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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重逢


孔幽仿佛一个即将溺水的人,被一双手从水中捞出。

  他的浑身满是汗水,湿淋淋的,额发粘在皮肤上。

  在回忆起孟凡是谁后,再次看到眼前的“人”时,孔幽无法掩饰脸上的痛苦。

  “孟凡死了。”

  他一直都知道鹤云宗的孟首席死于非命,却没想到,孟凡和他那些暖色的过去埋葬在了一起。

  这时他再说“孟凡死了”,四个字,每一个字都无比沉重。

  孟凡死了,霍老宗主仙逝,良尧师兄离山。

  孔幽所眷恋的从来都不是鸦首山,而是这些人还在时的岁月。

  对面站着的“孟凡”看见孔幽突然喘气声变得很急,他上前两步。

  “孔幽,没事吧?你看起来很累。”

  “孟凡。”

  孔幽叫住了他。

  血液还在不断地从体内流淌,孔幽一只手撑住旁边倒塌的桌子,身子站稳。

  “旧的时光已经无法重返,哪怕再美好……那也是消逝的东西。”

  孔幽终于知道为何冬九始终不肯认可他。

  他要斩断和鸦首山的因缘。那把火已经烧光了他的孽缘,他与那些伤害过他的人,再无瓜葛。

  但他的心却还有一部分,始终在萦绕和逗留。

  极少的时候他会怀念过去的时光,会想,如果老宗主仍在,良尧师兄没走,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但是这种假设,毫无意义。

  回忆也是一种心障。

  他的神魂和心都不会在那座山上停留,他接受了全部的记忆,却不打算可怜地守着记忆度过残生。

  他会把它罩在琉璃做的容器之下,妥善地安放在心底的最深处,远远地与它作别。

  “孟凡,我该走了。”

  孔幽说着自己该离开了,真正远走的人,却是他眼前的孟凡。

  孟凡淡笑着,还在调侃自己。

  “看来我是走错地方了啊。那我就去你为我准备好的那个深处吧。”

  孔幽没能见到孟凡死去时的模样,所以这是孟凡第一次真正地和他作别。

  破除了自己的心障,孔幽周围顿时升起一股凛冽的寒风。

  寒风如刀,却不会割伤孔幽自己。他试着将手伸到那凌厉的风中,风却贴着他的手,像一只讨巧的灵兽,主动贴合上来。

  孔幽将目光探向不远处,冬九仍然静静地待在角落。

  在它的额头处,有一道金色的符文,是代表着冬的符号。

  孔幽看见那符文在不停地闪烁,而鱼璇剑,竟然在和它共鸣。

  不多时,孔幽听见一声轻轻的吟啸。

  冬九忽而开始凝固,逐渐成为一块透明的冰。

  孔幽还没有见过它的这种形态,以为又是什么新鲜的攻击。

  他向前一步,冬九却骤然碎裂开来。

  鱼璇剑在一瞬间挡在主人的面前,那些碎掉的冰纷纷附着在了鱼璇的剑身。

  剑在不停地颤抖着,孔幽不想他的剑被冬九冻结而成的冰生生冻碎,毕竟他只有这么一柄用得顺手的剑,再找可没有了。

  他的掌心积蓄着火灵力,正要伸手去拿自己的剑,这时突然有人喊了他一声。

  “大师兄!”

  孔幽循声转头,只见一团白色的东西突然扑向了他!

  “……”

  孔幽大概认出那是什么东西,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对方砸个满脸。

  那团毛茸茸的东西将孔幽扑倒之后,像一座雪山,把他压住。

  当它出现之后,冬九突然尖啸一声,似乎对这团雪球很是畏惧。

  鱼璇剑上的冰骤然碎裂开来,此时的鱼璇已经变了模样。它的剑身更加锋利,变成深幽的蓝色,彰显着它的蜕变。

  冬九带来的幻境骤然解开,屋外的人跨过门槛跑了进来。

  “大师兄,你没事吧!”

  “……发糕。”

  压在孔幽身上的这团就是龙须酥。几月未见,它长得比之前还要巨大。

  幸好它会自己缩小。孟筏诰双手把它拎起来的时候,它懒趴趴地挂在少年的手臂上,慢慢变成环抱的大小。

  孔幽坐起身来,揉了揉被撞疼的后脑勺。

  发糕从龙须酥雪一样的身子后面探头,突然眼眶红了。

  “大师兄,你真的还活着。”

  一句话,把孔幽都说得愧疚了。

  孟筏诰是不会埋怨孔幽欺骗他的。事实上他曾经无数次地祈求,如果那场大火,只是一个玩笑就好了。

  他知道许禄延在瞒着他一些事,无论怎么追问都不告诉他。

  后来,孔幽在廊试被揭穿身份,消息传到鸦首山。

  孟筏诰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他忙不迭地收拾行李,从鸦首山离开,来到瑶台。

  中间还迷了几次路,但最终,还是出现在了孔幽的面前。

  大师兄看上去虽然十分狼狈,但他是活生生的。

  连日来的紧张与疲惫,和怕希望落空的担忧,在此刻释放出来,让发糕汪地一声哭出来。

  孔幽吓了一跳。

  “发糕,别哭,我知道我这事做得很过分。”

  孟筏诰呜噜噜地哭,龙须酥从他的怀里爬出来,盖住他的脸。

  “呜呜呜。”

  这下发糕想哭都哭不出声了。

  孔幽有点哭笑不得,他把手搭在少年的肩膀上,扶着他在椅子上面坐下。

  发糕随意地用龙须酥抹了把脸,再把它抱下来。

  孔幽端详着少年,发糕消瘦许多,五官变得清俊分明。

  虽然现在人长得俊秀了,但孔幽还是会怀念那个胖墩墩的他。

  人不是无缘无故消瘦下来的。

  孟筏诰很快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他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师弟了。

  他问孔幽过得好不好。

  孔幽点点头。

  “鹤云宗的人都很活泼,说话也风趣,跟他们相处很自在。”

  这句话里面加了亿点美化。

  孟筏诰不像小时候了。若是换作以前,他一定会嚷嚷着要跟大师兄一起去。

  但现在他只是笑笑。

  “那就太好了。”

  发糕成长得太快,孔幽甚至有些无法适应。

  “发糕,你想来这里吗?”

  这次换他主动问。

  “我想,”发糕老实点头,“但我知道,师兄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

  所以他会等待。

  孟筏诰没有在这里逗留太长时间,他说现在许禄延还在山中,扮成他的样子。

  “嗯?”

  孔幽愣住,孟筏诰摸了摸后脑勺。

  “我走得匆忙,也没有办法,就临时拜托他帮帮忙。”

  孔幽走后,两个少年虽然还是不对付,但他们之间维持着一种默契,在察觉到对方需要帮助时,就会默默地伸手。

  发糕只见了孔幽一面,但是他把龙须酥留在了这里。

  “龙须酥留给师兄,如果你受伤了,它能帮师兄治疗。”

  清晨,发糕站在月门处,对孔幽挥挥手。

  “等到师兄实现了心中所愿,我们再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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