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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命危2


  一日无事,鬼面便在琳琅床前坐了整整一天,水米未进,只怕一个转身那女子醒来时自己却是不知。

远处的夕阳渐渐落下了天幕,鬼面缓缓踱至窗前立定,看着被晚阳染红的半尺远天,心头一点点沉下去。

灯火渐上,沉寂一整个白日的红袖香渐渐热闹起来,来来往往的各色男子,妖娆倩美的舞姬歌女,交织成一副灯红酒绿的荼靡媚景。

夜,至了。

可是,叱咤江湖的鬼公子,杀人不眨眼的鬼面却不敢在屋内点上一只烛火。

只要不点灯,这天,就算不得黑吧?

回首望了望悄无声息的床上女子,一阵阵冰冷的寒意和哀凉的伤痛自鬼面身上漫出来,结成一圈恍若实质的波浪,震慑人心。

袖袍轻摆,方才还在窗前的鬼面转瞬间便到了床边。

轻摆衣袖下带出的劲风,将屋中桌上的纯白瓷茶杯震成了齑粉,随着窗口吹进来的凉风散落在早已凉透的饭菜之上,哀凄绝凉。

耳边倏的响起医鬼今晨虚淡的声音:“若能在天黑之前醒过来,性命无忧,若是醒不过来,则我也无法了。”

纵使不愿相信,但是现下天确是早已黑了,可是床上那个女子,却依旧无声无息,那么,果真要如医鬼所说:阿城,真的就没救了么?

他与阿城还未相认,他还要带她去塞外踏雪,他还要带她去帝京看灯,他答应过她好多事情,一件都未完成,如今,阿城她……

突然想起自己儿时家灭之时,若非这个女子,恐怕,他早已落到那些人手中了吧,若果真那般,定不会有他的命在。

而那时,那女子也是以命来救他的!

如今这世间,他只有阿城了,若她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差池,他该如何自处?

一股不甘自胸腹间冲天而起,几乎灼毁了他全部理智。

看着床上女子毫无起色的苍白面容,鬼面突的俯下身去扶起床上的女子,左手环住女子瘦弱单薄的肩膀,右手运出十分内力,缓缓贴上女子的后背。

澎湃的内力涌进琳琅体内,经脉间似是洪水过境一般,一股子钻心的疼痛自她四肢百骸传出来。

一声细碎恍若蚊嘤的呜咽自琳琅口中传出,纤纤十指倏地握起来,青白色的脉络更衬的女子肤白若雪,柔弱姣丽。

鬼面闻得那一声细碎的呜咽,却恍似听到了天籁一般,绕梁天乐,不及怀中女子一声浅语细咽。

欣然低头去看怀里的女子,就着自窗外映进来的微弱火光,却见她脸上方才才出现的红晕迅速散了去,唇间更是苍白的毫无血色,纤长的眼睫在下眼睑处打出一片稀薄的剪影,更显现出女子白若初雪的面色。

心中猛的一痛,鬼面眼中涌现出一丝绝望后的疯狂,一把扶正怀里女子,源源不断的内力传进女子体内,却不见女子有丝毫好转之象。

鬼面的额头上慢慢沁出细碎的汗珠,脸色也一点一点变得苍白起来,只是一张面具挡住了一切,让人窥不到其真正之状况。

怀中女子一如刚才的寂静无声,鬼面只觉自己的心似是被万虫啃噬般痛起来,幽凉的面具之下,一双寒眸中似乎盛满了一池悲痛化成的冷水,哀凉伤恸。

房门敲响,鬼面早已无心去管,只掌下的内力,如潮水一般送到怀中女子的体内,他似是一只失了挚爱的孤狼,只要有万一之机会,他都会执着的救她回来。

屋外之人的敲门之声停了片刻,尔后便又执着的响起来,鬼面半搂着琳琅,按在琳琅背上的宽大的手掌之间是渐渐弱下来的内力。

他的内力已然告罄,若非一股气力强撑,若非这个女子是他豁出性命也想护她无忧的人,他早已收了掌中劲力了。

随着内力一点点被传了出去,鬼面只觉胸腹之中气血翻涌,却不愿就这般松了手。若是,自己再多坚持片刻,阿城就可醒过来呢?

身形微微一晃,鬼面忍不住发出压抑的一声低咳,一丝鲜红的血迹自他面具下方流下来,滚过他稍稍凸起来的喉结,再没入他的墨袍消失不见。

即便如此,他手下却是依旧死死抵在女子后背不松分毫,恍似他的那声咳嗽只是喉间微痒的半声清咳,而非已是伤了肺腑的力竭之状。

门外的人被里面的声音一惊,再不犹豫,伸手便推开了紧闭的房门,就着自窗外映进来的微光,来人的目光轻轻落在床上的两个人影之上。

尚不知发生何事的女子微微一愣,犹豫片刻,入了屋内点亮了房中灯火。

烛光微盛,却原来是紫漪因着听下人言自家主子一日未进食,忧心之下便过来看看。

紫漪再转头去看床上二人时,入目便是自家主子一手环着今晨自己看到的女子,一手按在其后背,看样子,应是在为那女子输内力渡命。

一缕鲜红的血色从自家主子的面具之下蔓延至衣领处,让女子一惊。身为武者,她自然知道,自家主子这般境况,定是内力告罄下的症状。

看着自家主子慢慢摇晃起来的身形,一身雪青色的女子几步奔至床边,的眼里一点点蓄起了满眶的眼泪,轻轻提了裙摆跪下来,一双眸子似是浸了初春泉水般温雅哀痛。

“主子,您快停下来,再这般下去,您也会受伤的,京中形势复杂,若您受了伤,该如何行今后之事啊!”

鬼面丝毫不闻紫漪所言,固执的调动自己体内仅存的内力输送至怀中女子的身体之中。

紫漪眼中的泪珠扑簌簌的滚下来,一袭雪青色罗裙的她,云髻半绾,琼鼻朱唇,这般梨花带雨的模样,当真是柔弱佳人,惹人怜惜。

只是此时的鬼面眼中只有自己怀里被自己半搂着的女子,他面具之下的一双眸子带着疯狂的固执,骨节分明的大手按在女子后背,依稀可见其户口处练剑留下的老茧。

微微俯了头去看怀里的女子,她一身雪白裙衫,不加丝毫赘饰,一头乌黑的墨发如同一批上好的绸缎,凌乱的扑了自己一怀。

紫漪跪在地上微微仰了头去看自家主子,只见他平日里一双恍若幽潭的眸子中,竟满是疼宠与悲恸,恍若他怀里的女子,便是他愿倾其所有为博一笑的佳人。

鬼面又是一声轻咳,一条细小的血线沿着方才的血印子流下来,没进他的墨袍里消失不见,似是一只调皮的虫子,钻进衣衫之内再不愿出来。

紫漪一惊,一滴晶莹的泪珠自脸颊滑落,在地上碎成一片片细小的水沫子,一声哀绝的悲呼:“主子!”

话语未落,一袭雪青色罗裙的紫漪身形暴起,握掌成爪一把拉住鬼面的鬼面按在琳琅背上的手的手腕。

手中微微用力向后一拉,随即身形向后一闪,便见自家主子竟被自己这轻轻一拉自床上扯了下来,一袭如往常一般无二墨黑的长袍之下,她竟看出了几分虚弱和无力来。

落地的鬼面身形一晃,却是转身便扶住了将要倒下去的琳琅。

转过头来看了紫漪一眼,鬼面眼中恍若实质的寒凉之意几近让身着雪青色罗裙的女子打了个哆嗦。

一手接住琳琅单薄的身形,脚下微微一滑,鬼面身形一颤,又一缕鲜血自面具之下涌出,喉结下方的衣领之处的颜色缓缓的深了些。

紫漪站在离鬼面半尺远的地方呐呐着不知如何是好,她从未想过,那个如天神一般不可战胜的男子,竟就这样被自己轻轻一拉便从床上拉了下来。她只是想要阻止自家主子再向那女子输送内力,却怎么……

望着鬼面轻柔的放下那昏迷女子的模样,紫漪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便是平静无波。正要再上前帮帮自家主子,却听闻那男子冰冷无情的声音响起:“出去!”

紫漪一呆,抬了眼去看,便是那男子阴森冷硬的半张面具,面具之上的花纹反射着屋内昏黄朦胧的烛火异常惊怖,可她却知,这副面具之下,是怎样惊为天人的容颜。

她早年遭难,幸得他所救,便自愿入了这红袖香为他探听消息,这些年来,她从未叫他失望过,他也从未对她说过半句重话。

如今,他却连看也不愿看她一眼,就这般冷漠的让她出去?

在地上跪了片刻,紫漪拂去眼角清泪,慢慢起了身一步一步行了出去。

屋内,鬼面坐在床边看向床上女子白若初雪的面颊,心一点一点抽疼起来。

她一张不过巴掌大的脸,眉如远黛,是精心修剪之后的温柔婉约,纤长的眼睫轻轻覆下,恍若蝴蝶的两翼,小巧精致。

只是她的脸色,苍白的像是一片没有色彩的白纸,连嘴唇也透出一片灰白之色,全无他第一次遇到她时她神采飞扬的样子。

他想起半载之前在祁城初见她时,她一身红衣轻似水,云髻轻绾,墨发低垂,琼鼻朱唇,端的是清雅素淡,却又妖丽惑人,想着,唇边便不由得勾起了半分淡笑。

屋内的烛火爆出一声轻响,随着自窗外刮进来的半缕幽风轻轻一晃,无端的让室内的气氛又压低了几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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