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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师父和媳妇


我12岁那年,我正在树下练棍子,俺爷坐在附近编筐。

  一个衣衫破烂的外地人,从旁路过,说是讨口饭吃,俺爷对待穷苦人,一向十分热情,便让他坐下休息,还给了他一个玉米饼子。

  那人接过饼子,却并没有立刻吃,而是仔细打量起来。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异,然后看向了我手中的棍子。

  "孩子,你练的这是什么棍法?"他开口问道,声音沙哑而低沉。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但还是回答道:"这是我二哥教我的。"

  那人点了点头,突然,他捏着手里的饼子,身形如风般朝我冲来。我惊恐地挥舞着棍子,却根本抵挡不住他的攻势。

  我的棍子打在他胳膊上,就像砸在石头上一样,根本就伤不了人家。

  俺爷一边喝茶,一边淡然地看着我们两人交手。

  我累的气喘吁吁,人家手里的饼子完好无损,他三口两口就把饼子给吞下去了。对俺爷拱拱手说:“多谢老哥!”

  俺爷也冲他拱手说:“听兄弟口音,是河北人氏吧?看兄弟身手,怎么至于流落至此?”说着给他递过去一碗茶水。

  那人面露惨色的说:“老哥您果然也是有见识的!兄弟我来自沧州,几年前中原大战,再加上灾荒不断,生活艰辛,我带着全家出去逃荒,碰上一场瘟疫,也只剩我一个活的了!”

  俺爷叹气说:“这狗日的世道呀!老百姓活得太难了。你看我家小子这两下子练得如何?”

  那人笑呵呵地说:“说了不怕您生气,花拳绣腿而已。”

  俺爷也笑着说:“事实如此,怎么会生气?这小子身体结实,只是遇不到名师指点,也只是练个花架子。如果兄弟没有更好去处,不如在此落脚,我们这个地方算不上富庶,也算能混个囫囵饱。我给你匀上一亩地,没必要在四处奔波了。”

  那人感动的快哭了,指着俺爷缺失的耳朵说:“一路上都听说过附近有位义士闫宗儒,侠肝义胆,扶危济困,应该就是老哥您了吧!”

  俺爷摆手说:“虚名而已,不值一提!”

  我赶紧接话说:“闫宗儒就是俺爷!”

  那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兄弟莫林风,多谢老哥收留,日后但凡有个需要,你尽管开口,兄弟万死不辞!”

  俺爷把他扶起来说:“兄弟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不过我还真有一个要求,你得给我这个小子当个师父,人活在乱世,没有个一技傍身是不行的。”

  这个叫莫林风的汉子拍着胸脯说:“老哥,放心!兄弟我绝不保留!”

  俺爷踢了一脚,让我跪下给人磕头叫师父。

  从那之后,我就跟莫师父住到了一起,他教我的功夫看起来简单,每一招都是奔着要人命去的。

  按照他的说法,武术就是杀人技,越简单越快越好,花里胡哨的招数,只是吓唬人的。

  他教我了通背拳和八极拳,还有他祖传的刀法。

  那时候我的手上腿上都长满了茧子,就这样练了三年,门口那棵大树都被我用拳头打出一个窟窿。

  记得是1937年的时候,他去跟俺爷告别,说是北方闹了鬼子,他要去杀鬼子。

  我问他鬼子是啥?

  他眼中闪过一丝凛冽的杀意,沉声道:“鬼子,就是那些从东洋来的野兽,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是我们的仇敌。”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小子,你练了这么多年的功夫,就是为了这一刻。你要记住,武术不只是为了强身健体,更是为了保护自己和家人,为了守护这片土地。”

  俺爷请他喝了一顿酒,送他五块大洋作为盘缠,又让三个嫂子给他烙了20斤大饼当干粮。

  临走之前,他又给俺爷叩了三个头。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他走之后,我一有空就接着练武,本家的一个小兄弟叫小山,比我小六岁,那一年他九岁,瘦巴巴的,成天跟在我屁股后面,不为别的,因为我总能弄到一点好吃的。

  他家孩子多,分的粮食总是不够吃,我那时候体力消耗也大,都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我那个时候没成家,我的个子又特别大,分给我的口粮也压根不够吃,我就得想方设法的去找补。

  捕鱼抓鸟,已是我的常规操作,冬天的时候挖老鼠洞,老鼠的子子孙孙和他们存的粮食都会成为我的口粮。

  下雪的时候,兔子跑不快,也会成为我的盘中餐。即便是他们躲在洞里,我也有办法把它们抓出来。

  只要我一出门,从来不会空手回来,即使抓不到活物,也得从别人地里面顺点青菜红薯土豆回来,其实就是偷。

  有不少人上我家来告状,说俺爷捡回来一个祸害,这土匪的孩子,终究还是匪性不改!

  只要听到这话,俺爷绝对没有好脸色,一定会把来人骂一顿:“这是我们家老四!谁要再敢说他是土匪的孩子,我不饶他!”

  没人敢当面这么说,可背后还是叫我土匪羔子。

  为此,我没少在外面跟别人打架,仗着自己的拳头硬,已经打遍十里八村无敌手,我在家也没少挨俺爷的揍,他揍我之前都会问清楚原因,如果我没错,他还会夸我一顿,如果我有错在先,那完了,一顿柳条抽打免不了。

  当时跟我这么大的孩子谁在家里挨揍了,准会跟大人吹胡瞪眼,我从来不敢,不是不敢,而是俺爷把我打得心服口服。

  那个时候大家结婚都比较早,十五六岁就该说媳妇了,俺爷也托媒婆给我说媳妇,女方的家人,听说可以给俺爷当亲家,那自然是欢喜的不得了。

  可是一看到我的混不吝的样子,就打起了退堂鼓,咱那时候长得也丑,特别是那眉毛,跟个扫把一样,还往上翻着,一看就不像是好人。

  可把俺爷愁得不轻。

  正当全家为找不到媳妇而发愁的时候,突然有一天,俺爷把我叫到他面前,神神秘秘地说要给我介绍一个对象。

  我心中一阵激动,难道是俺爷终于找到合适的姑娘了?

  可当他领着我走到院子里,指着地上一只母鸡说:“这就是你未来的媳妇。”

  我一下子愣住了,看着那只正在啄食的母鸡,半天没缓过神来。

  “俺爷,您这是啥意思?您是要我娶一只鸡当媳妇?”我目瞪口呆地问道。

  俺爷笑着点了点头,说:“这只母鸡下了不少蛋,算是咱们家的功臣了。我看你也老大不小了,就委屈你一下,跟它拜个堂,也算是有个媳妇了。”

  我一听这话,差点没背过气去。跟一只鸡拜堂?这算什么名堂?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跟一只母鸡成亲?这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我坚决不同意,可俺爷却板起了脸:“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咱家现在这情况,能找到个媳妇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的?这只母鸡可是个会下蛋的宝贝,比你那些成天只知道玩的伙伴们强多了。你要是不同意,那就永远别想找媳妇了!”

  看着俺爷严肃的脸,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为了能让家里省心,我就委屈一下吧。于是,我硬着头皮跟那只母鸡拜了堂。

  俺爷那时候迷信,一个道士跟他说,我是个光棍命,必须跟母鸡拜堂才能破解。

  可惜我那个“媳妇”也是个短命鬼,跟我拜堂没两天就被黄鼠狼给咬死了,连一颗鸡蛋都没下。

  我含着眼泪把母鸡给炖了,陪着俺爷和俺三个哥哥喝了一顿小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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