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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三心庐后屋。

  汀云推开门来到靠于窗台边的桌案前,伏低身子在铺满纸张的桌面上,寻了个位置空隙的位置,轻轻的敲了两下。

  虞恙寻声,撩起眼皮,眼里没什么光亮的看着她比划:[女君,安女君上门拜访。]

  “快请——”

  虞恙眸光亮了亮,停下笔,就要起身,又想起什么,慢慢地坐了下去,问询了一下:“娘亲那边怎么说?”

  [自然是应允的。]

  汀云瞧着她这模样,侧过脸来偷笑,笑她假正经,能让她过来转述,怎会不经过夫人的同意?

  夫人又没在旁边看着,做给谁看?

  汀云好笑着将虞恙扶着起来,整理好她久坐得有些褶皱的襦裙,让她赶紧去接安夭。

  被拘在屋里有段时间了,突的被放宽限制了,让她能出去见见人,虽然不是出门,但是能在屋里转悠一会儿,虞恙也感觉到了舒心,心情颇为愉悦,走动的动作都轻快了两分。

  放下为了避免沾染墨迹而撸高的袖子,虞恙让汀云不用顾着她的裙子了,让她把桌案上的抄写按着顺序给她收好,最好是在整理的时候看一下她有没有抄漏页。

  这些日子,白日里看着这些字,晚上做梦都是这些字,还是打乱版的。

  前堂。

  荀芫禾招呼着安夭喝茶,用点心,笑意温和的同安夭说着些家常,语速平缓,字里话间甚是亲和。

  安夭不时点头应和,扬起一张笑脸,笑的甜蜜乖巧。

  “娘亲。”

  “安女君。”

  虞恙一路过来走走停停,耽搁了好些时间,感觉把这几日的烦闷都驱散了一些,走进前堂,又挂上了往日的神态,对着交谈甚欢的两人,一一见礼。

  荀芫禾见她过来,笑容不减,起身嘱咐了两句,便把这个地方留给这两个小女君。

  别看安夭乖巧懂事同她说了好些话,其实内里还是拘谨不自在,看虞恙进来,眼睛都要落在她身上了。

  她还是识趣的早点离开为好。

  再说,她对虞恙的气还没消完呢,也不想多搭理她。

  看着就让人冒火。

  荀芫禾转身离开,安夭挺得笔直的背脊就松了下来,抬手招呼她赶紧过来坐,自己则端上茶盏,喝了一杯缓解了刚才说话的喉咙干,又拿起了桌几上的糕点,浅尝两口、三口、四口,连连点头:“你家下面的人确实有点手艺在里面,难怪去味香坊的人络绎不绝。”

  “你这是打着找我的名义来吃糕点的?”

  虞恙有些好笑地为安夭添上茶水,她这会儿一口一口的吃的尽兴,但这款新出的栗子酥,外酥内细,绵密而香甜,吃多了免不了会有点腻。

  “一半一半吧。”

  安夭点点头,又摇摇头,虞家下面热人办的味香坊,样式丰富,品种独特,精巧繁美,就是量太少了,供不应求之外,还搞什么每日限购。

  她实在是有些馋了,加上确实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虞恙了,便上门拜访,同荀芫禾交谈间便不着痕迹,委婉的表示了没有尝到他们家当下的新品的遗憾。

  荀芫禾倒是上道,吩咐下去,把试行还未售卖的样式每样都端来了一份,美其名曰让她帮忙品鉴一二。

  那她自然不会客气啊。

  一样一口,吃到最后,她有些意兴阑珊的摆摆手,抽出手帕,擦拭了嘴角的糕屑,干了一杯解腻的茶水,才道:“那日谢谢你啦。本想着秋高气爽,约你出游,怎的递了请柬,约了几次,都说你身体不适,要在家静养,如今可好些?是不是那酒太伤身了?要不要叫杏林春的大夫来给你瞧瞧?身子弱,还是要尽早调理为好。”

  “咳咳~”

  听着这一连串的问话,虞恙生理不适的配合着咳了两声,扬起一抹气色不足的笑,“老毛病了,多养养就好了,没什么的。”

  安夭看她那一副面白唇虚,没什么精神,眼底还有点发青的模样,配合着她的话,点了点头,手却朝荀芫禾刚才坐过的位置指了指,“我带了一些补气益血,生精蕴力的,让伯母收起来了,到时候记得用啊。”

  “好,多谢了。”

  安夭这话摆明了就是不相信她刚刚的说辞,那她也不辩驳,附和着应下。

  安夭还怕虞恙不上心,侧过身来拉住他的袖子,多嘴叮嘱:“里面有些老参是从我舅舅的库房里面薅的,说不定还有御赐之物呢,都是好东西。”

  “好,一定用。”

  虞恙失笑,看着安岳真切关心的眼神,认真的点点头。

  安夭这才端正姿态,说:“明儿就是放榜之日,要不要去凑凑热闹?我可听说了,好些个人家都已经摩拳擦掌,只等来个榜下捉婿或者重金相携。顺便,看看你,蒲郎君是否榜上有名?嗯?去不去?”

  安夭说着说着,又靠过来凑到虞恙的面前,冲她挤眉弄眼,眼里全是促狭调侃。

  虞家同蒲家的亲事,在她们眼中已然不是秘密。

  蹴鞠篝火,两人走得如此之近,大庭广众之下结伴而行,只要有心人,稍加打听就知分晓。

  只是虞家暂时还未公布,把这个事抬到明面上来,想来是有自己的顾虑。而这个顾虑可能就在明日的放榜上,所以安夭才会怂恿虞恙去看热闹,顺便让她看一看热闹。

  虞家给虞恙选的夫婿,他们虽有数面之缘,却也不过是点头之交,连他的脸都记不太清楚,更何况是注意他的样貌品行?

  如今,她既然已经知道二者的关系,怎的也要瞧个仔细,争取在这个婚事落成之前,为虞恙把把关。

  可这段时间,虞恙不出门是因为她生病嘛,蒲韦那郎君也不上门来瞧瞧,书院也没见着人影,派人偷摸着盯了几日,说是在忙着什么事,经常往衙内和乡间两边跑,让她怎么观察?

  跟上去?

  若是被人看见了,传出去,指不定闹出什么样的笑话呢!

  所以,按耐至今,还是上了门,就想撺掇着双方的主人公都在场,让她好生的瞧瞧,看看。

  安夭想去看热闹,虞恙也是想的,不管这热闹是看谁,拘了这些天,再是懒散,不想动,也想出去散一散僵硬的筋骨。

  但——

  虞恙现在可不敢自作决断,所有的想法都得问过了荀芫禾之后:“且等我问了娘亲之后,再说吧。”

  “行吧,那我明儿巳时,在茶楼等你。”

  虽是不确信的答复,但一半一半总有一半的几率,安夭也不强求,以明日的喧嚣,也不指指望她这一个热闹看。

  说着,安夭就起身离开,没有久留的打算。

  虞恙也没留,起身相送到门口,看着她上了自家的马车,才回去。

  回去时,打算绕远路,多放松一下,结果就在岔路口,撞见了荀芫禾。

  像是知道她会走这条路这般,荀芫禾早早地安排人在这边的庐亭上,架起了炉子,备上了糕果,放上了摇椅,悠哉悠哉的望天、看山、见水、吹风、闻花、吃饼......

  “来了就过来呀。”

  摇摇晃晃间,荀芫禾察觉到了藤蔓蜿蜒之下的身影,半睁着一只眼,就见虞恙身形微僵,小心翼翼地往后退,半点没有要过来的意思,扬声把她叫住:“来了就过来。”

  遇着人就躲,什么毛病?

  难不成她还能把她吃了?

  难得她今儿,算准了她不会,乖乖的见完客,乖乖的送客走后,乖乖的回后屋继续誊写,专门在这等着她,想和她谈谈,结果她就这个态度,真是欠收拾。

  “娘亲。”

  虞恙走过来,讪讪的叫了一声,见她对面空着,抬步挪过去就要落座,准备学着荀芫禾的模样,享受秋日午后的静谧。

  反正出来了,她就不想回去再誊写了。

  “哼!”

  荀芫禾冷哼一声,伸手将一个果子,扔到了她的面前。虞恙伸手利落的接过,维持着弯腰落座的动作,看向她:“那是给你爹留的位置,坐这儿。”

  荀芫禾甚是嫌弃的伸腿踢了踢桌几,虞恙掀起帘布,就见下面塞着一个小板凳。

  ......

  这个,可真是她的好娘亲啊。

  虞恙无奈,只得将小板凳拿出来,委委屈屈地坐下,双手举着空茶杯,看向荀芫禾,请她给自己倒一点。

  荀芫禾不予理睬,将刚才半睁着的眼,一下子就闭上了。

  虞恙只好起来给自己倒上,又委委屈屈的坐下,小口小口的抿着,眼珠子却咕噜咕噜乱转,不知道在打什么歪主意。

  炭火噼啪,水气氤氲,甜橘焦香,秋日暖阳,西风徐徐,摇椅半歇,围炉煮茶,悠闲自在——

  虞恙一点都不自在!

  一手揉着被敲得疼的脑袋瓜,一手揉着因为坐姿双腿蜷缩在后,有些发酸的大腿。

  刚才本想是偷摸着移到对面的躺椅上去,好生的舒缓一下身体,反正他爹爹不是没来嘛?

  等他来了,再让给他就是了呀。

  哪曾想,刚蹑手蹑脚的移动了两寸,脑袋瓜子就被敲了,荀芫禾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坐直了身体,手臂伸长,直接甩力过来,虞恙只觉得砰的一声,脑瓜仁子后知后觉的才传出了疼痛感。

  虞恙捂着脑袋,张嘴就想叫嚷,却只能在荀芫禾的威严注视下,闭嘴,动腿,委屈巴巴的不得不,刚才怎么挪过去的,这会儿就怎么挪过来。

  然后殷勤的给荀芫禾端茶、喂糕、剥果,一边争取着把她伺候好,让她收收苛刻的小小心眼,一边在心叫嚷祈祷:爹啊,您怎么还没来呀?!

  虞恙不时望向岔路口,希望能从那藤蔓蜿蜒的阴影下瞧出一个寒松直柏,从容不迫的身影。

  虞恙等得望眼欲穿,才见虞清大步走来,衣袂翩飞,在藤光竹影下,格具文人风骨,就是那脸色,怎么看怎么冷冽,还夹着着几分严肃的难看。

  “爹爹。”

  虞恙站起身缓解一下矮坐的不适,才不管他的发冷的脸色,热情地上前挽过虞清的胳膊,让他赶紧落座陪荀芫禾享受这闲情逸致,然后她好找由头跑路。

  果然是亲娘啊,折腾人的手段,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今晚可得让汀云给自己按摩放松一下。

  至于他爹,为什么脸色如此难看?

  就交给她娘去问吧!

  虞清顺着虞恙的力道坐下,反手抓住想开溜的虞恙,看向站在一旁的简然,吩咐道:“简然,你先下去吧。”

  简然点头,退下。

  把这个空间留给三人。

  虞清面色不虞,还把她支开,想来是有什么重要的话,同母女两人说。

  “老爷,怎么了?”

  听出了不对劲,荀芫禾终于睁开眼,入眼便是虞清那张绷得紧直的脸,起身来到虞清身边,半倚靠在摇椅的扶手上,伸手揽住了虞清的肩。

  “上极来人了。”

  这两年,虞清被罢官禁足,脱离宦海,可上极那边的人,却时不时的奉命来看虞清有没有诚心奉诏。

  荀芫禾接待下来,已然见怪不怪,说是奉命前来,却像是拐着弯来打秋风的。

  不过也好,方便打发。

  荀芫禾拍拍虞清的肩,就要起身说她去应付,又听:“是苏可大监。”

  “?,!”

  荀芫禾起身的动作一顿,面色一下就沉凝了下来。

  苏可大监?

  之前上极皇城来虞邸宣旨的内侍?!

  宫里内侍监的大监,一切行止,听命于皇帝,算是皇帝的代行者,轻易不出皇宫,能让大监出行在外的,只能是代为皇帝传达旨意。

  虞清一个被罢官,贬回原籍,拘于宅的废臣,何须劳驾一个大监千里奔袭,就为了看虞清老不老实?

  难不成,皇帝时隔两年,相隔千里,还要置人于死地?

  荀芫禾眼神一暗,声音有些哑:“怎的......”

  “不是。”虞清感受到荀芫禾的不安,回手握住荀芫禾放在他腿上的手,“是启复诏。”

  “功过相抵,官复原职。”

  “擢升谏议大夫。”

  “还——赐婚虞家。”

  “是武襄侯明家。”

  “婚期十月二十二。”

  “命我等择日回上极复职,完婚。”

  “不得耽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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