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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将计就计


日落西山时,李凤鸾收起院中的书,“天边的云浓得要倾泻而落,今夜许是要下雨。你若是愿意,到廊下避避。”

  戌时六刻,天上落下滴滴答答的雨滴。

  李凤鸾睡得浅,听到雨打瓦片声,起身推开虚掩的窗。

  陈鸣和坐在窗外回廊的横栏上,伸手接着檐边落下的雨水。

  他听见窗声,侧首望向她。

  黑发如瀑随意披散在身后,烟青色长衫下是泛粉的肌肤。她未施粉黛,也没有白日间的戒备和冷漠,惺忪睡眼毫无防备的望向他。

  他垂眸,起身挡住吹向她的夜风和零星的雨水。

  她问:“为什么会进暗阁?”

  他答:“阴差阳错。”

  “你骗人,你的眼睛不会撒谎。”

  黑色面具下露出的樱红薄唇悄然上扬,“圣德五年,我第一次见你。”

  她喃喃重复道:“圣德五年……”

  身后传来脚步声,陈鸣和转身走进雨中,与林野擦身而过。

  林野戴着锥帽,站在院中,远远看着窗前的李凤鸾。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她,是圣德五年的新春宫宴,这是他们二人定下婚事后,第一次相见。

  那时她才五岁,只会躲在树后,怯生生的偷看他,那年他八岁。那时的他只觉得她是有几分可爱的,但他并不喜欢她。驸马意味着官位低微,也算是断了他的仕途,他又怎会喜欢她。

  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变得呢,他会偷偷看她,会担心,会害怕,生出几分想保护她的心思。

  那年秋猎,五岁的她骑着一匹小马驹在林中肆意狂奔,马匹发狂,她死死抓着缰绳,手心磨得出血也未被摔下马身。那时候她好像就很少笑,险些丧命也未曾哭。

  “终究不似少年时,君向潇湘我向秦。”

  她的话语像是利刃,击碎了他的回忆。

  他在城中的宅院内,住着一个与他年岁相仿的姑娘。

  那日宫宴落水,她就已经知晓,只是他们二人之间,早已无需点破了。

  他似是不甘心,“你与他,便是同路人吗?”

  “林野,这条路走到底,无论成败,我们只能是孤身一人。”

  李凤鸾合上窗扇,林野一人在院中站了许久。

  次日辰时,李凤鸾刚洗漱好,就有个小太监鬼鬼祟祟的出现在寝殿外。

  “何人在门外逗留?”

  丹霞揪出那小太监,“哪个宫的,竟敢跑栖梧宫撒野。”

  那小太监抖着身子跪在地上,“公主殿下饶命,咱家是尚膳监的。早些时辰,咱家撞见有个宫婢在公主的补汤里加了东西,咱家怕打草惊蛇,这才偷偷跑进栖梧宫。咱家本想着伺机拦下,查验之后再禀告公主。”

  “公主,今日的补汤送来了。”

  小太监话音刚落,福满端着补汤进来了。

  李凤鸾体寒多病,每日尚膳监都会送来一碗补汤。因其中有药材,宫中的小厨房是不能私做。每日都是由太医院将所需草药送到尚膳监,再由尚膳监熬制送来。

  见几人都看着自己,福满看了眼地上跪着的小太监,一脸纳闷。

  李凤鸾看了眼桌上的补汤,用白瓷勺舀起一片菜叶,“葫蔓藤,又名断肠草。”

  久病成医,也算是托了李贤清的福,大大小小的药材李凤鸾也能认出不少。

  “公主的意思是,这汤中有毒?”

  福满赶忙拿出腰间的羊皮卷,从中取出一根长长的银针。几番浸入汤中,银针均未变色。

  “此毒不同于砒霜,银针自是探不出。”李凤鸾看了看地上跪着的小太监,向福满递了个眼神,“你装作全然不知便好,今日你有心护主,本宫重重有赏。日后若是想换个差事,告知福满,他自会为你安排。”

  “咱家谢公主赏赐。”

  福满带着小太监从栖梧宫的侧门离开。

  李凤鸾拿起勺子,尝了一口,一旁的丹霞赶忙上前拦住,“公主,有毒!”

  “这断肠草,多用便是肝肠寸断,只一两口,腹痛一阵便好了。”

  李凤鸾放下勺子,“将计就计,钓一钓鱼。你把剩下的倒了,将空碗送回尚膳监。”

  过了约半个时辰,李凤鸾腹痛难忍,福满宣了太医。

  “公主这脉象近于筋骨,深深在下,沉极为伏。伏而有力,实邪内闭,应是误食了什么与体质相冲的东西。公主先前已经吐过了,臣开几贴药调和一下,将养几日便能痊愈。”

  “有劳元太医了。”

  “臣分内之事,谈何劳之。”

  福满跟着元太医去太医院配药。

  二人离开后,丹霞拉开床帏,扶起李凤鸾,“公主正逢月事,这般折腾一次,面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本宫倒是想看看,皇帝是更想要本宫的命,还是更想废了胡氏。”

  李凤鸾中毒一事很快在宫中散开,尚膳监和太医院立马彻查此事,真相要水落石出时,皇帝却以洪涝灾害皇家当以赈灾为先,斥责宫中为一点小事便大动干戈。

  丹霞在殿外通禀,“公主,魏大监来了,说是皇上有口谕。”

  “公主,陛下口谕,大意是说公主误食毒物,无性命之忧,却搅得宫廷不安,实不是嫡公主的风范。”

  魏奴躬身传话,李凤鸾坐在椅上,面色如常。

  魏奴在一旁接着宽慰道:“近几日大卫不安宁,南方发了洪涝,朝廷的救济款和粮食发了一批又一批,已是力不从心了。北边的靖国隔三差五的骚扰边疆,陛下应是忙于政务,分身乏术。公主,莫要放在心上。”

  “本宫明白,大监不必替父皇分说。自幼时起,他便不喜欢本宫,此举倒是意料之中。”

  魏奴叹了声,“下毒之人可曾查到?”

  “不必查,本宫也知是何人。在尚膳监下毒,进一步便是弑君,有胆子,却是没脑子。”

  这宫中只有李贤清一人敢打尚膳监的主意,此时她怕是已经在胡皇后宫中跪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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