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贺子升 人散爱成灰烬

宁尚书全家行刑的时候，贺子升没有去现场。

  根据街头巷尾传来的消息，很多百姓以及宁尚书的门生现场请命，即使面对监斩官扔下的连罪之责都毫无惧色，甚至还有忠勇之士拦在宁尚书家人面前，当场自杀，以阻挡刽子手的寒刃之刀。

  但是，即使如此，最终也没有救得下宁尚书全家。

  那天夜里，寒风突起，甚至下起了零星小雪。

  南镇府司锦衣卫的大门面前被人扔下了鸡蛋和烂菜叶，一样的情况在李太师府前和贺家门前。

  贺子升在回到贺家的时候，甚至被母亲逼其离开。

  面对如此情况，贺子升的父亲坦言说出了其中的情况，但是贺子升的母亲依然拒绝见贺子升，并且让他以后都不要相见。

  贺子升跪在贺府面前，冰雪落在他的身上，寒风吹过他的脸庞，可惜他却没有一丝痛感，贺府的人聚在门口看着，却没有人敢过去。

  终于，贺子升倒在了地上，恍惚中，他看到有人将自己抬进了一袭鸾驾，一个温暖的声音窜入他的耳朵里，然后还有一双手在他的脸上抚摸。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贺子升看到  自己身在七公主的闺房，旁边的七公主看到他，立刻坐到了旁边。

  贺子升这才看到自己身上只穿着内服，整个人顿时惊呆了。

  “你昨天晚上都冻傻了，贺家不让你进门，我只好将你带了回来。还好你身体不错，不然都要大病一场。”七公主说道。

  “我，我怎么能在这里？”贺子升慌忙下床，拿起旁边自己的衣服。

  七公主从背后抱住了贺子升，然后将脸贴在他的身上说道，“子升，我知你难过，无论你做什么事情，我都会支持你，无论你在哪里，我的府邸永远给你敞开门。”

  七公主的话让贺子升心里一沉，他看着前方，突然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无助，手里的衣服也掉到了地上。

  现在的贺子升，已经是一个全民罪人，因为他，宁尚书一家满门抄斩，甚至自己的母亲都无法原谅自己。

  可能，只有七公主这里，才是他唯一的归宿。

  “我知道你心里难，宁尚书家里的事情不是你所愿。如果你愿意，我们现在就成亲，我可以跟皇上请命，让皇上给我一块封地，我们离开京都，不再参与这朝堂纷争。”七公主说道。

  “感谢七公主的厚爱，可是我不是一人，我如果离开，我父母怎么办？这朝堂纷争怕会累及他们，还有我锦衣卫的同门，我的师父，他们都会因为我受到牵连。事情已然如此，我也不会说什么。在我进入锦衣卫的时候，我师父跟我说过一句话，来到这里，就不可能独善其身。所以，今日之事，我其实早已经想到。当之前赵侍郎全家赴死，我已然感受到了这朝堂的冷血残酷。我身在锦衣卫，就做不了好人，现在这样也好，至少可以让我不再为自己那点可怜的愧疚而犹豫。我现在要回去了，七公主以后找我可以去锦衣卫。”贺子升说着弯腰拿起衣服。

  “不，子升，你和他们不一样，你眼里有光，你慈悲心肠，你和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锦衣卫不一样的，你不是说过，你母亲教你的明辨是非，忠于内心？你难道忘了吗？”七公主看着他说道。

  “可能从我们从许愿井被救出来的那一刻开始，我的命运就已经变了，我眼里的光，我的慈悲心肠，已经不是我自己能够支配。我母亲教我的明辨是非，忠于内心，也随着宁尚书的事情彻底改变了。”贺子升说完，抬脚走了出去。

  贺子升没有再回贺府，他住到了锦衣卫，住宿之地就在罗万春的隔壁。

  罗万春站在门口看着他。

  贺子升收拾好一切后走到了门口，他看着门外对面的阴森铁门，然后说道，“我终于明白，你我什么会住在这里了？”

  “那是你第一天来锦衣卫的时候问我的问题，你说外面繁花似锦，为什么要住在这冰冷的铁门之内？当时我没有回答你的问题，因为我知道，终有一天，你会和我一样，到时候你自然就明白这其中道理。”罗万春说道。

  “你怎么会这么确定？锦衣卫这么多人，为什么你单单看我如此之透？”贺子升问道。

  “因为你眼里的光，从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一个聪明通透的孩子，你进入锦衣卫不仅仅是因为我和你父亲的关系，更不是因为这是一份工作，而是因为你的内心的愤怒。想来之前你因为母亲无法住进贺府，你愤怒，所以你想要成为你母亲进入贺府的砝码，后来你得到了七公主的青睐，但是你并不高兴，因为你不是那种依靠别人的人，更不喜欢被人操纵，所以你爱上的人是宁尚书的女儿，赵侍郎的死让你知道，你的命运无法和宁兰一起，所以你即使知道了要背上害死宁尚书全家的罪责，你也义无反顾，因为这样是你唯一可以摆脱七公主的方法。”罗万春说道。

  “我摆脱七公主，谈何容易。”贺子升苦笑了一下。

  “男欢女爱，仕途升迁，朝堂风雨，这一切才刚刚开始，希望你能在这暗潮涌动的朝堂内外拥有自己的判断。”罗万春摇了摇头，然后离开了。

  那一天开始，贺子升在房间的门上刻下了一个字，绝。

  绝内心之慈悲，绝感情与内心。

  一年后，七公主远嫁他国。

  临行之夜，七公主和宣告退婚的太监一起来到了锦衣卫。

  算算时间，好像他们之间已经有半年没有见面。

  贺子升面无表情地接受了圣旨。

  “明日我就要嫁去邻国，恐怕此生再也不会见面。”七公主说道。

  “你大可不必这样，即使我们没有缘分成为夫妻，至少你还是大明的七公主。”贺子升说道。

  “大明的七公主又如何？我爱的男人都不看我一眼，我无数次想起当年在许愿井的时候，那个时候身边没有宫女侍卫，只有你和宁兰，我现在都觉得如果我们三个人能一直在那里就好了。好过这红尘里的悲欢离合。”七公主说着眼泪落了下来。

  “世上哪有随心所欲之事，宁兰已经离开我们一年多了。其实我倒宁愿没有那天我们坠入许愿井之事，至少宁家也不会满门被斩。”贺子升说道。

  “原来你终是恨我。”七公主痛苦地说道。

  “你又有何错？要错就错在上天，我们的身份注定了命运的别离。”贺子升低头说道。

  “我明天就走了，希望你能放下那些不必要的过往，做回最初遵循内心的你。临走前，让我抱抱你吧？”七公主看着他，柔声说道。

  贺子升伸手抱住了七公主，七公主凑到了他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然后离开了。

  贺子升呆滞地看着前方，然后内心一阵翻涌，眼泪痛苦地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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