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古怪的饭局（一）
原本那两人从船舱出来后慢悠悠的往前走，那位依旧梳着小辫子穿着花衬衫的小龙，一眼就看见了李长安他们，李长安甚至能看到他几乎是立刻就在于笑兰耳边说了什么，之后于笑兰才朝他们的方向看过来，同时几人也朝着这边走来。
：“真没想到在这碰到陈师傅，好久不见变大美女了，我们真是太有缘了！”先开口的是小龙，那股痞气不改，带着浅棕色墨镜，让人看不清他真实的表情，嘴角挂着笑，手还插在兜里，走过来的时候眼睛在他们三人身上快速扫过。
李长安从沙滩椅上站起身，笑容可掬的说道：“我们也没想到在这碰上你们，这么巧也是来度假的？”她回话是对着小龙，眼睛在于笑兰身上多停留了几秒后继续说道：“好久不见，于先生。”
于笑兰嘴里叼着雪茄，手指捏着雪茄拿下后吐出一口烟圈，特别友好的与李长安点头笑道：“是啊，这段时间一直忙于生意，忙里偷闲出来好好休息一番。”他说话时依旧非常文质彬彬，让人产生不了恶意，还是那张熟悉的方脸。
：“看到陈师傅你还带了新朋友，这位是？”小龙看到王老头后绝不含糊的就想上前认识一番，甚至已经摸出兜里名片了：“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们家最近扩宽了不少生意，买房买地，买写字楼或者租赁都可以考虑一下我们，甚至还有些私人业务我们也做，来来来，我叫小龙，以后有事随时吩咐。”他特别自来熟的已经把名片塞到王老头手上了。
其实他这个举动很好理解，上次他们被邀请去于家毕竟带了几分半强迫的意味，后面也没有怎么说他们家生意上的事情，毕竟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少女加上一个看起来像不良少年的双人组合，怎么看都是背后有主事的人，而刚刚王老头和李长安坐在沙滩椅上如此亲近说话的样子，在小龙或者于笑兰眼中，正经主事的人是这位样子看起来四十岁的大叔。
王老头客客气气接过名片，还回掏了一张回赠过去道：“哎呀，上次就有所耳闻，我就是一小生意人，以后在西市说不定还得找您做生意呢。”他这幅上道的样子，立刻就和小龙两人臭味相投说到一块去了，两人简直就如同多年不见的兄弟重逢一般，互相勾肩搭背的已经在一旁称兄道弟起来了。
李长安和王老头认识了这么长时间，每到这种时候依然对他非常佩服，就像现在，即使知道也许这次游轮之旅里，有人算计了他们几个，他依然能拿出非常专业的微笑立刻和这几个不知是敌是友的人搭上关系，这一点上李长安的功力远不如他，就像此刻要面对于笑兰，李长安都觉得现在自己笑的有几分僵硬，她想到魂体有损的于山青，和她那无人问津简朴得不能再简朴得墓碑，对上于山青的脸，内心总有几分不快。
九黎浅浅点了一下头，表情没什么变化，好像对于他们的到来没有什么触动，甚至干扰了他看风景。
李长安心里想着于山青的事情，就想和于笑兰多说几句话，她往于笑兰的方向往前走了一小步，为表亲近语气还格外客气说道：“上次许家的事情结束之后，我也是忙于工作没有机会再去拜访，您之前拜托的送魂之事，要不下船之后我就亲自帮您的妹妹于山青做一场法事，让她走的好一些？上一次受您所托，许家事了之后我这记性不好的人，就把这事忘了真是不该，所以这次帮忙绝不收钱，免费的。”
于笑兰眼神闪烁了一下，很是亲切的笑道：“诶，这么说就见外了，不过多谢陈师傅还惦记家里小妹，之后没多久我就找人好好做了法事让小妹安心往生了。”
这就是明晃晃的假话了，他们前几日才去过于山青墓前，那垒起来的尘土，和脏兮兮的墓碑，你说已经做过法事了？李长安心里更添疑窦，面上不显继续说道：“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
王老头还和小龙在旁边称兄道弟呢，于笑兰吐出两个烟圈后，看着王老头对着李长安说道：“这位是你师傅？还是？”
李长安笑笑道：“是我们家主事的，我年纪小，跑生意的事情都是老王去接，我这边和九黎再去处理。”
：“原来是这样，那你可以考虑一下都来我们公司发展？毕竟之后我们也要做不少产业，看风水的需求很大，价格上好商量。”于笑兰好像还真的有这个想法，看着李长安说话的时候带着几分认真。
李长安浅笑一下说道：“这个啊，我和王老头已经搭档有一段时间了，目前和手头上还有一些老客户，暂时没有这个缘分，不好意思。”
：“这样啊？那可惜了，不过如果你之后有想法，我这边依然欢迎你，合同违约金我这边可以支付，毕竟我们也见过两面了，我看人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于笑兰并没有因为李长安拒绝了自己而改变了态度。
王老头已经和小龙交流回来了，他回来时笑脸满盈的和于笑兰说道：“没想到你们也有这方面需求，好说好说，以后少不得要多上门走动一下。”
于笑兰对王老头也同样抱着尊敬的态度，与小龙的痞气呈现鲜然对比，李长安假意接个电话就与九黎两人走到甲板另一头让他们三人单独说话，毕竟她有自知之明，自己的演技真的不好，说多了也许还漏了什么马脚，还不如让经验老道的王老头去和他们多聊几句，说不定能把他们上船的真实目的问出。
李长安走到一旁还装模作样的握着手机放在耳边，九黎倒是有些若有所思的看着于笑兰，李长安询问的眼神看过去，九黎并没有开口说话。
过了几分钟，他们几人好像要回船舱去了，小龙扬起手和李长安九黎说道：“那我们晚上餐厅见！”
：“好！”李长安笑着回应道，跟着挥了一下手。
等王老头走回来之后，九黎首先开口问道：“你和于笑兰说话的时候，有没有觉得什么奇怪的地方。”
李长安想了一下说道：“没有，怎么了？”
九黎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把同样的问题又问了一遍王老头：“王老头，你和于笑兰说话的时候有没有感觉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王老头倒是若有所思了一下，往前背对着甲板面朝船杆，这样说话时后面来往的人就看不到自己面部表情：“我说不上来，但是有一点我有觉得有些奇怪，他抽雪茄的时候样子有些不自然。”
李长安小小啊了一声，她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她跟着压低了声音问道：“哪里不自然？”
：“他不是一直抽雪茄吗？我见了不少人抽雪茄，总感觉他抽的很刻意，并不是喜欢抽，只是要维持这个形象，他家也算老牌家底了，这行径反倒像是一般暴发户彰显身份会做的。”王老头以他的经验来看，这人抽雪茄穿西服并不是真的喜欢，而是学着打扮成这幅样子，可是以他的家学渊源来说，于家走的出国深造再回国经商下海的路子，完全不需要装模做样，他们耳濡目染多年，富家子弟哪怕抽雪茄也不会让人挑出半分毛病才对。
李长安看向九黎，用眼神询问他的看法。
九黎轻轻眯了一下眼：“我也说不出确切为什么，但是他身上给我一种很奇怪的违和感。”他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目前只带着九个戒指的手，继续说道：“毕竟观感比上次敏锐一些，不过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我觉得于山青拜托我们的事情，他哥哥于笑兰还真的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李长安转头看向王老头说道：“你刚刚和他约了晚上餐厅一起用餐？”
王老头点点头。
李长安眼睛一亮说道：“正好，那就一起去，看看这于笑兰有什么猫腻，不过你不是说晚上是和那位唐留留一起吗？”
王老头说道：“对，我刚刚问他的时候，他说他也收到了邀请，晚上我本以为唐留留订的是一间包厢，现在看来估计这一层的VIP客人都收到了邀请，今晚要在餐厅齐聚一厅。”
李长安手指在栏杆上轻敲了几下说道：“这样倒不好单独问他一些问题，这样反倒变成了他更好的观察我们，那位带着舍利的和尚也去吗？”
王老头冲着李长安再次点点头，鉴于三人目前在游轮上一应用餐用水都被人掌控的情况下，他也有些担忧的斟词酌句道：“也去，你是担心他们会在饭局上做些什么？”
李长安手指拈着脖子上的项链，顿了顿说道：“晚上我们寻个角落坐，没见到真人之前我也不敢做什么假设，不过既然我们是被有意的邀请上来，那肯定这位唐留留就不止是单纯的和这么多人一起吃个饭这么简单，我现在怀疑他可能真的在精心挑选买家，毕竟时间不多只有三天时间，他要是单独一个个找人聊确实要花费不少时间，晚上餐厅既然提前预定好了，有餐单吗？”
王老头伸出一根手指示意李长安稍等一下，他摸出手机在里头翻了许久：“找到了，之前付尾款的时候他有发一份给我，不过我没点开细看。”
三个人凑到手机前把餐单点开放大以后一看，李长安还好，王老头和九黎两人面如土色。
：“这些不会全是素的吧？”九黎指着其中一道发财罗汉斋问道。
王老头看着这些花里胡哨的菜名，这份餐单里头至少光他尝过的菜就可以确认都是素菜，其中当属那几个名字写的会让人混淆：宫廷酥脆鳝，以及白果滑鸡丁，不懂行的人第一眼看过去绝对会以为是荤菜，可这些都是内陆某些老行尊的拿手素菜头盘，所以他嗫嚅了一下，很想告诉九黎也许里面有荤菜，可怎么都无法给出一个绝对肯定的答复。
见王老头欲言又止的，脸色和自己一样不好看，九黎就闭上了嘴，双手抓着栏杆，从背影就能感觉他此刻已经有些不高兴了。
：“这三日不会全是素的吧？”李长安往下看了一下，那份餐单上只标注了预定餐厅的菜式，大不了他们到别的餐厅用饭就好了。
王老头像抓到了光一样，点开图片往下翻了翻，镇定的说道：“就两个晚上，因为明晚就交易了，之后游轮就离开公海回去了。”
所幸也只有晚饭这么素而已，李长安安慰九黎道：“就两顿，还好还好。”
九黎脸色稍济一些。
李长安坐回沙滩椅上往后一靠说道：“那位和尚估计今晚就能见上面了，这全素斋不是给我们准备的，是给他准备的。”
王老头有些震惊说道：“那这架势还真的挺大的，我是真没想到会是全素斋，那舍利今晚估计也能看到了？”
李长安点点头，她还颇有意味的说道：“今晚我也看看那是什么东西，这么大阵仗，不过话说回来你真的想找东西镇宅啊?”
王老头如此会察言观色的人，此刻怎么不知道李长安的意思，赶忙坐下说道：“要不陈师傅你帮我寻个阳物镇宅？经过你的手肯定东西错不了，我就不至于被坑了，你看这次事情闹得。”他眼神格外灼热。
其实这次的事情说到底是冲着李长安九黎他们二人来的，王老头算是被牵连，李长安点点头道：“等回去以后我帮你寻个阳物镇宅，以后就别花钱找些来路不明的东西了，做生意还好说，放在自己家里的东西还是小心些吧。”
王老头听到她答应了这件事，高兴的双眉都往上飞了，要不是现下甲板上人多，他绝对要高兴的大笑几声。
李长安拍了拍他肩膀说道：“这几日劳烦你应对了，我和九黎识人断面这方面差一些，多说几句难免露了马脚打草惊蛇，还是辛苦你这三日与他们周旋一番。”
王老头得了李长安保证会送好东西给自己，再加上这一趟自己被当做饵让人算计了，此刻更是斩钉截铁说道：“包我身上，敢算计老子，不让他们吐出点东西来，这西市以后我还怎么混。”
三人在甲板上吹了一会风，就回套间了，这期间九黎还留意了一下有没有人在舱门外走动停留，三人回去之后说话格外小心，聊得都是些闲话家常，差不多到开宴时间，三人才缓步出了套间。
从套间一路往游轮中心走，沿走道能碰到偶有个别侍者在前引路，来往贵客井然有序的入场，那餐厅想来重新翻修过一番，还能闻到一点装修特有的味道，即使门口两个巨大的铜铸香炉在往外冒着轻烟，抬头就看到带着几分禅意的金色殿顶，古朴的屏风横于前厅，最前面站着一位穿居士服的男子，而他脚上那双鞋子尤其惹眼，那是一双黑白条纹的罗汉鞋。
：“王先生，九先生，陈女士，请里面入座。”侍者站在门口见到三人之后，招呼也未打就能精准认出人来，想来之前已经把他们调查透了，提前做了功课。
三人沿着淡金色地毯往里走，里面立着一张近十米长的金色长桌，长度几乎可以比拟于笑兰家里那张长桌，侍者原本想引三人坐到稍前一些的位置，被王老头寻了个由头在靠门口的最末端定了下来，现在还未入座还能适当调整一下位置，李长安朝他飞了一个干的漂亮的眼神，就与九黎站在厅内角落一侧，装模作样的用些餐前小食，顺便观察一下进来的人。这里侍者一应都是男子，身着浅灰色居士服，脚上踩着罗汉鞋，一应设施和今晚素斋倒是格外相匹配。
：“你说我两吃这顿饭咽的下去吗？”李长安用牙签插了一块小酥往嘴里塞。
九黎靠在一旁，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修的鬼道，我修的兽道，他一个佛修安排的饭怎么咽不下去？我更好奇他这是真要把舍利拿出来卖？”
李长安看到门口进来一个盘着发髻身着唐装的端庄女子，她眼睛一下睁大了，用手肘戳了戳一旁的九黎。
九黎侧目看了她一眼，随着她目光过去喃喃道：“猫鬼？”
今晚果真疑窦重重，一位和尚要卖了寺里舍利换金银阿堵物，而一位被猫鬼附身的人正是买家之一。
所谓猫鬼，现世已很难见到，以前一些心怀不轨的术士会把死去的猫灵炼为恶术，用以诅咒他人，被恶咒附身的人周身会时刻带着针刺般的疼痛，不久后就会吐血而死，因此被附身的人几乎没有一个活的长久，而这位被附身的女子面色红润，甚至神色里还带着几分天真浪漫，好似来此游玩一般，她进来之后好奇的拿着手机，在整个厅里四处找着合适的地方自拍，动作里带着几分稚气，完全没有半分病痛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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