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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从酒后开始


我一边和莫名其妙的“穿越”生着气,一边糊里糊涂地往外走。忽然想起清代戏曲家孔尚任所作的《桃花扇》中有一段唱词:“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

  于是,情不自禁地哼唱起来,唱着唱着,觉得这唱词不是讲秦淮名妓的爱情故事,也不是借离合之情,写兴亡之感,而是写我李铁牛。想到之前“一切皆有可能”的李铁牛,再看看现在这个连我自己也似是而非的人生,泪,不争气地下来了。我李铁牛铁骨铮铮,从来只相信“男儿有泪不轻弹”,训练时从髙高的障碍墙上倒栽葱摔下来,都没有流过泪,今天,却像个娘们……

  突然,觉得有一股无力感灌满全身,从头顶一直传递到双腿,顿时觉得不想走了,也走不动了。抬头一看,是附近的一家酒楼,忽然想上去坐坐。不是想喝酒,是想把自己灌醉,希望醉里梦回军营,回到那个激情燃烧的地方......

  走到酒楼下,一摸口袋,哎?空空如也!他娘的!把哥穿越过来了,连一文钱也不给人带!于是,向酒楼下一家有些面熟的店主借钱。他姥姥的,竟然不借!说是去年借的都还没还?哥穿越过来才第一天呢,何来的借而不还之说?讹人是吧?不是说黑旋风李逵威风八面吗?怎么连一顿酒钱也借不到?这太欺负人了。不借是吧?讹人是吧?好,好得很!那我就和他闹,闹得他烦了,叫他先尝尝我这铁拳头的滋味。然后,该借的钱还得借!既然命运给我开了这么大的玩笑,那我就和这个世界的恶人们玩玩。

  正骂骂咧咧地闹着,寻思着什么时候出手,该出手时就出手,让他尝尝军体拳的厉害。忽然听到有人说:“李牢头!别闹了,楼上戴院长叫您上去!”

  我头也没回,问道:“那个戴院长?”

  那人回答道:“还有哪个戴院长?神行太保戴宗戴院长。”

  神行太保戴宗?江州的押牢节级?牢头李逵的顶头上司?他这个官有多大?应该大致相当于后世的地级市的监狱长吧?曾有资料介绍说:故宋时,金陵一路节级都称呼做“家长”;湖南一路节级都称呼做“院长。所以,江州当地人将两院押牢节级戴宗称作“戴院长”。据说,戴宗有一等惊人的道术;但出发时,传书飞报紧急军情事,把两个甲马拴在两只腿上,作起“神行法”来,日行五百里;把四个甲马拴在腿上,便能日行八百里。因此,人都称他“神行太保戴宗”。他十分仗义疏财,与穿越前的“李铁牛”有些交情,也是我平时最敬佩的人物之一。

  我抬头一看,见二楼木楼梯口站着一个大汉:宽脸方口,眼睛突出,又瘦又高,外貌不俗,头戴黑色纱巾,绣着绿色的小花。我知道,那一定就是戴院长了。

  我跟着戴院长上了楼梯,见一个黑矮汉子坐在酒楼里靠窗的酒桌前,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根据记忆,我估计这就是什么及时雨宋江。但我初来乍到,总得有个进入角色的态度。不然,一下子啥都知道了,这戏还怎么演?于是,装作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物,问戴宗道:“哥哥,这黑汉子是谁?”

  见我这样无理,戴宗对宋江笑道:“押司,您看他这么粗鲁!全不识些体面!”

  我说:“我这怎地就粗鲁了?”

  戴宗说:“兄弟,你要说,这位官人是谁?才算有礼貌。你倒却问我,这黑汉子是谁?这不是粗鲁又是什么?我且与你说知:这位仁兄,便是平常我给你们提起的义士哥哥。”

  我问:“啊!莫不是山东及时雨黑宋江?”

  戴宗喝道:“咄!你这厮怎敢如此犯上!直呼其名,全不识些高低!还不快快下拜,等待何时!”

  我当年读《水浒传》时,本来对面前的这个黑矮的投降派汉子不感冒,对他既想当婊子,又想立贞洁牌坊,害得梁山泊好汉们的起义半途而废的做法深恶痛绝。但是,对这位神行太保戴宗倒是喜欢得很。碍于戴院长的情面,我不能把人家押司干部不当干部。只好双手抱拳道:“原来是山东及时雨宋公明宋大哥,兄弟李铁牛拜见宋大哥!”

  宋江连忙笑着答礼,说道:“我正是山东黑宋江,壮士大哥请坐!”

  戴宗也向宋江介绍到:“这老弟姓李名逵,沂州沂水县百丈村人,人称黑旋风李逵。乡中人都叫他做李铁牛。因为打死了人,逃出来流落在江州,不曾还乡。因他酒性不好,人多怕他。能使两把板斧,又会些拳棍。如今在江州牢城做一名牢头,久闻宋大哥大名,早想见见宋大哥,今日正好相见。”

  戴宗对我说道:“兄弟,你便来我身边坐了吃酒。”

  我说:“两位大哥,小弟今日心里不畅,给我换个大碗来,要喝就喝个痛快!”

  于是,三个人坐在阁子里,叫那卖酒的过来,安排了酒菜,在酒楼上  边喝边谈。宋江就把梁山泊好汉吴学究修书及一路遭遇说了一遍。无非是说他深得人心,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之类的话。

  宋江说完自己的事,问我:“刚才您为何在楼下发怒?”

  我说:“我向这家店主借十两银子,说好一会便还他,他竟不给我面子!才准备把他家打个粉碎,却被戴大哥叫了上来。”

  宋江说:“要用十两银子吗?恰好我这里有,您拿去随便用。不够了再要!”说罢,便去身边取出十两银子交给我。

  我接过银子,便不想再与这个老男人饮酒了,只想去赌一赌,看能不能赢得几贯钱来,便快跑出城外小张乙赌房里来赌。

  小张乙也是个会赌的,一会工夫,用“石头剪子布”将我的十两银子赢去了。我是谁?我黑旋风李逵啊,我是来赢钱的,不是来输钱的。我当然不同意他赢了我的银子,可是小张乙赢了也不同意还给我。我不管他同不同意,抢过自己的十两银子,顺便把别人押注的十来两银子也一并装起来,转身就走。

  小张乙和十二、三个赌徒一齐上前,急待要夺银子时,我同意,可我的拳头不同意,被我几铁拳把这伙人打得屁滚尿流,然后想夺门而出。

  我忽然记起《水浒传》里说,当李铁牛从城外小张乙赌房里跑出来时,戴院长和那黑矮的宋江便是堵在赌房前门的,逼着我将抢来的银子还回去。于是,我改主意了,决定从后门跑出去。谁知刚跑出后门,忽听见一个人在面前大笑道:“贤弟,但要银子使用,只顾来问我讨,快把他们的钱还了。”

  我见戴院长和宋江竟然站在赌坊的后门。我一脸愕然,唐突问道:“原着上你们不是在前门吗?怎么改了?”

  戴宗骂道:“什么原着、编着?我和宋大哥在赌坊后看杂耍呢,听到赌坊的喊叫声,发现你跑出来了,又抢人钱了?”

  戴院长身边那黑矮汉子又大笑着重复道:“贤弟,但要银子使用,只顾来问我讨,快把他们的钱还了。”

  我想:“老子抢不抢钱,关你投降派宋老二什么事?”但碍于戴院长情面,只得从布衫掏出银子来,都递给小张乙。小张乙收了银子,拜谢了回去。

  戴宗骂道:“你这莽汉,下次再这样,撤了你的牢头差事,让你喝西南风去!前面带路!到靠江那琵琶亭酒馆,我们陪宋大哥去亭上酌几杯。”

  我想不到,我这么重要的人物一出场,竟被人喊来唤去,心里不大舒服。如果下次有穿越的机会,一定不要叫我再穿越到《水浒传》里。要穿越就穿越到《西游记》里去,万一当不成孙悟空,穿越成猪八戒,也能在高老庄享几年艳福。

  一路想,一路走,转眼间便到望琵琶亭上来。据说这里是唐朝白乐天的古迹,有诗为证。什么诗?我一个识字不多的牢头也不知道。到了亭子上看时,一边靠着浔阳江,一边是店主人家房屋。琵琶亭上有十来个座位。我们便挑了一副干净座位坐定。便向酒保要了鱼肉酒菜,要了两坛江州名酒“玉楼春”,开始喝起来。

  此时正是五月半天气,即将日落西山,遇到了张顺。因张顺生得白如雪练,水性精熟,他能“没得四五十里水面,水底下伏得七日七夜”,人称“浪里白跳张顺”。怎么遇到他的?因为关系到我这个刚出场的人物名声,这里不便再提,不说也罢。总之,遇到便是遇到了,谁管他娘的怎么遇到的干什么?遇到他,四个人免不得再喝几坛酒,才打着酒嗝往回走。

  这穿越过来的第一天,从酒后开始,又在喝酒中度过。在另外一个平行空间滴酒不沾的人,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反倒成了喝不死的酒坛子。酒,成了穿越平行空间的媒介,无奈而又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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