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以德服人
很快就是八月二十八,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皇家秋猎。卫泱泱既然与玉泉王八字是绝配,自然也就破了她会克人的说法,可以参加各种聚会了。她是未来的玉泉王妃,又擅长射箭,终于可以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西亳围场。
每年皇室的秋猎要持续一旬左右,为了保证皇帝的安全,他的皇帐单独搭在一处;后妃、皇女们每人一顶帐篷搭在另一处;皇子们的在一处;大臣们的在一处。
轮到椒棋贝海时礼部却犯了难,她还未成亲,显然不能与申明煌住在一处;可她也非大阳官家女子,亦不能与贵女们同住。最后还是皇后拍板,让她和后妃公主们住在一起,这才解决了宋文卓的大难题。
卫泱泱的住处倒是好安排,她现在仍是卫府小姐,身份和其他贵女相同,就住在贵女处,和宋文如的帐篷紧紧挨着。皇帝自八月十五为她指婚之后,周围人对她的态度也大变。她来到西亳围场的第一天,刚刚指挥下人将行礼搬进帐篷,来看望她的贵女们就在外面排起队来。卫泱泱在军营长大,并不擅长社交,平常她最喜欢看热闹,可是现在轮到别人来看她的热闹,她真是头痛不已,终于理解了申明渊说的“上朝时比菜市场还要吵”是什么意思了。
申明渊安顿下来之后,先去拜见了帝、后,接着就来贵女们的住处找卫泱泱。他刚走到对方帐篷外面,就遇到了王青梅,两人才寒暄了几句,申明渊就感觉到自己周围出现了一股杀气。
皇帝秋猎是大事,西亳围场里外有不同将领带领的三支军队在做重重守卫,可是说是固若金汤。可不知为何,申明渊就是感觉有一股极其强烈的杀气在向自己扑来,他心里有些慌乱,不知这杀气来自何处。
很快王青梅也察觉到了这股杀气,他二人一同回头,终于找到了这股杀气的来源:卫泱泱正拿着自己刚擦好的以德刀,站在旁边看着他们。王青梅看到是卫泱泱,急忙与她见了礼,就匆匆忙忙地告辞了。申明渊吓得赶紧解释:“我来找你,与王小姐正好遇上,我与她许久未见就多说了两句。”卫泱泱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两人来到她的帐篷内共进午餐,今日卫泱泱命人准备的是一整只香喷喷的烤全羊。半个时辰之后,下人将烤羊抬到桌上,摆放好了调料、碗筷,并将羊肉切成小块方便他俩食用。申明渊正准备拿起筷子品尝,忽然一道寒光闪起,一柄短刀在他眼前擦了过去!
凌泉吓得差点叫出声,正要叫人来保护玉泉王,只见卫泱泱用短刀将一条羊腿骨一刀砍成两段,用非常蔑视的目光看着他们主仆两个:“我不过是想砍个羊腿吃,你们怎么吓成这样?”
申明渊一头冷汗地看着她手里的那把短刀,那短刀一刀就能将羊的大腿骨砍断,若拿来砍人的腿骨自然也不在话下。他生怕自己在下人面前失了面子,急忙令凌泉退下无需伺候,然后他半是忐忑半是高兴地问卫泱泱:“怎么,吃醋了?”
卫泱泱拿刀扎起一块羊肉,放进醋碟子里蘸了蘸:“嗯,我是喜欢吃醋啊,我是海西第一大醋坛子,殿下又不是不知道。”她这回答十分巧妙,申明渊想解释又无从解释,再不敢说话,乖乖地吃起饭来。卫泱泱见他不吭声,故意逗他:“你以为我是吃王小姐的干醋?我才没那么闲呢。别说你与她并无婚约,就算是你俩背着我真的有什么事,我也不会去找她的麻烦,你放心好了。”
申明渊赶紧奉承她:“我就知道你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卫泱泱摇了摇头:“不,我不止小气还很记仇、还爱争强好胜。在战场上我抢耳朵抢战功都没输过,抢汉子当然也不会输。不过嘛,要是我汉子敢背着我和别的女子有一腿,我不打那个女子、专打我汉子。”
申明渊有些不服:“为何只打男子不打女子?那也太不公平了。”卫泱泱哼了一声:“打女子算什么本事?若非我汉子动了心思,两个人怎会在一起?打了这个女子,还会有下一个,防不胜防。干脆一劳永逸,直接将我汉子腿打折,让他一辈子出不了门,看他怎么出去祸害姑娘,这问题不就解决了嘛。”
申明渊听罢简直要吐血,赶紧摸摸自己的双腿,违心地夸她:“你,你可真是聪明,从哪想到这么一个好主意?”他心想:可给母后说着了,我这是要被小阎王吃定一辈子。之前我还笑卫总兵是妻管严,这下可好,只怕我要成为全大阳最大的妻管严了。毕竟郭夫人只是以柔克刚,我这债主可是真的会把不听话的钢给炼成钢水!
第二天就是正式的围猎,今年申明渊的搭档仍是卫泱泱,而申明煌的搭档则换成了椒棋贝海。听到这个安排之后,卫泱泱亲手给自己的每支箭头都擦了三遍油,这次,她定要椒棋贝海丢人丢个痛快。
八月二十九一早,皇帝宣布围猎开始。卫泱泱一进树林就马不停蹄,不断地开始寻找猎物,恨不得连地里的蚯蚓都挖出来充数。申明渊十多天不见她,只想和她多呆一会儿,并不在意输赢,完全不明白她今日为何这般好胜?
短短两个时辰,卫泱泱已经打了大大小小三十几只猎物,甚至她还施展了三次“四仙女”,射下十二只鸟来。申明渊掏出一只水壶递给她:“债主,喝口水休息一下吧,打多打少我都不在乎的,你不用这么辛苦。”
卫泱泱根本不看他,还在努力搜寻猎物:“殿下不在乎,我在乎呀。这次椒棋贝海也来了,我怎么能输给她?”申明渊这才知道,她如此好强只是不想在暴捷人面前失了面子。
说曹操,曹操到,卫泱泱话音刚落,椒棋贝海的声音就响起。她正在对着申明煌说话:“殿下,那里有只鹿。”卫泱泱趁着她说话的功夫,弯起弓来一箭冲着那只鹿射去!椒棋贝海反应也不慢,她的箭紧随其后,也很快射在鹿身上。
卫泱泱见到她也弯弓,立马就向着那只鹿跑去,椒棋贝海不甘示弱也追了过去。申明煌与申明渊兄弟两人怕她们两个打架,紧随其后赶来。果然,等兄弟二人赶到的时候,卫泱泱与椒棋贝海已经吵起来了。
椒棋贝海从小就讨厌花族人,她觉得花族人虚伪、喜欢绕圈子,并不如暴捷人好交往,因此她的花都雅音学得并不好。可书到用时方恨少,现在吵起架来,她自然就处于下风。她指着那只鹿说:“这是我先发现的。”
卫泱泱故意气她,笑嘻嘻地回:“可是公主,这箭可是我先射中的。而且啊,这只鹿本来在凤泉王殿下的树林里奔跑,可是它刚刚越界了,跑到玉泉王殿下的地界里来了。它越界了就该死,公主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卫泱泱这一顿夹枪带棒,把椒棋贝海气得要命。申明渊心里暗暗好笑,她说越界就该死,何止是指桑骂槐,简直是在指着暴捷人的鼻子骂。果然她话音刚落,椒棋贝海身边的几个暴捷侍从脸上都露出了气愤的神色来。卫泱泱看着那几个暴捷侍从,他们都是在巩县郊外伤她的人,她心想:我在这里骂你们只是轻的,要是在海西,你们比鹿死得还要快,哼!
椒棋贝海觉得卫泱泱简直是在胡搅蛮缠,她坚持不肯退让:“你们花族人难道不懂先来后到的道理吗?”话音一出她才意识到自己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因为除了卫泱泱,申明煌和申明渊也是花族人。卫泱泱可以骂暴捷人,她却不能骂花族人;卫泱泱可以说暴捷不好,她却不能说大阳不好。
她猜得没错,卫泱泱也很快发现了这个问题:“是啊,我们大阳乃礼仪之邦,最讲道理。凤泉王殿下是掌管礼部的,我们大阳的礼仪规矩他最懂了。殿下您来评评理,我这卫家军蓝营的蓝羽箭是不是先射中的?”申明渊发现,她提到卫家军时,那几个暴捷侍从的面色就变了一变,显然,那是每个暴捷人心中的噩梦。
见卫泱泱一边说一边还看着自己,申明煌的面子十分挂不住。打猎只是小事,无谓和她做口舌之争,他就劝起椒棋贝海来:“公主,算了。确实是卫小姐先射中的,咱们再去打就是了。”
一看他先表了态,申明渊也装模作样地劝起卫泱泱来:“是啊债主,公主远来是客,你就让一让她吧。”他说的是“让一让她”,显然心里已经认定了这鹿是卫泱泱的猎物。
他和申明煌兄弟二人,你来我往争斗过多次,可他们毕竟是皇子,自持身份,就算政见不合也不会公开场合这样吵架。今日见卫泱泱骂得酣畅淋漓,搞得申明煌下不来台,申明渊心里甚至有些痛快。
卫泱泱却并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而是又一次抓错了重点:“是啊,公主是客人,我们花族人最是热情好客了。对待不同的客人我们有不同的待客之道:若是乖乖来我家做客的,那我就以德服人;若是想来我家抢东西的,”她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以德刀:“那我也是以德服人。”
卫泱泱拍以德刀的时候,申明渊差点笑破肚皮,他要用力咬着自己下唇才没笑出声来。虽然椒棋贝海花都雅音说得不好,但这句话她却听得真切,她抬起右手来,拿食指指着卫泱泱:“你说谁来抢东西?”
在花都,拿手指指着人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卫泱泱一见椒棋贝海这样,就认为对方在公开挑衅:“公主在指谁?公主来花都半年了,难道礼部没派人教你规矩吗?”她一边说还一边走上前去,看样子随时都要和对方打架。
申明渊见她提到礼部,那就不是在骂暴捷人了、而是在骂申明煌。他深知不能再任由卫泱泱这样说下去,就往前一步对着椒棋贝海说:“公主别生气了,这鹿你拿回去吧。”说罢,他拉起卫泱泱就准备走。
椒棋贝海见他刚刚挡在卫泱泱身前维护对方,现在又拉着对方想走,当然不肯善罢甘休。她快走一步跟了上来,指着申明渊:“玉泉王你说清楚,这鹿到底是不是我打的?我才不要她让。”
她刚刚指着卫泱泱,虽然不礼貌但还不算什么大事,现在这样指着申明渊,那就是对皇子极大的不敬。在卫泱泱心里,申明渊脾气很好,可不能因为他脾气好,别人就可以这样不尊敬他、欺负他。
因此卫泱泱想都没想一掌伸出,直接去拍对方的食指。椒棋贝海没想到她竟然敢在这里就对自己发起进攻,先是躲开了她的掌风,接着一脚伸出想将她踢倒,最好是能将她踢得跪下,那才痛快!
虽然皇帝指了婚,但椒棋贝海现在仍是暴捷公主,是暴捷使团的人。她这一脚若是踢到了卫泱泱,对方便只能受着、不能还手。想到这里,申明渊就伸出右腿想接下她这一招。可他出腿慢了半拍,被椒棋贝海踹个正着,他感觉小腿被踢中了,就“哎呦”一声叫出声来。
他是六皇子,身份非比寻常,这一声呼痛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椒棋贝海虽然不懂大阳规矩,但也知道他是皇后独子,被吓得愣在当场。卫泱泱见她居然敢打申明渊,气得一把推开她,拔出自己的以德刀来,对着她怒目而视:“你敢伤了玉泉王,我屠了你贝海家满门!”
卫泱泱一双眼睛里散发的全是愤怒的光,就好像一只母老虎下山,随时都能把对方撕个粉碎。申明渊见状一把抱住她,死死将她拦住。卫泱泱气得大喊:“殿下放开我,我今天非得和她拼命不可!”
申明渊一边搂着她,一边还冲着申明煌使眼色:“皇兄将公主带走休息一下吧。”申明煌也知道事情闹大不好收场,急忙半拉半拽地劝走了椒棋贝海。等他们走后,卫泱泱急得去掰申明渊的手:“殿下放开我,让我看看你伤势如何,我带了卫家的创伤药来。”
椒棋贝海那一脚只是想将卫泱泱绊倒,并不是想下死手。再加上申明渊伸腿时她那招数已出尽,力气卸了大半,因此踢得并不重。申明渊惊呼出声,一来是为了给她些教训,让她知道这里是大阳地界,不可以像在暴捷时那样随心所欲;二来就是想让申明煌和她赶紧离开,免得打扰到自己和未婚妻约会。
现在看卫泱泱急得一头汗,他不但不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些,十分享受美人在怀的滋味。等卫泱泱费了半天劲将他的手掰开,看见他脸上不但没有刚刚那样痛苦神色,反而美滋滋地看着自己:“你这么关心我?”
卫泱泱见他是装的,气得抬起腿来照着刚才的伤处又轻轻踢了一脚。申明渊故意“哎呦哎呦”地叫起来:“喂,你踢得可比她要痛多了,这下我真的受伤了。”
见他这次的样子不像装的,卫泱泱赶紧扶他坐下,将他的鞋袜脱掉、裤腿挽起。她又从身上掏出卫家家传的创伤药,仔细地在伤处开始涂抹。
申明渊看着她小心翼翼给自己上药的样子,不但不觉得痛了,还哈哈大笑。卫泱泱见他刚刚骗自己,这会儿又笑得开心,气鼓鼓地问他:“殿下笑什么?”申明渊指着她手里的药瓶:“我看见这创伤药,就想起你在沙漠里拿它救了我的性命,这瓶子里装的可以说是仙丹妙药了。”
他还能开玩笑,说明伤得不重,卫泱泱就不再理睬他。申明渊见对方半天默不作声,故意逗她:“刚刚那暴捷公主踢我时,你不要命地冲在我前面。怎么人家刚走你又踢我?你到底是舍得还是不舍得伤我?”
卫泱泱抬起头来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我们大阳的土地,就算是沙地不产粮食也不能被外人给抢走;我们乐海里的水,喝不完倒了都行,被他们抢去就不行;我的汉子我可以踢,别人敢动你一下试试?我非得送她去见我太祖父不可!”
她说话时那一脸凶巴巴的样子,何止是猛虎下山,申明渊甚至觉得,现在就算是只母老虎来了,卫泱泱也能将其撕成碎片。见她这样护着自己,申明渊又忍不住哈哈大笑:“暴捷公主成亲之后,少不得要和你一起出席皇室活动,只怕她有得头痛。”
卫泱泱又哼了一声:“头痛?那她来找我啊,让我把她头砍了就不痛啦,因为头都没了还怎么痛?”申明渊听罢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他想到椒棋贝海以后处处都要被卫泱泱给针对,不知道对方是否会后悔,当初万万不该去招惹这个小阎王。
卫泱泱很快涂好了药膏,将申明渊鞋袜穿好,扶他站了起来。他故意将右臂搭在卫泱泱肩上,紧紧靠着她:“我这样子没办法再打猎了,咱们回帐篷里休息吧。”
卫泱泱却不愿意回去:“那怎么行呢,我可不能输给椒棋贝海。”申明渊见她不肯听话,便对她晓以利害:“她是客人,就让她一次呗。若是处处赢过她,父皇还以为咱们针对她呢。”卫泱泱很不服气:“我赢她是我厉害、她输了是她没本事,凭什么要我让?”
她话刚一说出口,想到申明渊的腿受伤了,少打几只猎物不打紧,以后还多得是机会赢椒棋贝海。想到这里,她伸出手来主动扶着申明渊:“那咱们回去吧。”申明渊见她态度大变,有些不解:“咦,刚刚还凶得像猛虎下山,怎么这会儿温柔起来了?”
卫泱泱见他取笑自己,连忙为自己辩解:“谁凶了?我可是连孔雀都怕呢。”卫泱泱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卫秉钺养的那只鹰,因此她从小就对有翅膀、有爪子的动物敬而远之。就连刚刚她射下的鸟也不敢自己去拿,只敢派下人去取回来。
申明渊见过她被孔雀追得哇哇叫的场景,又捂着肚子大笑起来。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慢慢走出树林,凌泉看到申明渊走路一瘸一拐,吓得赶紧过来扶他。可他却重重瞪了凌泉一眼:“走开走开,你扶得不好,我要卫小姐扶。”说罢他仍是将双手搭在卫泱泱肩膀上,定要对方一路扶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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