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无边雨幕
行云阁内,祁唯安早已换上一身戎装。
雨幕下,尽管身在高处,屋内的光线也比平时暗了许多。
忽然,一阵风吹过,角落里出现个人影,竟是那位老夫子。
“这回,你小子怎么不惜命了?明知此去凶险,还要淌这趟浑水,这可不像我认识的那个小王八蛋。”
“怎么,你是怕我回不来?”
“我是怕你两腿一蹬,还不了我的人情。别忘了,你还欠我东西。”
“放心吧,别说是你的事了,我自己的事都还没完呢,哪儿那么容易就死了。
再说了,你不是也给了我颗起死回生丹吗?我都装着呢。”
祁唯安拍拍胸口,救命的东西,他怎会不带。
老者嘴角上扬,随意一笑,不知用了什么功法,一条形似纱布的长带出现在祁唯安的怀里。
“这又是什么破烂,你从哪里捡来的?”
老者眉头稍稍一紧,祁唯安马上软了下来。
“开个玩笑。”
老者坐在一侧简易的竹椅上,不知是不是错觉,祁唯安竟觉得屋内顿时安静了不少,雨声似乎瞬间消失了。
“你用得着。”
祁唯安拿起来左右打量,却不知是用来干什么的,若只是用来缠绕伤口,这宽度根本不够用啊。
一股无形的力量打在祁唯安的手上,长带又重新跌进了怀里。
“命悬一线之时,可用此布缠绕双目,你至少可以活着见到我。”
“此行竟如此凶险?”
祁唯安知道这老头似人非人,知道许多常人不可得知的事,他既如此说,想来自己必定在劫难逃。
“怎么?怕了?”
“谁说怕了?你也太看不起人了。”
“那你还问什么?”
祁唯安撇撇嘴,他可绝不能这么快就死。
“公子,公子,侯爷来了。”
京墨人还未到楼上,声音就已经到了。
“你还是······”
祁唯安想提醒老头回避,转过身,发现身边了无一物。
若不是那条看起来从臭水沟捡回来的长带还留在手上,他竟不知,方才那一幕,是否真实发生过。
等他再回过头,窗外的雨声竟猝然变急,砸进缸里,惊得两条鱼四处乱窜,最后躲在叶片下,紧紧靠在一起。
“他来干什么?”
“公子还是别问了,下来迎迎吧。”
祁唯安走下楼,打开大门,立在门口,看着雨幕中的黑影越来越近,渐渐显现出胖墩墩的身型。
“站在风口做什么,还不快进去。”
祁君烨看了眼弟弟,没好气地说道。
他素来知道三弟身子弱,不似那个死去的二弟,一拳打死一头牛。
自从听他说想去随军,愣是气得好几夜都未合眼。
“大哥不必浪费口舌劝我,这件事已经定了,无法更改。”
祁唯安虽不知能借霍重山多少力,但以祁君烨的性子,必定还要苦劝良久,最后才亮出底线。
“行了,你绕这么大一个弯,不就是想利用霍重山之手,逼我同意,让你带兵,得到更高的军职吗?
我们祁家也不是没有英雄,更不是没有军功,你若看重功名,为何不早日修习,武的不行,文的也可以啊,何必非要在这种时候去送死?”
祁唯安不说话,反正吵下去还是那些破事,他不想再听一遍。
“去营地找乔将军,他会安排好你的。”
得知此事有戏,祁唯安心里才松了口气。
他原本也可以直接找这位祁家的姨丈,但他深知有兄长在,没有人会不顾兄长的面子,来支持他这个无权无势又无名的公子。
那日见沐莹雪是意外,可就算没有她,他也必定让霍重山注意到自己。
兄弟俩说不了几句话,处处透露着尴尬和生疏,京墨早就见怪不怪了,站在不远处,也不搭腔,任由沉默开始蔓延。
祁君烨头一次觉得有些力不从心,这三小子就从来没让他省心过。
早年间也劝他好好读书考取功名,他却荒废学业,一心研究什么药理。
母亲见了,都要念叨他是贱妾之子,冥顽不灵,不必搭理,省的惹上一身骚,甩都甩不干净。
他虽不知母亲为何这般厌恶那个女子,但在他的记忆里,已故的那位,从来都带着爽朗的笑,清澈的眼眸似乎一眼就能望到底。
虽然最后无故身亡,可也算走的体面。
但骨子里带来的东西,真是改不了。
祁唯安性格迥异,不似常人,想一出是一出。
原以为他一生当个纨绔公子,也就算了。
却没想到如今他又要冒着危险,去上战场。
然,事已至此,也只能随他了。
“刀剑无眼,有本事就活着回来,我倒要看看,你这纨绔究竟能不能从死人堆里爬回来。”
祁君烨冷哼一声,甩开袖子,扬长而去。
雨还是那样的大,一个小厮紧跟其后,为他打伞,却被推开了。
祁唯安看着远去的人影,心里五味杂陈。
“京墨,备马。”
雨幕里,黑影身披铠甲,跃上马背,雨水滴在铠甲上,溅出一排水花。
他回头看了眼京墨:“记住,看紧她,她要出事,我拿你是问。”
“知道了,公子。”
京墨眼眶里泪水打转,只顾着担心身前的人,哪有心思想别的。
看着黑马远去,人影逐渐飘渺,京墨像个送孩子出远门的老母亲,抬起手嘱咐道:“当心啊公子,我等你回来。”
“千万要活着回来·····”
“啰嗦。”
祁唯安撇了下嘴角,水雾却迷了眼。
黑夜无声降临。
霍重山安排好一应事物,命长风改派人手。
“最好能时时陪在左右,寸步不离,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告诉他,若能得手,我必有重赏。”
“他毕竟是祁家的人,将军此前处处避开锋芒,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和祁侯修好,匡扶正义,扫清朝堂结党营私之风,如此,是否太过冲动了。”
长风知道霍重山不是个争强好胜之人,对于权位虽有野心,却并不罔顾法度。
祁唯安那日的确过分,但实在没有到这种地步。
而且一旦让祁家看出什么,日后便再无太平之日。
“他该死。”
冷冷一句话,霍重山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谁动他的莹雪,谁就该死。
窗外,一袭紫衣没入雨中,裙摆拖在地上,湿了好一大片。
等长风打开窗子,雨幕朦胧,除了无边的夜,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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