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羑王爷的秘密

　　卫戍平等卫泱泱回来后，召集几个儿子一起到议事厅听她讲沿途见闻，她负责说，十五郎卫秉锏负责写。卫泱泱将自己暗中记下的对方兵力部署分毫不差地描述了出来，然后说：“羑王爷也和那老贼有联系。”提到羑王爷，在坐的人都愣了一愣，卫戍平问她：“羑王爷？可是你见到了什么？”

                  卫泱泱把自己进入黑豹城之后的事也详细讲了一遍，八郎卫秉钺忽然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你说你在那里喝鱼头汤，那鱼头长什么样子？”  卫泱泱拿过卫秉锏手中的笔，在纸上将那鱼头画了出来。虽然她没学过画画，画得并不逼真，但是也能看出那是个很大很大的鱼头，这怕这鱼要有百八十斤的样子。

                  卫秉钺只看了一眼就说：“海斯国并没有大水源，根本不可能产这么大的鱼，这鱼是后湾郡南珠湖的特产，产量极少。那南珠湖属于羑王私产，碧波城其他官员尚且没机会能吃到那鱼，黑豹城的一个饭庄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得到这种鱼头？每年十月冬捕，这鱼打出来都是直接送到羑王府的。天气寒冷，鱼一出水马上冻死，羑王爷就可以派人将冻鱼和其他物品一起送往黑豹城给腮波雪蝶品尝。因此鱼头不是饭庄里卖的，而是腮波一帆从将军府拿出来，叫饭庄做成鱼头汤特意招待你的！”

                  六郎卫秉戬接着说：“算起来羑王爷还是皇上的远房堂弟，只凭咱们得到的证据并不能指控他什么。腮波一帆久居碧波城，和羑王爷认识也有可能，王爷送几条鱼给对方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小石榴听到的没有佐证，咱们也不能因此就上本参他吧。”

                  卫戍平仔细听完他们的发言，总结道：“是，他给腮波雪蝶送补给一事，如果咱们弹劾他，他大可以推脱是收了银子卖给对方的，这顶天了不过是一桩贪腐案。他是世袭从一品郡王，拿些粮草到黑市上卖赚点银子，这不算什么。除非是真的拿到他造反的证据，否则皇上绝对不可能动他。”

                  六郎卫秉戬很是细心，提醒卫戍平：“爹爹，若咱们知情不报，万一羑王爷真的反了，将来皇上知道了定会怪罪。”卫戍平一如既往地谨慎：“不行，仅凭小妮听到的话，要是一击不中，皇上会认为是咱们卫家在栽赃陷害。想必羑王爷和腮波雪蝶不是最近才联系上的，须得弄清楚他们何时搭上的线？他除了联系海斯国和其他国家有没有往来？这事急不得，必须得一件件查清楚才好说。”

                  他们在议事，卫泱泱一直不敢出声，待卫戍平说到这里她才插了一句嘴：“爹爹，说不定三年前的三里营之战就是羑王爷故意叫人围攻咱们的。”  这只是她随口说的一句孩子话，卫秉钺心里却“突”地一动：“爹爹，当时水魔大军拿的都是新刀，他们还配有火炮，在黑市上绝对不可能买到那么多新刀和火器。”

                  卫泱泱又补充说：“八哥定婚那天，我比你们晚一个时辰从碧波城出来，刚出城我就在路上看到了海斯兵。”卫戍平又问了几个儿子，卫秉钺定婚那天五个副营分别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敌军？几人纷纷根据回忆说了自己当时的遭遇。

                  卫戍平将所有人说的信息凑到一起这才发现，除蓝营外，四个副营居然是同时被敌军突袭的。他们或应战西堤军、或应战暴捷军，都被拖住了，因此蓝营才孤立无援要独自面对水魔军。

                  而海斯军则围在碧波城城外，掐断了后湾郡对卫家军的外援。至于这外援是被海斯军挡住了，还是被人故意拖延，暂时还无法查证。可海斯军要来到碧波城外需要经过后湾郡其他城池，为何那些守城官一路都未发现海斯人的踪迹，或者是他们故意不给卫家军报信？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困住卫家军趁机起兵造反？或者是消灭卫家军，污蔑卫家造反才被羑王爷带兵剿灭？这串联四国倒卖军需之事，绝非羑王爷一人能完成，他还拖了谁一起下水？卫戍平将自己能想到的重点一一提了出来。

                  十郎卫秉箭说了个主意：“爹爹，能不能这样：现在朝廷里几位皇子为了争太子几乎势如水火，人人都想办些大的差事讨皇上欢心。我们或许可以将消息放出去给诸位皇子，他们自会查证，万一羑王爷真的是造反那可是大功一件啊；若羑王爷是冤枉的他也不敢把皇子们怎么样，总比咱们卫家得罪他要好。”

                  卫戍平并不赞同：“不能公开放出去消息，否则就打草惊蛇了，只能选一位皇子悄悄地把这消息给他。百泉王不行，羑王爷私自倒卖武器，要是查出来，他执掌兵部也逃不了干系，他绝对不会为了这件事自己害自己的。”

                  八郎卫秉钺在姑苏已经见识到了申明煌的手段，就说：“那就凤泉王吧，他不怕得罪百泉王。”  六郎卫秉戬反对：“凤泉王是分管礼部的，和兵部并无关系啊，他若是去兵部查证只怕会让百泉王忌惮，况且他和百泉王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他们讨论了半天，比较了各皇子的优、劣势，卫戍平做了最后的决定，提出了一个新的人选：“这样，把消息放给玉泉王，他是负责工部的，想查验工部每年制造了多少火器弹药总是不难。也别和他说羑王爷的事，只需要暗示他我们收到的武器数目可能有些不对，其他的让他自己去查。”

                  四月底腮波一帆真的来了，卫家人都心知肚明，因此他一路畅通无阻并没有人为难他。卫泱泱提前准备好了冥纸蜡烛，带着他来到其兄墓前。

                  腮波一苇被埋在大阳和水魔交界处，墓碑向着东方，那是海斯国的方向。墓碑上的字歪歪斜斜充满稚气，显然是卫泱泱的手笔，上面写道：“嘉获六年四月廿二，痛失挚友腮波一苇，水魔狗贼残害无辜，不报此仇誓不为人！-卫泱泱，嘉获六年四月廿九。”

                  别人的墓志铭写的都是墓主人的生平简介、出生年月、立碑人的身份等，这个上面写的和别人完全不同，显然是因为卫泱泱根本不知道墓志铭要怎么写。

                  原来仙小姐芳名是泱泱，腮波一帆心想。他看到墓碑前放着一块巨大的石头，里面凿出一个洞，洞里放着好多贡品。可以看出卫泱泱常常来拜祭，她刻意放一块凿了洞的大石头，当然也是怕贡品被狂风吹走的缘故。

                  腮波一帆的语气充满了伤感：“仙小姐，谢谢你为我兄长收殓。”  卫泱泱看着墓碑，并没有看向腮波一帆：“他是我的好朋友，这是我应该做的。”  两人跪下对着墓碑拜了拜，卫泱泱开始焚烧冥纸。腮波一帆去翻动那洞里的贡品，一一问道：“这贡品是何意？有一本《论语》、还有些吃的，还有，这个是什么？”  他拿开一个食盒吓了一跳，那食盒后面居然是一个已经风干的骷髅头！

                  卫泱泱并不觉得她放的贡品有什么不对劲，还很有兴致地向腮波一帆挨个介绍：“你哥哥教过我一句论语上的话：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就学着去把论语读了一遍。虽然没看懂，但是我想告诉他我读完了，就拿本书放在这里。这些吃食都是我平日里喜欢吃的，我觉得他也会喜欢。”

                  腮波一帆拿手指着那骷髅头，有些害怕：“这个呢？我兄长并不喜欢这个啊。”卫泱泱握紧右拳说：“那是敦不脱的人头啊，我杀了他之后特意割下来放在这里的，我割了好半天呢。他的肉我割成一条一条扔在沙漠里，扔得到处都是，有的被蚂蚁啃了、有的被秃鹫叼走了，我要他永世不得超生！”

                  她描述的场面虽然血腥，但也表明了她极大的恨意，再加上她那愤愤不平的表情绝对不可能作伪，腮波一帆马上就认定她说的是真的。

                  见到了兄长的墓碑，又知道了凶手的下场，他百感交集地对卫泱泱说：“我想单独和我兄长说几句话，可以吗？”卫泱泱听到之后“嗯”了一声，马上转身离去远远走开。

                  腮波一帆对着墓碑，满肚子话无处诉说，他劝父亲归顺大阳做属国，腮波雪蝶却并不肯听他的；他想和卫泱泱一起到江南去生活，想来卫戍平也是断然不肯的。

                  两家的世仇撕扯着腮波一帆的身体，彷佛要把他撕裂了一般。他双手摸着墓碑对着腮波一苇倾诉了好半天，说到最后声音都有些哽咽：“大哥，若你在天有灵，就保佑战事再起时我和仙小姐都能活着、能跑得远远的，再也不要过打打杀杀的日子。”

                  因卫泱泱走了开去无人警戒，腮波一帆并没有察觉到自己身后有人在偷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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