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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夜谈


夜幕笼罩,夜深人静,乌鸦高高立于枝头,静静俯瞰整个古淮城。

  城北医馆,屋檐下挂着的一盏摇曳的灯笼,夜风吹过,灯笼在月光下轻轻晃动,几道残影落在地面,看起来有些慎人。

  在这寂静的深夜里,半医馆却并不平静。

  半大夫坐在火炉前,手中扇着扇子,神情专注而凝重。

  炉火上,一口药罐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散发出浓郁的药香。

  房间里,半夏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她感到有些不对劲。

  平日里,这个时候医馆早已是一片寂静,怎么今晚还如此热闹?

  她竖起耳朵,隐约听到院子里传来轻微的响动,似乎有人正在忙碌着。

  心中生出一丝好奇,半夏轻轻掀开被子,悄悄地下了床,她穿好衣服,走出房间,眼前的情景让她微微一愣。

  只见月光下,医馆的院子里,半大夫正坐在火炉前扇着扇子,而半夏的娘,则是在一旁不停地分拣着各种药材。

  半晌,他回过神来,起身搅了搅锅里的药汤。

  “总算熬好了。”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大大的松了口气,脸上依旧挂着一丝疲惫。

  “爹爹。”

  半夏立于门口朝半大夫喊道。

  闻言,半大夫被吓了一跳,他猛然转过身。

  半夏穿着绑袖水蓝披纱绸裙,这蓝色衬得她皮肤十分白皙,火光映在清澈的双眸中,显得炯炯有神,与她柔弱的外表却不违和。

  她提起裙摆,迈开腿跨出房间。

  “夏儿,爹娘把你吵醒了。”

  半老见着女儿,顿时露出了笑容。

  “爹爹以前从不会半夜熬药,我看汤药还多,怎么今晚还要熬药呢?”

  半夏揉揉双眼,努力赶走困意。

  半夏母亲回头看了她一眼,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是啊,有一位病人病情突然加重,需要用到这特制的药方,我们得赶紧把药煎好,暂时稳住他的病情。”

  半大夫也转过头来,眼中满是关切:“夏儿,快回去睡吧,这里交给我和你娘就可以了。”

  半夏摇了摇头,走到半大夫身边,看着炉火上的药罐,贴心地说道:“看爹娘如此辛苦,半夏也想帮忙。”

  说着,半夏便挽起衣袖,熟练地拿起勺子。

  “爹爹。”沉默须臾,半夏问半大夫,“那位病人,究竟得了什么病呢?”

  毕竟,半大夫在古淮国是出了名的妙手回春,从小到大,半夏还从未见过有半大夫医治不了的病人。

  半大夫手摇扇子,静坐在椅子上。

  他并未回答,也不知道如何去说,沉默片刻,只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爹爹为何叹气,是因为……下午的那个病人病得太严重,我们根本救不了吗?”

  半夏一勺一勺将汤药往盆子里舀着,十分有耐心。

  “爹爹行医几十年,见到的病人数不胜数,也见惯了死人。爹爹倒不是因为那个垂死的病人叹气。”

  半大夫摇摇头,顿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说道:“……爹爹前几日上山采药时,偶遇一兽,名为朱厌。”

  “朱厌是何物?”半夏的手停了片刻,好奇地盯着父亲,“爹爹遇见朱厌……是有何不妥吗?”

  “没错。”

  半大夫微微颔首。

  看见父亲开口,半夏才继续舀药,她偏着脑袋,侧耳倾听。

  “朱厌是一种凶兽,其身形似猿猴,白头红脚,乃不祥之物。”半大夫喝了口水,“我曾于十年前见过它一面,第二天,我便听说北安公主姜九笙毒害大皇子古淮慎未遂,被当场处死。”

  “毒害?!!”

  半夏有些惊讶,她眨了眨眼睛问:“……那后来呢?”

  北安国与古淮国打仗时,半夏还不到十岁,所以关于北安国,她知道的并不多。

  她记得自己曾是北安人,北安国灭后,古淮国占领北安,幸存下来的北安国子民被驱赶到城北,后来他们一家人就成了古淮人。

  “后来啊……”半老又是长长的叹了口气,他在女儿面前竭力隐藏着亡国之痛,继续说,“后来古淮皇帝大怒之下,当天就对北安发起战争。紧接着,便是长达一年多的战争。最后,北安国灭,我们一家三口也就成了古淮子民……”

  半夏感觉到了父亲的哀痛,她轻轻放下勺子,在半老身边蹲下,脑袋靠着半老,像一只乖巧懂事的猫咪。

  “朱厌现世,战乱,瘟疫,旱涝,三者必有其一。”

  半老轻轻抚摸着半夏的脑袋,眼中充满疼爱。

  “所以爹爹是说……”

  半夏想起下午几个症状怪异的病人,她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试探性地问半大夫:“瘟疫即将来临?”

  “瘟疫,已经降临了!”半老垂眸看着女儿,忧心忡忡,“夏儿啊,这一仗可不好打……”

  ————————

  百里泽一行人回到百里府已经是半夜。

  百里泽以为,古淮良先前扬言要住在百里府只是说说而已,谁曾想他竟真的让潼业将古淮辛送回皇宫,自己非要赖着许君剑不走。

  白天羽山上的事情还没有和黑吟说清楚,为了不让古淮良起疑心,百里泽声称黑吟与他同住在一个房间。

  得知此事,古淮良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并未多说。

  此时,百里泽房内,黑吟正趴在桌上百无聊赖般拿葡萄逗着虫子。

  她以为古淮良一会儿便会熄灯睡觉,谁知这一等便是一个多时辰,百里泽感到困意来袭,便去沐浴更衣。

  晚风吹拂着窗外的树叶,带来了一丝轻微的凉意。

  不一会儿功夫,身后传来响动,百里泽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谦奕应该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歇下,你要先去洗洗吗?”

  “多谢,不过我暂时不想。”

  黑吟礼貌一笑。

  百里泽在角落擦干黑发,朝黑吟走来:

  “沐浴更衣会减缓疲劳,古人曾云:沐,濯发也。浴,洒身也。洗,洒足也。澡,洒手也。”

  黑吟打断他的话,没好气道:“我不累。”

  虫子趁黑吟不注意,一口吞掉她手中的葡萄。

  “死鸭子嘴硬。”百里泽别了别嘴,“今日在羽山,你与古淮辛谈得怎么样?”

  “相谈甚欢。”黑吟靠在椅子上,十分笃定地说,“古淮辛和董珵都是蛊师。”

  百里泽在黑吟身边停下,闻言,他轻轻一笑:“果然如此。”

  黑吟抬手拿葡萄时瞄了一眼身边的人,只见他身穿一袭漆黑色的长袍,腰间松散的捆着深紫色的腰带,微微敞开的衣领中,俊朔坚硬的胸口一览无遗,浮缅着淡淡的水气,让人眼前朦胧。

  “那个……”

  黑吟用手扇了扇眼前的水雾:

  “我真的要等古淮良睡下才能离开么?”

  “适才你同我一齐走进房间,现在贸然出去,谦奕肯定会有所怀疑。”

  百里泽靠近黑吟半分,悠悠地说:“我这儿又不是龙潭虎穴,怎见你如坐针毡?”

  黑吟抬头望着百里泽,皮笑肉不笑地说:“没有的事。”

  “今夜还早,你我正好秉烛夜谈。”百里泽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来到黑吟对面坐下,目光依旧在黑吟身上,他调侃一般说着,“毕竟与蛊师如此近距离接触,我生平还是头一次。”

  “机会不多,你可得好好珍惜了。”黑吟收起手中葡萄,也抬眸盯着百里泽,“想知道什么,你问便是。”

  百里泽迎上黑吟的目光:“我很好奇,蛊师炼的蛊都有什么作用?还请黑吟姑娘不吝赐教。”

  “叫声师父来听听。”黑吟双手抱怀,扬起下巴,“我一开心,没准还会把这只虫子送你。”

  此言一出,虫子先是一愣,而后居然欢呼雀跃起来,在桌子上不停蹦哒。

  可没蹦哒几下,又见黑吟拿眼睛瞪自己,便灰溜溜回到护腕之中。

  “想收徒弟,好说。”

  百里泽语气虔诚,他起身朝黑吟倾身过来,热气瞬间扑向黑吟,他嘴唇微动:

  “师父……”

  百里泽身体微微前倾,领口处瞬间露出更多的肌肤来,那里雾气腾腾,烫得黑吟双颊绯红,浑身不舒服。

  她吹了口跟前的热气,忍不住身体向后倾斜几分拉开距离,才缓缓说道:

  “虫,动物,植物等都可以用来炼蛊,不同的炼蛊方式和材料,炼出来的蛊也完全不一样,所以蛊的种类繁多。”

  百里泽目光柔和,他露齿一笑道:“愿闻其详。”

  “有傀儡蛊、影蚁蛊、转生蛊、万灵蛊等上百种。”黑吟抬眸,在百里泽胸口一扫而过,本着非礼勿视的态度,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继续说:

  “七夜蛊会让目标人会在七天之内梦见不同的场景,最后在梦境中沉迷至死。不过最常见的是无影蛊,百只毒虫加蛊师血液炼制而成,中蛊之人无伤口,可杀人于无形。”

  “这也是最毒的蛊?  ”

  百里泽带来了一些热气,整个房间很快便回暖。

  “最毒的蛊乃三尸蛊。”

  黑吟伸手打开窗户,继续说下去:

  “由钩蛇,银环蛇和肥遗三大毒蛇炼制九九八十一天而成。此蛊寄宿在宿主身体里,啃食宿主五脏六腑,吸食宿主精血并注入毒液。使宿主全身痉挛、起毒疮,至死方休。中此蛊必死无疑,死相极惨。”

  “确实恶毒。”百里泽的目光落在黑吟手腕处,他问道,“我很好奇,你左手护腕里的蛊,究竟是什么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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