第四一章 一腔爱恨散风中
“娘亲?”黄启伦站在高高的悬崖上,听见龚梦舒的喊声,他有瞬间的迷惘,他愣愣地看着黑不见底的悬崖,随后无神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光亮,俯瞰着悬崖,嘴里喃喃道:“哦,我知道了,我娘睡着了,她在叫我去呢,我也要跟她去!”
“启伦,你要做什么?你们快拉住他啊!”龚梦舒看出了黄启伦无意识的举动,她惊叫一声,连忙转身拉住程瑞凯的袖子,求着他:“瑞凯,你快让人拉住启伦,他要跌下去了!”
程瑞凯凝视着龚梦舒,却没有动。
“我求求你,求你了——”雨水打湿了龚梦舒的鬓发,她努力睁大被雨水打得睁不开的眼睛,几乎是哽咽地求着程瑞凯。
程瑞凯犹豫了一下,准备让家丁们从后面围抄上去,将黄启伦架下山来。他让翠谷扶着情绪激动的龚梦舒,随后抬起眼看着黄启伦,一步步朝着他走去,“下来,黄启伦!”程瑞凯蹙起剑眉对黄启伦喊话。
可是黄启伦远远看见威严森冷的程瑞凯正盯着他看,心里不由开始着慌,他紧跑两步,可是穿着烂拖鞋的脚踩在悬崖边的青苔上,猛地一滑,整个人失去了平衡,就这样瞬间从几十丈高的悬崖跌落,被深不见底的黑暗所吞噬!
程瑞凯连忙冲上前去要抓住黄启伦,但晚了一步,等他奔到悬崖边,黄启伦已经堕入了山崖之中。
“启……”龚梦舒的惊叫声卡在喉咙里,眼睁睁看着黄启伦犹如破败的树叶一般,轻飘飘地摔下了深崖,她的心脏好像被一只手猛地捏住,顿时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天地间一片死寂。半晌之后,有人才喊了出来:“那个疯子掉悬崖底了,出人命了!”整个后山这才一阵震动。由于天色已暗,马上有人点了火把,所有人都望向程瑞凯,在场的人都只听从他的指令。
说实话黄启伦失足摔下山崖的意外倒是让程瑞凯没有料到,他英俊的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后他拧起眉头对下人道:“你们立刻下悬崖去找人,极力救活他!”
程家的下人齐齐应了一声:“是!”便四散开来,奔下山崖去找黄启伦。
龚梦舒慢慢地坐在了地上,她全身湿透,鬓发散乱,苍白憔悴的脸上是一副痴呆的神情。翠谷上来给龚梦舒打伞,却被她一把推开。
程瑞凯也走了上来,脱下身上的外套想给龚梦舒披上,也被她一把挡开!
“走开!”龚梦舒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道,被打湿的脸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她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也跌落在了悬崖底。想起已经先离开人世一步的黄母,再想起跌入山谷的傻子黄启伦,龚梦舒觉得自己的心犹如被刀劈开一般,有种说不出的愧疚和疼痛。
泪水一滴滴掉落下来,龚梦舒垂下头,用手掩住脸,忍不住抽泣出声。
程瑞凯看着龚梦舒在雨中哭泣,他却被她狠狠排斥在一旁而无计可施,于是也站着,让翠谷用雨伞罩住坐在地上的龚梦舒,而他则凝视着山崖下搜救的进展情况。
时间一点点过去,浑身湿透的龚梦舒嘴唇发紫,她坐在冰凉的雨地里,觉得心口的疼痛一点点地散开来,蔓延到了她的肚子,到最后她分不清究竟是心疼还是肚子疼,感觉好像胸腹间有一把利刃一直不停地在剜着她的皮肉,直至血肉模糊。
她终于难以忍耐这种痛楚,忍不住发出了低低的**声,就在这时,山崖底下的火光闪动,山谷里有人在喊:“找到人了,还有一口气!”
龚梦舒听了这个消息,连忙忍着疼痛,想要从冰凉的地上起来,可身子笨拙的她挣扎了几下都没能站起身来,程瑞凯走过去,将她一把抱起。龚梦舒本想挣脱,但全身无力,疼痛一直蔓延扩大,让她的神志也开始有些迷糊起来。
为了避免自己昏厥过去,龚梦舒死死盯着程瑞凯的眼睛,对他说:“若是黄启伦还活着,你必须尽力救活他,否则我也不活了!”
这次程瑞凯却没有避开龚梦舒的视线,他回视着她的泪眼,低低道:“我晓得。”便抱着她一路朝着山崖下走去。
黑洞洞的山崖下,被火把点亮的一块崖石上,蜷缩着一条血迹斑斑的影子。
龚梦舒挣扎着从程瑞凯的怀中下来,不顾所有人的阻拦,忍着满鼻的血腥气,缓缓地向那个影子走近。她一路走着,泪水已经弥漫了她的眼前,她吸吸鼻子,待得满眶的眼泪扑簌簌落下,她才能勉强看清脚下的路。
那条人影还在抽搐,夹杂着阵阵虚弱的**。龚梦舒再也顾不得许多,吃力地攀爬到了黄启伦的身旁,然后流着泪将奄奄一息的黄启伦抱在了怀中。
好久没有和黄启伦这么亲近过了,原本虽不高大但还算壮实的黄启伦此刻在龚梦舒的怀抱中,轻得犹如一片叶子,瘦骨嶙峋。
龚梦舒的眼泪一滴滴地掉落下来,清洗去黄启伦脸上的血污,此刻的黄启伦很安静,再没有那种癫狂的表情,他闭着眼,鼻腔里只有细细的呼吸,时断时续。
“启伦……”龚梦舒轻声呼唤着黄启伦的名字,感觉到他身体里的生命力一点点地在流逝。她哽咽着喊他的名字,想极力挽留他的离去。
在龚梦舒抽泣的呼唤声中,黄启伦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此刻他的眼眸里却没有了浑浊,从高崖上跌下他好像恢复了一点神智。不过他的瞳孔开始溃散,看得出来他很努力想看清龚梦舒的脸,却好像总是对不准焦距。
但是龚梦舒身上熟悉的气息让黄启伦找到了心灵的平静,他知道她还陪在他的身旁,他睁着没有焦距的眼,费劲地从唇缝里说出几个字来:“梦……梦舒……”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龚梦舒红着眼眶连忙应道,同时抱紧了黄启伦。
“我陪……我娘……去……了……”黄启伦躺在龚梦舒的怀抱中,缓缓闭上了眼,“对……不……起……梦,梦……舒……对…….”话语悄无声息地弱了下去,到最后便归于死一般的静寂。
龚梦舒久久抱着黄启伦冰凉的身躯,她的眼泪被夜晚的风吹干,她抱着他,眼前仿佛又见她在上女中时,他曾经讨人嫌地缠着她不放;仿佛再现他紧张地到龚家来提亲被她父亲奚落的狼狈模样;更仿佛看到他陪着她坐在家门口外的山坡上促膝谈心……原来,他们也曾有最美好的回忆。
即使他曾经那么不堪过,那么伤害过她,但他毕竟曾是她最密切的人之一,这个男人也曾用他最美好的时光来爱慕她过,他也曾用最卑微的力量极力拯救过无望的她。算起来,她又何曾对得起他?她一直都也在伤害黄启伦。她和他本是不相识的两个人,只是因为和她在一起,却落了个这样的结局。
眼下,从一刻钟前还活蹦乱跳的人,转眼便成了一具没有生机的冰冷躯壳,龚梦舒觉得犹如做了一场梦。她抱着僵硬发冷的黄启伦,固执地等待这扭曲的一切恢复到原样。
这原本就是个梦,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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