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目盲

姜令仪回到警局之后，还没想好要怎么和李队长说长安的事情，他想着先拖一拖，所以在局里碰面的时候，他都躲着李队长走，这件事别扭的就连他自己都纳闷，可是他也实在不好将遇到的事情告诉李队长，所幸先这样糊弄过去，等他真的脸贴着脸问的时候再说。

  所以一晃三天，姜令仪能不碰到李队长的面就不碰面，要么回去搞文书工作，要么就是把要出外勤的活和别人换个位置，总编排着怎么把时间岔开，可惜，在一个局里工作总有碰面的那一天。

  ：“你最近在躲我？”李队长看到走廊里姜令仪半个身子都迈出来了，结果他居然硬是把身子以极扭曲的方式拐了个弯，从另一条道上走了，逼的他大声的在走廊里喊出，让姜令仪避无可避。

  被他这么一大声喊出来，彻底没法找借口避开了，姜令仪拉出一个亲和的笑容，：“没有，这不突然想起一些文件忘拿了，得去拿一下。”嘴巴这样说，脚已经准备往后退了。

  李队长大跨步走到他跟前，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你不是上山休养了几天吗？你为什么心虚？发生了什么了？”

  姜令仪心里那个慌，不愧是干刑警的，他一个干文书的在观言察色这方面一点也比不过，他迅速在脑海里想自己该怎么编个话来打发他，结果还没等他开口，人家又识破了。

  ：“你现在在想怎么把我糊弄过去？”李队长彻底拦住姜令仪退路，整个身子挡在前面，那架势和审犯人没区别。

  ：“没有，怎么这么说我呢，咱俩都是同事，我怎么能糊弄你呢，这不手头还有工作嘛，来来来，让一下，有急事得走了。”姜令仪生拉硬拽的扯了个借口，李长安这几日不知道醒了还是没醒，他忙着手上事情，泰山婆婆没喊他过去估计就是人还没醒，现在要怎么和李队长说都是个问题。

  李队长拿着手上文件夹往手心上这么一拍，啪的一声响。

  姜令仪头都大了：“真没事瞒你。”他现在没有镜子所以看不到，自己脸上的尴尬的笑，谁看了都得说一句心虚。

  ：“警局的事情你不会瞒我，那就是陈师傅，她怎么了？出事了？”李队长这么一顿连珠炮似的问出，直接给姜令仪问熄火了，这都问到点子上了，自己再打马虎眼的能有用？

  ：“她山上下来之后身体不太好，在休养，你这不手上工作也多，我不想让你分心，所以才没说的。”姜令仪半真半假的把话说出，这真假参半的总不好再往下逼问了吧。

  李队长想来果然是这件事，上次发照片给他看的时候，估计是那一类的事情？他往前走了一步，与姜令仪两人以近的呼吸可闻的距离说道：“我知道她叫李长安，上次照片里的人出什么事了？还是她出什么事了？”

  哦，原来你知道她真名，亏得自己还左瞒右瞒的，敢情李长安啥都和他说了，那自己就这么说了，也不算让你凡俗命轨掺和其中咯，放下心来之后，姜令仪站着的身子都舒展放松了些。

  ：“山上没什么事，她也事，就是身子虚还在调养，怎么你要去探病？”姜令仪难掩心里好奇，直勾勾的盯着他。

  听到人没事，李队长也没继续往深里想，旁边那位智深兄耳尖听到了探病两个字，凑过来直问：“谁生病了？要去给谁探病？”

  姜令仪颇有趣味的看着李队长，接话道：“陈师傅病了，正问李队长他要不要去探病呢。”他难得看好戏，之前背着九黎那么辛苦，这次把人带他病床前，可以看到九黎的笑话，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要怎么把这一路辛苦费收回来了。

  ：“那肯定得去啊，前面几次案子陈师傅都帮了不少忙，也算我们警局外援了，得对我们的伙伴表示关心才是啊！李队长！”后面这句话是智深兄对着李队长喊出来的，不愧是智深兄，这一嗓门喊得所有人都转头看向这边，整个大厅都安静了一瞬。

  李队长双眼幽幽看过去，上挑了一下眉毛，皮笑肉不笑：“你很闲？一会外勤一起去哈，我最近值班正好缺个一起执勤的。”

  智深兄没心没肺的用手肘顶了李队长：“那行啊，咱们一起探病一起值班，好兄弟当然同去同行。”

  姜令仪站在一旁笑而不语，他此刻已非常期待的想带这位李队长去看看重伤躺着的九黎，反正探病看一个也是看，两个也是看。

  李队长顶着这两人视线，又偏头看了一眼厅里各种因为好奇看过来的视线，硬着头皮干咳了一声，：“我知道了，后天去，手头还有活呢。”欲盖弥彰的就走开了。

  智深兄跟在后面叽叽喳喳的自说自话探病要带什么去，带果篮还是带补品，李队长一概不答。

  姜令仪掏出手机给甘华发了个信息，：“后日泰山婆婆店里探病，要不要一起去，有好戏！”最后还加了一个戴墨镜的表情，别看这人外表文质彬彬的，真使坏起来蔫坏蔫坏的。

  ：“好啊，正好到时把给长安准备的草药带过去。”甘华的信息回复的极快。

  蓝天下白云高远，这是很平常的一天，也是无波无澜的一天。

  泰山婆婆后院里，李长安睁开眼的时候，面前是一片黑沉沉，甚至她用力眨了眨眼睛，伸手在眼睛上揉了揉，眼前黑的非常彻底，再厚的窗帘遮盖住整个房间都不应该如眼前这般寂灭无光，她往旁边摸了摸。

  ：“九黎？”她张口之后耳边居然没有自己的回声，只有嗡鸣声。

  突然有一只颤抖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银戒的轮廓咯在她手腕肌肤上，是九黎的手，她好奇的抓过手来，在手心上用食指写字。

  ：“我好像看不见了。”她写的极慢，感受到九黎的手微微颤抖着。

  她在黑暗中，连声音都听不到，此时九黎的手大概是唯一能感受到的活物了。

  九黎的另一只手将她左手打开，在她手心写到：“你现在看不到是吗？可以听到吗？”

  两个人就这样在一人在另一人手心上写字，做交流，这一幕李长安居然内心一时间还觉得挺好玩，却不知九黎此刻脸色已衰败的厉害，他强撑着一笔一划的在李长安手心里写字，身体僵硬的厉害，他守在床边一日一夜，原本看到她眼睫毛轻动，心里已以为她身体大安，想着能醒来大约就没什么事了，没想到李长安醒来之后不仅看不到了，甚至听不到。

  他在长安刚刚醒转起身时，伸手在床边摸索的时候，已颤抖的伸出一只手在她双眼间使劲摇晃，她双眼如常却并未聚焦在他的手上。

  ：“后来巫族怎么样了？”李长安继续在他手上比划。

  九黎此时心慌意乱，随便答复：“巫族事情已了，你等一下我叫泰山婆婆过来。”

  接着九黎两只手都松开了李长安手臂，她一人独坐在床上，此刻终于有几分目盲耳聋的真实感了，因为她听不到九黎离去的脚步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进来人，她指尖发抖的摸了摸自己的双眼，能眨眼，耳朵呢？也还在，又摸了摸喉咙，说话呢？没有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回馈，那就是看不到，也听不到，只有触觉。

  她大约是真的五识只剩身识了，其余四识俱丧。

  眼泪穿过指缝，她吸了吸鼻子，把两只手背在眼周用力揉了揉，依旧是无边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九黎的手再一次轻轻的牵起她，好像怕惊到她一般，拿过她的手，轻轻展开在手心上面轻轻的一笔一划写着。

  ：“婆婆来了，让她给你看看。”

  李长安点点头。

  一股清凉的灵力抚上她双眼，冰凉的气息让她原本焦灼的内心被抚慰了许多，没想到她再次昏晕了过去，没有了知觉。

  泰山婆婆接住李长安，轻抚住后背，缓缓放在床上。

  ：“三魂六魄还未凝聚，缺了一魄，她现在四识具丧，触觉还留有一些。”泰山婆婆皱着眉头，目前李长安她目不能视，双耳不闻，只有触觉，比原本想象的更严重了几分。

  九黎就更不用说了，心痛如绞问道：“有什么办法医治？”

  泰山婆婆摇了摇头，又在李长安双额一揉，手上劲力往深处探了一探后，给她盖上薄被后道：“除非寻回她随身携带的那把小刀，不然她这五识很难恢复如常。”

  这几个字打在九黎心间，站着不动看着李长安，一阵沉默后，半晌才一字一句说道：“好。”他此刻默默的，无声的，狂乱的思绪都被压下，他不愿让李长安或者泰山婆婆察觉到此刻自己的不安。

  自那日之后，九黎每日有大半的时间都在外面，每次回来都能洗出一身的血水，除了那双眼依旧澄澈，身上没个好地。

  李长安依旧昏睡在榻上。

  又过了一日，姜令仪领着李队长与智深兄上门探病来了。

  ：“这五金店真没想到后院这么大！”智深兄怀里抱着果篮，人未至声已至。

  李队长倒是面色如常，路上的时候，对于姜令仪把他们带到这五金店就已心存疑惑，之前李长安的家他不是没去过，这五金店倒是第一次去。

  所以在他第一次看到泰山婆婆的时候，他某种诡异的第六感告诉自己，面前站着的这位身着青色旗袍，手拿烟斗的少妇，绝对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年纪。

  他走进整个五金店的时候，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轻松，因为在前一天晚上，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过于真实而可怖，让他醒来后呆在床上许久未动。

  这也是他今日来探病的路上一路沉默不语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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