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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二章、东风压西风


  杨山卿带着杨开颜去了长河毛纺,接着又带着她去了京城几个卖衣服练摊的人比较多的点。

  看完之后,杨开颜对杨山卿顿时刮目相看,她不得不承认,杨山卿的目光很准,这时候在京城开一个服装批发市场,前景绝对可观。

  “山卿,你这个项目很好,你也不用想着找我爸贷款了,我可以拿钱出来。”

  “真的啊?谢谢堂姐。”杨山卿高兴的说道。

  “先不要这么兴奋,不是借给你,我是要投资。项目是你想出来的,批发市场的Idea,我可以算你20个Percentage,剩下的,就按投资的金额算股份。”

  “P什么?”

  “20%的股份。”杨开颜解释道。

  不是借钱,而是投资,这让杨山卿略有点失望,他本人非常看好批发市场的生意,就没想过要和别人分享。

  不过,他也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说道:“堂姐,你让我考虑一下,我晚点再回复你。”

  “没问题,你可以慢慢考虑,But,长河毛纺那边,你要尽快谈妥,合同期要加长,支付方式要分期,十年一付占用资金太多,在市场经济非常成熟的羙国,这是不可能的,没有一个商人会接受这种方式。”

  “好,我晚上再把安国平约出来,和他好好谈谈。”

  “OK,我要回酒店等电话,有消息通知我。”杨开颜一只手扒拉了一下肩膀上的包带,另外一只手托着背包底扶了扶,把背包扶正,然后迈着腿就走。

  等杨开颜走远,杨山卿就冲地上吐了口唾沫,“我呸,假洋鬼子,跟我装什么装,还投资,投个屁。”

  杨山卿发泄了一阵,也转身离开。

  有个成语叫情深友于,这里的“友于”意思就是兄弟相爱,意为把两个人之间良好的关系比喻成兄弟情。

  可事实上,亲兄弟之间能拧成一股绳的,少之又少;特别是兄弟两人都成家以后,罕有能继续保持亲密无间关系。

  杨朝山和杨朝刚兄弟俩也是一样,两人只是保持着表面的兄弟关系,骨子里的兄弟情还剩下多少,那只有鬼知道。

  杨山卿这个堂弟和杨开颜这个堂姐之间,他们的交往就透着一股客气,而欠缺应该存在的亲昵,由此可知,两家的关系应该好不到哪里去。

  这也不稀奇,多少人把“亲戚”从动词处成了名词。

  杨山卿在路上买了一点东西,东转右转就去了鼓楼,接着又拐进了南锣鼓巷。

  推开一扇门,走进一个四合院里,入眼就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手里摇着蒲扇,坐在院子里的树下纳凉。

  “杨少,回来了,您坐,我去给您沏壶茶。”

  “老周,别忙活了,我们说会话。”

  这位老周,要是南易见了,一定会卧槽一声,也许是两声。

  这不是周茂德还有谁?

  “杨少,事情不顺利?”周茂德卖着小心说道。

  杨山卿气不顺的说道:“也不是不顺利,借钱没戏了,人家想投资。”

  “杨少,投资也好,借钱也罢,只要批发市场是控制在我们手里,这账不是随着我们做么?”

  杨山卿顿了顿笑道:“也对,还是我们说了算,哈哈哈!”

  ……

  “南爷。”

  “六子,快来,刚烤好的羊肉串。”

  南易坐在矮板凳上,手里攥着一大把羊肉串。

  孙长征带着黄霞和罗仝走到南易的面前,也坐在矮板凳上。

  南易把羊肉串一把把的分给三人,脚踢了踢边上的木头啤酒箱,“啤酒就冰了俩小时,不太冰,凑合着喝。”

  说着,南易自顾自从木箱子里拿出一瓶,手指捏住瓶盖,一拔,就把瓶盖给拔起来。

  南易这一手操作,让黄霞和罗仝一震,心里寻思:“这南爷手上有功夫啊。”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南易这会心里已经在骂娘了,“妈的,冲动了,没捏正,真他妈痛。”

  徒手拔瓶盖,看着邪乎,其实说透了也没什么,随便一个攀岩爱好者都能做到,靠的无非就是指力和忍耐力。

  忍耐力尤其重要,要是一个忍不住,嘴里叫痛,这逼,可就破功了。

  南易把酒拿起来,其他三人也各自拿了一瓶,开瓶方式各异,有用牙咬的,有拿筷子撬的,也有放在凳子边磕的。

  “来,走一个。”南易伸出酒瓶,和三人都碰了碰,“别喝太急,酒管够,慢慢喝。”

  说完,南易把酒瓶放到嘴里吹了一大口。

  孙长征和罗仝喝了大半瓶就把酒瓶放下,而黄霞这个女的,倒是把酒瓶一直竖着,咕嘟咕嘟,看样子想一口气吹掉啊。

  一瓶酒被黄霞喝了个干净,她还挑衅的把酒瓶倒过来亮了亮。

  干!

  一个女人都吹了,三个男的岂能认怂。

  没辙,南易虽然不愿意,可还是把酒瓶又怼到嘴里,一口气把酒给喝完。

  三人都喝干,四个人又各自重开了一瓶。

  拿着酒瓶,黄霞又想往嘴里怼,南易赶紧拉住她的手,“黄三儿,别急着喝,还有正事要谈呢,待会再喝。”

  “南爷,没事,您说您的,嘴里酒味有点大,我漱漱口。”黄霞大剌剌的说道。

  黄霞,黄三儿,物资局的子弟,闷三儿的青梅竹马,早些年,闷三儿和黄三儿,两个三儿闯出了偌大的名头,江湖人送外号——物资局双丑儿。

  谁要上物资局的大院拔份,挡在前面的肯定是黄三儿,一介女流,打起架来却是不要命,而且专攻下三路,因此,她还有一个雅号“坏蛋儿”,专门坏人家的蛋。

  去年要不是南易吩咐闷三儿,让帮他们做事的人,但凡底子不太干净的,都去南方避避风头,这个黄三儿多半得栽。

  “你呀,真是蛤蟆打哈气。”南易点了点黄三儿,又对孙长征说道:“六子,情况怎么样?”

  “南爷,我们仨今天跟了那个杨山卿一天,一直跟到了南锣鼓巷,见到了一个熟人。”

  “谁?”

  “南爷,还记得您当初让我去京大盯着的人吗?”

  “呵,周茂德啊,这小子怎么和杨山卿混一块。”南易嘀咕了一声,说道:“摊子收了吗?”

  “已经兑出去了,收了二十几个回来。”

  “六子,你很不错,懂得连锁化经营,也懂得利润和别人分享,就是学了庄稼把式,套路打的有点歪,不然,这次我也不会叫你了,就让你继续做你的生意。”

  “嘿嘿,南易,我多少能耐,您还不清楚么,要不是您和三爷关照,哪有我六子今天啊。”孙长征挠了挠头,说道。

  “客气话就不多说了,拿着。”南易拿出三张纸递给孙长征,“你们一人一张,纸上面都是商标名,都是国外著名品牌的中文翻译,我好久之前写的,有些可能已经被注册了。

  你们拿着去注册吧,等上面的国外品牌进入咱们内地的时候,这些商标就值钱了,他们会花大价钱从你们手里买走。

  注意看啊,纸最下面的那串数字是律师的电话号码,商标存在一个恶意注册的问题,你们自己打电话给律师咨询,他会告诉你们应该怎么回避这个问题。”

  黄霞接过纸,䁖了一眼,拍着纸说道:“南爷,这纸上的东西能值几个钱啊?”

  “那得看你自己的能耐,有能耐值几千万,要是你自己握不住,搞不好把你送进去吃窝窝头。”

  “几千万……”

  黄霞手一抖,手里的纸垂落,往中间的炭火堆飘去。看着纸就要被点着,黄霞忙不迭的把纸给捡起来。

  “别激动,这钱想拿到手,且有的等呢。纸的背面有商标对应的公司名称,你们以后自己多注意着点,它们什么时候进来,你们要做到心里有数。

  有句话,我说前面,上面的商标名很值钱,真的很值钱,不要傻乎乎的一点小钱就转让给别人,要这么做了,将来别找我哭。”

  南易挺高兴,几张破纸终于送出去了,算是适得其所,抢注商标的主意压了这么久,差点就压在箱底忘逑了。

  “谢谢南爷。”

  孙长征三人对视了几眼,然后就举起酒瓶说道。

  南易端起酒瓶和三人碰了碰,看的出来,三人对自己说的几千万有所疑问,他也不解释,时机到了,他们自然会信的。

  虽然现在把“商标”送出稍显早了点,没有发挥出它的最大价值,可不送也不行了,再压下去都要废了。

  何况,南易也想营造一个高瞻远瞩、目光深远的形象。

  南易四人吃着喝着,刘贞趿拉着来到门边,冲南易手里的羊肉串盯了几眼,狠狠的咽了几口唾沫,然后剜了南易一眼,退回客厅继续看电视。

  “六子,现在的电器呢,大部分还属于限制物资,倒卖那些电器算是投机倒把,不过也有些电器不限制。加上国内一下子引进了不少彩电和冰箱生产线,要不了多久,彩电和冰箱的供应量就会大增,工厂和工厂之间就会呈现白热化的竞争关系。

  卖电器是一门好生意,这一点你也应该清楚,现在布局虽然稍微早了点,可也不是没有好处,早点做,你就有足够长的时间好好摸索里面的门道,也有时间去国外看看,老外是怎么卖电器的。”

  “南爷说好,那肯定就是好,您就说怎么做,我听您吩咐。”孙长征客气的说道。

  “好,那这个生意,我跟你合伙做,我拿出450万,你拿出50万,股份你占两成。咱们要做的是家电连锁商行,先从京城开始,我看,第一家点就在城西找个地方。

  既然从京城开始,第一家店又开在城西,那我们的家电行干脆就叫‘京西’,全名就叫京西易购。

  京西啊,我只出现,出力的事情都得你来,所以,我才退一步,多给了你一成的股份。

  不仅仅这样,我们之间还可以另外签订一份补充协议,从第五年,也就是1989年开始,每年,你可以从我手里赎买不高于3.2%的股份。

  这就是说,五年以后,只要你有想法,只要花二十五年时间,京西就可以完全属于你个人。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我们京西将来肯定会融资,别急……”

  南易打断了要说话的孙长征,“我知道你现在还不知道融资是什么意思,我给你打个比方,将来,京西会从一家店变成两家店、三家店,很多家店。

  开店是要花钱的,等到哪天,我们没钱开新店了,就需要拉一个新的合伙人进来,拉新的钱进来。这个拉新合伙人的过程,就叫融资。

  有新合伙人过来,我们自然要分一点股份给他,那到时候,我手里的股份就不是八成了,可能是七成,可能会更少,不管是多少,只要你想买,我都会无条件的卖给你。

  到时候,你就是京西最大的股东,京西会成为你自己的生意。”

  “这……南爷,这样做合适么,这不变成我借南爷您的钱过桥了么?”孙长征诚惶诚恐的说道。

  “什么过桥不过桥啊。”南易摆了摆手,说道:“六子,我也不怕跟你实话实说,以后的二三十年,家电行的生意,我是肯定看好的,可再长远一点,我看不清,也不看好,不想去赌。

  所以啊,到时候,股份你想买,我一定卖给你,你不想买也没事,一切都由你自己决定。

  我今天说的话,你记好了,记在心里,将来要做决定的关头,回想一下我说的话,断买卖别断交情。”

  “不会,不会,南爷您永远是我的南爷。”孙长征连忙摆手说道。

  “来来来,正事说完,咱们喝酒。”南易端着酒瓶和孙长征的碰了碰。

  南爷,过些年依然还会是孙长征嘴里的南爷,可到时候,语气里的尊敬肯定会越来越淡,到最后,变成敷衍和调侃,南易也一点都不奇怪。

  “黄三儿,以后别逮着谁就跟谁龇牙,查架没什么好查的,赢了赔钱,输了上医院,哪头都落不着好,以后啊,多花心思在搂钱上。”

  “南爷,我听您的,以后多搂钱,少查架,我们走一个。”

  黄三儿已经把外面的衬衣给脱了,只剩下一件无袖背心,袖口很大,手一摆一摆,不时的露出身上的白肉。

  可在场的三个人,没一个会去偷摸的看,谁都没把黄三儿当女人看。

  “走一个。”

  咕嘟咕嘟,又是半瓶下肚。

  南易已经喝第五瓶了,他可是罕少这样暴饮,一般一顿也最多喝个两瓶就收。

  上辈子喝怕了,创业中期,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起码两百八十天有饭局,“来晚了,我自罚三杯”,“我的错,我自罚三杯”,这种话都是在南易嘴里常驻的。

  一天天的喝,生生把酒量练起来,闷倒驴两斤放不倒,“抠喉道”也练到了九段。

  今天要不是黄三儿这女中豪杰拱着,南易也不会喝这么多。

  四人慢慢喝着,等到了八点左右,叶亰也加入进来,五个人一直喝到十一点左右才散,肯定惊扰到了隔壁邻居。

  害的南易第二天锻炼完,就跑隔壁去装了一回孙子。还好,只要去左隔壁,右隔壁现在也变成了刘贞的家产。

  九点,南易泡上两杯歙州的黄山贡菊茶,坐等叶亰的到来。

  昨天晚上光顾着喝酒,正事也没谈。

  九点十分,叶亰来了。

  “谈妥了?”

  “没有。”

  “没看到我的钱包?”

  “两袖清风。”

  “喔,等天气变凉爽,我们村里打算组织退休的老农民出去考察,到处转一转,然后去东北疗养疗养,看看雪,两个月吧。”

  “应该,修了一辈子地球,我们都是吃他们种的粮食长大的,辛苦了一辈子,劳苦功高,是该享享福。

  我去找了赵远志,说了一次性付清租金,可他还是没松口,一开始我还没察觉,后来我回过味来了,赵远志估计想再看看杨山卿那边。”

  “嗯,好厂长。那就等等看吧,出其不意不灵了,准备刺刀见红。”南易端起茶杯,说道:“刚泡的,温度刚刚好,解解酒气。”

  “我们就干等?要不要去走一下上层路线?”

  “走上层路线目前来说不是什么好主意,你觉得我的清河国际计划如何?”

  “好,很好,我非常相信清河国际能挣到大钱。”

  “你能看得出来计划好,别人自然也能看得出来,个人服从于组织,国家利益高于个人利益,要是哪个区里决定自己搞个服装批发市场,可就没我们什么事了。

  咱们就是在抢时间,先把清河国际的影响力做出来,将来哪个区想搞批发市场,就会想着把我们给引过去,毕竟咱们已经有经验,引进先进经验,总比盲人摸象、另起炉灶好。”

  “懂了,清河国际的计划要是漏出去,你担心我们被一脚踢开?”

  “京城之行哪里去,清河国际欢迎你!广告词我都想好了,可不想看到清河国际的计划夭折,还是小心点好。这样,今天你不用去清河戳着了,一会六子会过来,你把事情和他交代一下,让他去清河盯着。”

  叶亰咀嚼了一下南易说的广告词,赞道:“这广告词好,朗朗上口,说一遍就能记住。”

  南易会心一笑。

  这广告词,他是抄亚细亚商场的,上辈子,他根本没去过亚细亚,这个商场的名字却一直被刻在脑子里,也一直好奇亚细亚的模样,可想而知,这广告词效果不差。

  广告只需要三秒,在朝廷台播上半年,全国人民都会知道京城清河国际,来京城出差的人,但凡有机会,都会想着去逛逛。

  只要清河国际站住脚,名气打出去,不管是搞全国连锁,还是商业地产的复制粘贴,未来都可期。

  叶亰喝了一口茶,看了一下茶杯里的菊花,赞道:“这菊花不错,够大,味儿也挺好,甘中带甜,没什么苦味,和白菊的味道不一样。”

  “黄山贡菊,四大名菊之一,相比较杭菊、滁菊、毫菊,我还是最喜欢这个。你要是喜欢,一会兜点走,这菊花是半湿的,最好搁石灰坛里存放,米缸也凑合。”

  “忒麻烦,我还是喝我的高沫吧,便宜、好喝又方便。”

  “呵呵,也是奇怪,我各种茶都能喝,就是这高沫不太对味,改天寻个空,咱们去山区看看,寻寻黄芩和毛尖,自己弄点黄芩茶和毛尖茶。”

  “黄芩我知道,京城地界还有毛尖吗?”叶亰奇怪的问道。

  “不是毛尖茶的那个毛尖,我说的是岩青兰,门头沟、房山一带都有。”

  “嗐,你说的是毛建草啊,毛建、毛尖,听着是差不多啊。哥们我也有好几年没往山里钻了,得个空还真得去转转,带上气枪,去打几只家雀儿烤来吃。”

  “家雀儿就算了吧,还是饶了它们,让它们先恢复恢复,灭四害那会,可把它们收拾的够呛,真想打猎就去草原上打狼、打黄羊,这不论什么东西,多了不行,少了也不行,过犹不及。”

  “南霸天,你这话就不对了,钱不就是越多越好么,这全世界的钱要是都归了咱们,那小日子还不得美死。”

  “这钱要是全归了咱们,那钱也就不叫钱了。”南易说着,就听到了微弱的叩动院门的声音,“得,六子应该来了,你们说事,我去街口的小人书摊看会书。”

  “一把年纪了,还看小人书啊?”

  “这不刘继卣先生都故去了,他的《武松打虎》我还没看过呢,去书摊上看看。”

  “啧啧,那你的童年可够惨的,这书都没看过。”叶亰砸吧一下嘴说道。

  “是哦,悲惨的童年。”

  南易走到院子里和孙长征说了两句,就出门往南大街的南街口走去。

  这两天,南街口这里多了一个书摊,摆摊的是个学生娃,普通的两分看一本,好看的四分,比别的地儿便宜一分。

  一路摇着蒲扇,溜达着到了书摊,把蒲扇往后背一插,南易就在书堆里面翻找起来,没一会,就找到他想看的《武松打虎》。

  “小老板,这本算好看,还是不好看啊?”把书拿在手里,南易就问在看摊的学生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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