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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涂涂(7)


那是孙氏鲜少的哭的不能自已。

  那婆子陪伴自己许久,从入了袁老爷后院做姨娘,一直到如今落魄一直不离不弃,

  如今因为护着自己落的如此下场,又如何不自责。

  更因为婆子临终放不下年幼的孙女,从不求人的孙氏直接寻去了老太太的院子前,求恩接来了婆子的孙女,更是家生子的死契改成了活契,待小姑娘长大,便能放出府去。

  这个小姑娘,便是小杏了。

  袁月菱和小杏名义上是主仆,实际上,却也和姐妹差不了多少,

  同吃同睡不说,便是只有半块饼子,都要掰上一半互相分着吃的地步。

  袁月菱学会了藏拙,学会了装憨,学会了木讷不堪,也学会了看人眼色,

  彼时,她不过七岁罢了。

  我如今顶替的那条短命的锦鲤,也不过是正院里的二小姐因为鱼儿跃出水面被甩了几滴水珠,便命人剁了鱼尾巴,扔进草地里任其自生自灭,正巧被袁月菱看到,偷偷将鱼给救下,养在了偏僻的缸子里。

  那缸子边,也不是什么荒芜的地方。

  袁月菱偷偷种了地瓜在那里,那水缸子也不过是给地瓜秧子浇水用的,恰好用来养鱼罢了。

  后院池子里的锦鲤每一尾都很漂亮,都是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

  只因为二小姐说水里空荡荡的看着乏味。

  可就算再名贵的鱼,看久了便也不稀罕了,

  这才让袁月菱捡回来一条,宝贝似的养着。

  不过,被“宝贝似”的养着的,是我罢了。

  袁月菱每日都会记得给我换水,会将我搬到亮堂的地方,会在忙活完一天的杂事之后搬着小板凳和小杏一起围着我说话。

  她会轻轻的摸摸我的脑袋,会将饼屑一点一点的洒在水面上,再催着我去吃。

  我看着两个小姑娘起早贪黑,生火做饭,洗衣洒扫,还有为一口吃食四处寻觅,好不容易寻来一些,还要将大部分挪给孙氏,然后二人再你一口我一口的,吃的香甜。

  一晃眼,便过了五年,

  她们这个院子,像是被遗忘了一般。

  至少在衣食用度上,是被遗忘的。

  只在春节之时,开祠祭祖之时,方才想起家里还有个四小姐,假模假样的送来一些东西来,看看人还活着没有。

  孙氏的身子因被周氏磋磨,自那个婆子逝后,便一转急下,渐渐的,便缠绵病榻,再不出门。

  弱母幼女,孤苦无依,

  便是周氏最想要的结果,

  加上这些年来,为稳固自己的地位往后院里抬了不少人,

  其中仗着袁老爷宠爱有些得意忘形的女子亦大有人在,

  周氏忙着和后院女子们周旋,

  是以,对她们的“关照”渐渐的便也少了些。

  孙氏病弱,自是需要吃药的,

  求了无数次,方才让大夫过府看上一眼,开了一副最便宜的药用着,

  袁月菱给不起药房小厮上门送药的跑腿钱,是以每月里都是小杏去取,

  可到了取药的那天,小杏因为感染了风寒,头重脚轻的就要往外走,被袁月菱拦下,只让小杏在家守着,自己则扮成了小杏的样子,出门取药。

  和上面经常去花会诗会的两位姐姐不同,周氏是不让袁月菱出门的,

  可能是因为这个落魄的四姑娘实在拉低了自己嫡女的身段,

  亦可能是因为....袁月菱的容貌,确实太好了些,

  未免引人注意,除了府内的下人们,外面甚至许多人都不知晓袁府还有个四小姐。

  孙氏曾经说,女人的容貌太好并不是件好事,

  便是因为过于注重的外貌,便会忽略了其他更重要的东西,

  袁月菱记得清楚,是以出门之时,只将自己弄的灰扑扑的,方才蒙混了出去。

  她不是没出过门,有时小杏不方便出门的时候,都是袁月菱乔装出来取药的,

  药铺的路,袁月菱是记得的,甚至很熟,

  可在这之前,她要先去当铺。

  屋子里的银钱已经用光了,

  眼见着快到冬日,自是指望不上主宅能想起她们的,

  炭火要备着,棉衣棉被也得有,

  姨娘屋子里的门窗坏了许久,秋日里的夜风灌进去都有些受不住,更别说凛冽的冬日了,

  小杏长高了,要扯些棉花再做些新衣裳才是,断不能像去年一样露着半截手腕满是冻疮,

  这些采买都需要银钱,可她们没有...

  主宅里想起来的时候,施舍似的给上一点,

  可多数的时候,是想不起来的。

  袁月菱怀里,紧紧揣着一块玉佩,

  这是去年除夕之时,自己缩在门口迟迟不敢进正院给袁老爷磕头拜年,十几年的忽视和懈怠似是让袁老爷在一瞬间良心发现,随手从一旁的盘子里拿了一块玉佩递给了袁月菱,

  她胆怯懦弱的模样让周氏很是满意,破天荒的,竟也没有阻止。

  那块玉佩,便是袁月菱长这么大,拥有过最贵重的东西了,

  虽然,那是二姑娘和三姑娘挑挑拣拣后剩下的,看不上的东西。

  小杏说,留下吧,毕竟是老爷赏的,做个念想,

  袁月菱不解:他对我又不好,我为何要想他?

  小杏沉思了一会:说的也对。

  所以,这块最值钱的玉佩,便被袁月菱带了出来,准备寻当铺卖了去,换些银钱傍身,好歹也能过的略微舒坦的年吧。

  晌午间,当铺没什么人,掌柜的不知去哪了,只留个伙计在守着,还是懒洋洋的,

  见袁月菱灰头土脸的进来,只以为是什么穷苦人家活不下去了来典当些不起眼的东西,

  玉佩虽说不上是顶顶的好,可也确实值些银钱的,

  那伙计见袁月菱穿着实在说不上多好,却能拿出这样的玉佩,只以为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方式得到的,又见她年纪不大,又是个姑娘家,便生了些占便宜的小心思。

  作势端详了两眼,脱口报了个价:

  “二两。”

  “二两?!”袁月菱有些不可置信,这未免把欺负人写在脸上了,自己曾打听过,自己这个玉佩到底值钱的,怎么也轮不上二两银子就打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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