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三千罪己书
下衙之后,本想与三位妻妾说说话,再玩个大被同眠之类的游戏,忽然记起圣上旨意:殿前司都指挥使李逵有监管不力之责,着令写出三千字罪己书,亲呈皇上御览......顿时没了兴致。
您也许会说,不就是个罪己书吗?叫手下书吏代笔即可,何必亲书?领导干部的笔记、总结甚至检讨书,有几个是领导干部亲笔书写的?
我告诉您,这您就不懂了!古代有个欺君之罪,您听说过吧?圣心难测,假如您叫人代写了,皇上突然玩心大起,想让您当场写几句,皇上一看,这明显是两个笔迹,那您就大祸临头了。您看,为了三千个字被砍了头,您说,您死得冤不冤?
所以,这三千罪己书,我得亲笔写。可是,谁不知道我李逵大字不识几个,三千字谈何容易?不容易,也要写,写了还得亲呈皇上御览。
于是,叫李二请府里的教书先生,按照圣旨写了一个三千罪己书,我叫李二数了一遍,恰恰三千字。为什么要数字数?因为我怕赵佶拿到手,再数一遍,然后说,多一字、少一字都算抗旨不遵,您说我找谁说理去?
既然恰恰三千字,我就照猫画虎抄了一遍。有些繁体字,我还是不认识,便叫教书先生在字旁写上白字,算是注音,以免赵佶刁难。抄完了,再叫李二仔细数一遍,仍然是三千字,那便好,明日上朝上亲呈赵佶交差了事。
上朝后,枢密使吴用、管军太尉梁师成、皇城使冯羽上奏了近日练兵之事,除了殿前司的虎翼军外,还有宿卫禁军某营不遵号令,敷衍练兵,皇上赵佶龙心大怒,传令立即抓捕,御史台审问,下次若再有抗旨不遵者,抄家问斩!
赵佶的这个态度很好。朝廷的一举一动,全军在着。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但丢官砍头了,你还有球的对策?所以,皇上的态度决定着一个国家的走向。
接着,便有御史中丞方鸿奏道:“上次传旨,殿前司所属城外驻军虎翼军都指挥使周平、副都指挥使宋文抗旨不遵,敷衍练兵,军中酗酒,玩忽职守,着枢密院、殿前司免其官职,下狱查办。殿前司都指挥使李逵有监管不力之责,着令写出三千字罪己书,亲呈皇上御览。不知殿前司李都指挥使三千字罪己书是否写成,上呈皇上御览?”
这厮显然是上次未捡到便宜,今日便来寻仇。我立即掏出罪己书,出列奏道:“三千字罪己书已经写成,呈皇上御览!”
李公公下来取走罪己书,想呈送皇上御览。御史中丞方鸿又奏道:“陛下早已倦乏,何不让李都指挥使自己念一遍罪己书?”
赵佶本就“轻佻”,于是玩心又起。笑道:“准奏!让李都指挥使自己念一遍即可!”
御史中丞方鸿知道我大字不识几个,想难为我。赵佶并无难为之意,只是也想看我认不出字来的尴尬模样。都不是好鸟!但他们都不知我李逵早就做了功课。早就记熟了这三千字。于是,我大声读道:
“李逵无才,不求闻达于朝野;出入行伍,苟全性命于沙场。唯求安分守己,只想立命安身。本无领兵之才,承陛下厚爱;亦无陷阵豪气,得太尉怜惜。任命至今,师承太尉,现学现卖;试用当日,亦步亦趋,深感愧疚。至于今日,属下抗旨,御下不知兵;军中酗酒,帐内藏妓,管军不思练。有愧于陛下,自责于殿前。不敢称良将,尝闻爱兵有道;怎能言贤能,亦知忠厚有度;前有司奏,言李逵技短,不足以任指挥使;今有言官,奏大宋将弱,拔莽夫于殿前司。凡数万禁军,各自为政;致一言九鼎,止于军营......”
咬文嚼字,洋洋洒洒三千言;豹眼圆睁,字字句句全身湿。只睹得我李大将军眼冒金星、汗流浃背,征战沙场也未必如此狼狈。为何?繁体字的确复杂难认,罪己书想读抑扬顿挫。这就像一个丑妇,总想化妆好看些,您说,难度有多大?
刚刚读完,群臣静默,却不见鲜花掌声,连皇帝赵佶也不表态。偏偏御史中丞方鸿还不放过,奏道:“陛下,臣以为李逵一介武夫,何以做得如此锦绣文章?别人信得,臣却不信?”
赵佶问道:“如何你却才信?”
方鸿奏道:“陛下,叫他当场写几句话,若字迹一致,臣才信服!”
我不禁想笑,心里想,你娃能想到的,你李爷爷早就想到了。写就写吧,我还怕你不成?
这时,只听赵佶问道:“李帅以为如何?”
我装出慌乱之状,奏道:“陛下......末将......出身行伍......怕是......写不好......”
赵佶看我模样,知道这罪己书并非出自我李大将军之手,便说道:“既然如此,便就此揭过如何?”
方鸿尚未言说,只听一人奏道:“陛下!若是罪己书并非出自李帅之手,便是欺君之罪,要还他个清白,还得当庭写一遍不是更好?”
我侧脸一看,不是宿卫禁军宇文大统领是谁?他一介禁军头领,认真宿卫皇宫即可,何曾轮到他来廷议?
方鸿见宇文大统领如此说,便大喜,奏道:“陛下,宇文大统领所言不虚,若是罪己书并非出自李逵之手,便是欺君之罪!”
我仍旧装出慌乱之状,奏道:“陛下......假如......我所写字迹相同......则治方鸿何罪?”
赵佶何等聪明之人,立即明白我这模样是装出来的,便笑道:“以你之见,当如何治罪?”
我还是装作战战兢兢地奏道:“陛下......假如......我所写字迹相同......则治方鸿......治方鸿个污蔑之罪,罚他当庭脱了裤子,打十大板子,如何?”
赵佶一生最爱的一件事,便是脱别人的裤子。一听脱裤子,爷不管男人、女人,顿时有了兴趣,立即笑问道:“方大人,以你之见呢?要么就此放过,诸位退朝歇息;要么当庭比对字迹,做出奖罚。字迹不同,则治他欺君之罪;字迹相同,你却要当庭脱了裤子,挨十大板子,你自选其一吧?”
方鸿早就认定我李逵出身行伍,写不出三千言,定是请人代笔,因此听皇上如此说,便大笑奏道:“陛下,臣愿意当庭比对字迹!”
赵佶再问道:“方大人,当庭比对字迹,若字迹相同,你却要当庭脱了裤子挨十大板子,你当真同意?”
方鸿立即奏道:“陛下,当真同意!”
赵佶笑道:“如此甚好!李公公,拿纸笔吧。”
李公公拿了纸笔,悄问道:“老侄,如何?”
我笑道:“李叔放心,您何曾见我受过窝囊气?”
李公公小声笑道:“我就知老侄......呵呵!”
其实,方鸿和宇文大统领只知我写不出三千言,必定找人代笔,却没想到找人代笔之后,还可以自己抄一遍的。这就是时代的局限性,怪不得他们。
于是,我拿起笔,开始抄写起来,因为是第二遍抄写,已经熟能生巧,转瞬便抄写了一大段。李公公怕我抄写过多,抄出破绽,说道:“陛下叫你抄写几句,比对笔迹,写那么多做甚!”说完,不管我同意与否,一把夺过,先看了一看,面露喜色。然后,呈送皇上御览。
赵佶是书法高手,哪用看很久?只瞥一眼,便知端详。对李公公道:“送给方大人,叫他比对一番。”
方鸿拿到罪己书,只看一眼,便面色苍白,冷汗直流,两腿发颤,几不能站。
赵佶问道:“方大人,比对字迹,是否相同?”
方鸿立即奏道:“陛下,这字迹......这字迹......”
赵佶怒道:“方大人,朕问你,比对字迹,是否相同?”
方鸿只好奏道:“陛下,这字迹......相同......”
赵佶喊道:“好,君前无戏言。来人!将方大人当庭脱了裤子,重打十大板子!”
门口立即扑来两名彪悍禁军,不管方大人是否反抗,压倒他,三两下即扒了裤子,露出白花花的屁股。还不等方鸿觉得羞耻,羞耻之心早就被疼痛之感替代了。只听啪啪啪啪!一连十下,方鸿哪里还顾得上羞耻?早就疼得昏过去了。
赵佶喊道:“来人!传太医为方大人疗伤!不过,先不要为方大人穿裤子,待太医疗伤之后再穿吧!退朝!李逵来御书房问话!”
我看着方鸿白花花的屁股一下子变得皮开肉绽的惨状,心里想笑,但不好意思笑。我怕被人指责我李逵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于是,匆匆跟了李公公的脚步,到了御书房门口,终于忍俊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进了御书房,只听见又有一人哈哈大笑,抬头一看,不是皇上赵佶又会是谁?
赵佶笑道:“哈哈哈哈!笑死朕了!你李逵今日解了朕的心头之恨!”
我奇怪地问道:“陛下何出此言?”
赵佶笑道:“哈哈哈哈!方鸿这厮,平日里当庭顶撞朕无数次,自命清高,自以为高人一等,以顶撞朕为能事,谁想今日,却败在你......哈哈哈哈!却败在你一介武夫之手!解气解气!今儿个真解气!”
我笑道:“陛下慎言!方鸿与我,只为个人私怨;顶撞陛下,却为国家社稷。陛下有方鸿,正如唐太宗有魏征......”
冷不防被赵佶一脚踢倒在地,只听他骂道:“为国家社稷不会散朝上奏,偏偏当庭顶撞,显得他才是忠臣良将,朕便是千古昏君了?朕做不了唐太宗,他方鸿也比不了魏征!”
我再不敢惹他生气。只好转变话题道:“陛下叫末将留下,不只为了打方鸿几下解气的事吧?
赵佶骂道:“你这黑贼,朕宣你觐见还错了?做殿前司副都指挥使时,常来宫里,怎么做了都指挥使,官做大了,便见不到你的影子了?”
我连忙回答道:“这不是陛下叫末将督办强军之事忙得走不开吗?”
赵佶骂道:“忙得走不开吗?我怎么听说你一有事便去见梁太尉,叫梁太尉替你消灾化难,你却悠闲地带了卫队四处乱转呢?”
我连忙回答道:“替陛下督办强军之事,千头万绪,末将怎敢四处乱转?”
赵佶骂道:“少叫冤枉,说说进展如何?”
我将海外贸易、军马贩运、军械司招工、炸弹军筹建及城外驻军虎翼军暗访明察及请梁太尉处理虎翼军等事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知道赵佶“轻佻”,爱听玩闹之事,叙述时再加些悬念、闹剧,只听得赵佶啧啧称赞。
赵佶笑道:“也就是你李逵才敢动真招!梁太尉憨厚之人,被你李大将军拉到前面做挡箭牌还不自知。宇文统领之事你不必顾及,今日宇文统领出言,乃我俩提前商议做出的表面文章。其实,周平、宋文出宫任职虎翼军,并非宇文统领有意提拔,乃是发现两人品行不佳,害怕将来危害皇宫,便想调出宫内。又知你嫉恶如仇,便禀告于朕,拔擢于你手下,借你之手除之。我便暗暗指示皇城使冯羽,叫闫肃盯着周通,寻个破绽,帮你除掉此贼,以免夜长梦多。”
我笑道:“原来闫肃是冯羽安排的,末将以为......”
赵佶骂道:“也不全是,闫肃这人是可用之人,朕曾用他抓住宫中辽人谍子,是个人才。你用好即是你手中一把刀。朕以实相告,便是视你为心腹之人,你好好做事吧!强军之事,你只管抓紧,谁还敢抗旨不遵,立即下狱查办!说说还有何困难之事?”
我笑道:“就是处处用钱......”
赵佶骂道:“谁不知你李逵有本事赚钱?你未用朝廷一文,还不是贩来胡马千匹?和朕不要谈钱!谈钱就俗了。我只叫三司将你贩马垫支的先予以拨付,其他等税银收来再兑付吧?朕还能欠你不成?”
我笑道:“除了用钱,便再无困难,末将还想禀奏陛下,这次督军,一定不可像上次,半途而废。”
赵佶骂道:“上次是朕不察,宿卫禁军敷衍,才使全军以为是朕默许了,宇文统领也有愧意,这次便想自己带个好头。可是上次开头不佳,本次亦有宿卫禁军违禁被抓。朕意杀鸡骇猴!”
我笑道:“陛下,末将可没提一句宿卫禁军之事。宿卫禁军乃陛下亲军,殿前司可管不上。不要让宇文大统领以为末将在陛下面前谗言宿卫禁军。”
赵佶骂道:“宇文大统领和朕自小一起长大,他是何等之人,朕会不知?你只管放心落实强军之策便罢,不必担心他会害你!好了,你退下吧,我也累了。”
我行礼道:“末将李逵告退。”
我匆匆退出皇宫,心中还沉浸在方才的紧张气氛中。李公公送我出来,笑容满面地说:“老侄啊,今日你可算是为陛下报了多年之仇,陛下高兴着呢!”
我微笑着回应道:“李叔,方鸿虽然言语聒噪,但也是出于忠心,望李叔劝告陛下忍耐为好,身边有个挑刺的铮臣,陛下就会少犯错误。”
李公公听后,也微笑着点头,说道:“老侄此言甚是有理,我必禀报陛下,叫陛下也知道老侄公私分明!”
我笑着告辞李公公。走出宫门,骑上马匹,缓缓向家中驶去。一路上,我的心情渐渐放松下来,想起方鸿挨揍的事情,不由得笑出声来。 回到家中,我换了一身衣服,坐在书桌前,拿出一本书阅读起来。然而,我的心情却始终无法完全平静下来。我想起了方才在宫中的情景,心中感慨万千。方鸿作为御史中丞,他虽然言语聒噪,但对陛下也忠心耿耿。然而,他的直言不讳常常得罪人,因此在宫中也不受待见。今日,他不知何故,又冒犯于我,被陛下惩罚。我知道,方鸿的行为虽然有些鲁莽,但他的出发点却是好的。伴君如伴虎。在这个宫廷之中,人们往往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择手段。而像方鸿这样的人,却往往被人厌恶。我想,若方鸿不处处与我作对,或许我可为他说说好话。
一路想着心事,不觉就到了我的李宅。刚进了门,就看到了一个我最想见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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