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问舟（4）
若是日子就这么过下去，
虽清贫，但好在阖家安乐，邻里和睦。
直到大牙父亲失踪的消息传来，这个家好似被击垮了一般，
大牙母亲将孩子嘱托给邻居，只身去往大牙父亲失踪的船港寻人，
可河水茫茫，却无半分踪迹，
后来村里的男人们自发组了队伍，开着渔船去船港周边搜寻，亦是没有什么结果。
对于临水之城，每年都会多多少少出现一些随船出行但不得而归的人。
可那大致是因为一些气候不佳，行驶不当等诸多原因，
那段时日，天气好的出奇，每日风和日丽，连个稍大些的水浪都不曾有过，
主家给的解释，便是大牙爹自己站在甲板上一时不慎摔了下去，
待众人发现之时，水面上一点动静都没有，
甚至特地又调派了船只搜寻，皆无所收获，只好返回。
大牙娘在泊船出哭晕了过去，还是被本村过去帮忙的人给抬了回来，
后来，主家来人，满怀愧疚之余还带了丰厚的银钱探望，
只说大牙父亲有次遭遇，都不是众人希望看到的，
望大牙娘节哀顺变，家中幼子尚在，千万保重身体。
起初，大牙娘不曾死心，日日都去船港守着，只盼一日能守到丈夫归来，
一日两日，一月两月，
大牙娘心中希翼散去，去船港的次数便少了，
虽知晓丈夫凶多吉少，却不愿面对现实，
在大牙懵懂的问起阿爹去哪之时，只说阿爹去了很远的地方，
大牙又问，哪何时才能见到爹爹？想爹爹了该怎么办？
大牙娘眼含热泪，安慰儿子，阿爹去了山的另一边，去挣银钱给大牙买饴糖了，要很久很久之后才能回来。
谁知大牙当了真，时不时要拉着阿娘去山的另一边找爹爹，
奈何大牙娘怎么都不允许，
孩子心中便留下了小小的念想。
在一日大牙娘外出去送补织好的渔网之时，大牙自己偷偷溜了出去，
满心满眼的想要翻到山的另一头找爹爹，
于是乎，便出现了夜半之时被困在半山腰处被我遇见的光景。
可众人心中皆是明镜，大牙爹是回不来了，可日子总要过下去，
孩子能瞒一日便是一日吧，
半大的孩子，又如何能接受的了失去阿爹这样的痛楚。
只苦了大牙娘，承受着丈夫离去之痛，还要在幼子面前故作坚强。
妇人低声安慰断断续续的传了过来，
我瞥眼看向床的另一边，大牙的眼皮动了动，却是醒着的，
晶莹的泪水划过稚嫩的脸颊，隐入枕间，晕染了一片湿意，
唉.....凡人啊.....
大牙娘说，这兔子还小，莫不是离了窝的，兴许母兔子正着急找着，
一旁的妇人摆摆手，说家里男人偶尔上山猎兔子，都是些白色的，
这灰色的很是少见，
兔子生的多，若是一窝里突然出现了不一样的颜色，可能会把那只异色的给叼出去扔掉的，眼前的这只莫不就是被母兔子给遗弃的，要是这么放了，能不能活下来都是另说。
随即另一个妇人附和道：就是，兔子好养活，吃点萝卜青菜就能活了，且先养着吧，给大牙做个伴也好。
众人劝着，大牙娘看了一旁正睡着的大牙，到底没有再提将我送走的话了。
可她不提，不代表我就不走了啊，我堂堂问舟，岂有在凡间家里做兔子的道理，
我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嗯，晚上的时候趁没人就走就好了。
谁知直到大牙睡眼惺忪的醒来，第一眼便看到了放在床边的我，
继而就我抱在怀里，吃饭抱着，走路抱着，一刻都不肯撒手，
大牙娘哭笑不得，只说兔子也要吃东西的，让大牙把我放下来吃菜叶子，
大牙闻言听话的点头，将我放在一堆菜叶子边，自己则蹲在一边看着我吃，
被凡人围观吃菜这种事着实没太经历过，
我嚼了两口着实有些不太得劲，便不再吃了，
大牙以为我吃饱了，立马又将我抱起，
直到太阳下山，在大牙娘的督促下，掀起被子就将我放了进去，
居然是要抱着我睡觉！
我抻着头往外探，意图引起大牙娘的注意：
你儿子抱着兔子睡觉，你不管管吗！！！
谁知大牙娘拿了块巾帕走过来，将我的四只灰扑扑的爪子仔细擦干净，
又摸着我的脑袋和大牙说：
“兔子还小，你别压着它，给它多腾些地方”。
我：........
罢了罢了，等夜深人静，这母子俩都睡熟的时候，我再溜走也不迟。
夜里，大牙渐渐松了紧抱着我的胳膊，却还是凑在我身边，
时不时的嗫嚅两句：
“阿爹，我好想你。”
我抽了抽爪子，晚间巾帕上温润的湿意似乎还在，
我抬眼看了看窗外的月亮，
今天月色不太好，跑回去也晒不了太多，明日再说吧。
第二日清晨，大牙醒来将睡得正香的我摇醒：
“早上好呀小兔子！”
谢谢，一点都不好。
后半夜的时候一条腿伸过来压在我身上，着实难受的紧，
却见大牙娘端了一盆热水来给大牙洗漱，见我坐在那里，也笑着说了一句：
“早上好啊，小兔子。”
。。。。
这家人奇奇怪怪的，和兔子打什么招呼，搞得我好像能听得懂似的。
不过，好像确实听得懂。
母子俩的早饭不算多丰盛，只一碗稀粥，一碟子咸菜，大牙面前还有一张薄饼，
大牙将薄饼一分为二，小心翼翼的将其中一块放在大牙娘碗里，
再将自己面前的一半，又掰出来一点来，
放进了桌底下那个放着两片青菜叶子的碗里，继而对我招手道：
“给，小兔子，快来吃饼，这个饼可好吃了。”
我看着碧绿的菜叶子之上衬着的一小块饼，白白软软的样子，
还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
看起来....好像....还....挺不错...的样子....
不对！我正了正神色，
我乃堂堂问舟！乃是一方精灵！
不过人间五谷罢了，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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