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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回到三哥少年时43


商系舟带着她去扫墓去了。

  那是一座衣冠冢。

  坐落在京城寸土寸金的墓地中。

  坟前摆着火盆,火焰舔舐着黄纸,冥币上有六排铜印,是六路钱,外圆内方,仿若他这一生。

  秋意深浓,三哥穿着针织马甲,灰色西装下只露着白衬衫的衣领,他跪在蒲垫上,磕头拜下去,神情比拜菩萨都虔诚。

  礼节做完,三哥伸手:“拿酒来。”

  一直在旁边不敢吭声的廖功,将买来的秋菊酒递上来,“三哥,地上凉,跪久了对膝盖不好。”

  他并不知道这个关叔对商系舟是怎样的存在,只知道,每次到了关叔的忌日,三哥都来拜,一跪就是一上午。

  商系舟没理他。

  打开酒塞,将酒倾倒在碑前,呲溜溜,一条水线钻出来。

  “关叔。我将阿碗带来了……”

  严婉儿连忙在旁边猛鞠三个躬,“关叔好”,倒像是真见着了关叔似的。

  商系舟笑。

  也消除了一点悲伤。

  嘴角带着淡淡的勾,等着她说完,才继续讲话,“……阿碗要跟着我,要和我好。”

  严婉儿被他直白的话弄得脸红。

  商系舟只是高兴的说,像是给阴间的人报平安一样,说得仔细,“我想请关叔给我们做个证。”

  这世上,大概只有关叔这个长辈会衷心的祝福他们。

  严婉儿站在他旁边。

  他轻轻的勾了勾阿碗的手指头,拨弄一般,带着好奇,却不显轻浮,像个小孩子。

  “阿碗,关叔对我很好,知道他去世的消息的时候,我替他建了这座衣冠冢,并给他守孝半年……”

  商系舟声线淡淡的,仿佛指间的烟,他在给阿碗解释。

  他连他妈去世都没有守孝。

  “关叔对我来说,比我父亲都重要,阿碗介意给关叔敬杯酒吗?”

  阿碗拿过廖功手里的酒坛,噗通跪在地上,拔开酒塞,举起,“三哥,阿碗和你休戚与共,关叔待你好,我自然要将他当成亲爹侍奉、供养。”她将酒哗啦啦倒在碑前,酒急促洒落,酒珠崩飞,尘埃起落,掩盖住她语气里莫名的悲伤。

  “关叔待我,也是极好极好的。”

  声音轻若柳絮。

  若没有关叔,商系舟就死在了十年前那个除夕夜。

  若商系舟死了,她会后悔一辈子的,并且从这个面位里出不去。

  ……

  日子是以一种极平常的速度继续的。

  桂花翘翘的开了,又灭了,香如火一般息了。

  菊花开罢,草木衰败。

  安福胡同的乞丐多了。

  商系舟每遇到就撒银钱给他们。

  因着他大方的缘故,许多乞丐都往这来乞讨,希望能过一个暖冬。

  严婉儿又得了一个钱匣子。

  檀木的匣子就跟鱼缸似的。

  小金鱼儿在里面摆动尾巴,一尾煽动,就是硬币碰撞的回馈声响,丁玲玲,哗啦啦,脆生生的好听,听之不倦。

  阿碗打趣儿似的,笑着说:“三哥,你是不是瞒着我,藏了一个聚宝盆?”

  米放进去,隔一夜,米缸溢出。

  钱放进去,隔一夜,老鼠跑动般,全搬到这里来了。

  盆满钵满。

  声声哗然。

  商系舟好像给钱给上瘾了似的,三五天,送来一匣,一匣接着一匣,扑鱼捞虾般,筐满箧倒。

  金碎粒好像满田剥落的玉米粒。

  银碎粒好像菱菱荷叶上滚动的水珠子。

  商系舟只是说,“阿碗,这不是聘礼,这只是后路。”

  三哥要是不在了。

  你要带着三哥一辈子作恶收的贿赂,远走高飞。

  只是他不明说。

  一个劲儿的送钱过去。

  新“花花”越来越懒,每天踩着花架藤跳上墙沿,又踮着爪子爬上青瓦屋顶,找一块太阳晒得到的地方,一呆就是一整日。

  严婉儿也寻不到它的踪影。

  它下来,也只是喜欢蹭着商系舟,给多少食物都唤不过来。

  商系舟瞧着她生气的眉眼,笑着将猫提到她膝盖上,嗓音猫一样柔软。

  “等阿碗住进来就好了。”

  他每天,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的将躲在角落里的猫找出来,拍干净,放在阿碗腿上。

  他说:“猫是独居动物,怕是把阿碗当做另一只猫了。”

  说完还笑。

  气得阿碗巴掌轻拍过去,羞恼的说:“讨打。”

  他说:“阿碗还是陪三哥少了,身上没沾上三哥的气味,猫认生的很。”

  阿碗红着脸去抱他腰,他闷声笑,胸膛起伏,心跳怦然,如同檐间积雪滴水声,听得她面红耳赤。

  可猫依旧和她不亲。

  猫是宁愿窝在簸箕里的桂花碎儿中,染一身秋桂味,也不愿意靠近她。

  有一回,商系舟坐在那看书,阿碗就坐在他对面,边逗着侄子侄女,边吃东西。

  他忽然抬头,用一种很认真的眼神看着阿碗,看了许久,久到让阿碗注意到了,以为他是嫌吵。

  他一向和孩子处不好关系。

  阿碗站起来推着侄子侄女,小声的对他说:

  “我马上把人带走。”

  然后咧嘴对他笑。

  商系舟也笑,放下书对她摇头,动作轻缓,“我只是有点想你了。”

  话说得又直白又委婉。

  矛盾这个词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一个人就坐在你面前,何来的想念一说,阿碗以为他在逗自己开心,也回了一句“我也想你了”。

  商系舟没有反驳。

  只是眼神温柔的看着,如一弯春水,水深处,芦苇交纵,荷叶漫掩,莲蓬如金盏垂着。

  他是真的突然很想这个人的。

  没有缘由。

  好像是这个人一直不在他跟前,他滔滔江水般的思念都克制着,漫涌寂流着。

  而人走到了他跟前,水坝开闸,水渠浇灌,思念从九天之上倾泻出来。

  阿碗递给他一块酥糕:“怎么了?”

  商系舟拿起书,摇了摇头,“没事,看到一句诗,有感而发。”

  阿碗好奇,“哪一句?”

  他将书合上,扯开话题,“明天我要出去一趟,可能回来的会比较晚。”

  阿碗点头,勾着脖子,想要找出那句玲珑诗来。

  不得。

  下午,严婉儿被人叫出安福胡同,来到一家茶馆。

  这个男人戴着低檐黑帽,行踪鬼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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