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你真聪明
第二日阳光照进房中，李长安睁开眼睛，发现眼前迷蒙一片，双耳嗡鸣不止，伸手在旁边摸了摸，指尖传来的触感也很奇怪，下意识张嘴想发声，没有听到自己的回音反馈，好像听力这一刻也倒退了一些，有一瞬间的慌乱，很快又镇定下来，毕竟已经感受过比这更严重的五感全失，现在这样应该是三日之期快到了，所以银珠内留存的魂力没剩多少了。
盘起双腿，凝神于项链上，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耳边的轰鸣逐渐变小，开始听到海浪拍打船身的声音，由远及近，缓慢睁开双眼，之前目光所视的白色迷雾已全部散去，九黎就坐在她对面，红色双瞳里满是担心。
李长安轻轻握住九黎的手，安抚他道：“已经没事了，大概三日期限快到了，能撑到上岸。”
九黎侧过脸去避开了李长安投来的眼神，眼里的痛惜没让她看到，再转过头时已恢复如常，点点头说道：“好，那我们早点回去，老王收拾他自己行李去了。”
李长安抓住他想起身的手，问道：“告诉我，我忘记的是什么？你为什么被封印，我做了什么？”
九黎忽而一愣，随即怒之，这是九黎第一次生气，第一次对她生气。
：“永远不要记起来，都是过去的事情，有什么重要的？你活着才最重要！”九黎双手紧紧抓住李长安的肩膀，几乎是用吼的说出这句话。
李长安肩膀被抓的有些痛，左手轻轻搭上九黎手臂，用很平缓的语气说道：“唐家这几位找上门来，我想不是没有理由的，你看泰山婆婆与大师兄都联系不上，我想一定与京市有很大关系，即便你现在不告诉我，未来某一天，天道也会用别的方式告诉我的。”
九黎紧紧抿着唇，像被什么烫到了一般，松开了双手，从床上下来，一言不发的背对着她。
李长安端坐在床上，阳光下像一个精致的人偶，就像被挖掉心的一副空壳子，没有心的人，世间的风风雨雨她自然能秉公处置，就像一块已被打磨好的璞玉，瑕疵尽除，好似已趋近完美。
：“它已经推着我们往既定的方向走了，你也察觉到你的封印一点点被解开了对不对？”她指了指天花板。
九黎还是背对着她，不过单从背影上看也知道他此刻生气的厉害，因为那一头红色的披肩长发，已浮上一层淡淡的红光。
他当然知道李长安说的没错，甚至他的封印正如她所说，已可自行缓慢褪下第二第三枚银戒，只是他为了不让李长安知道，还是将这两枚戒指戴在手上。
她掀开被子，走到洗手池旁，站在镜子前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弯眸笑了笑说道：“孙家，许家，巫族，于家，如今最后一个，我想就是唐家与穆家，而这件事应该也是最难，最不能逃避的事情，你在我身边待的越久，封印便会因你我所积的善果，渐渐消散。”她停顿了一下，转过身面对着九黎的背影“我在木槐一给我的梦中，其实见到了一个人，这件事我忘记和你说了，怕你因此焦心，可我确实与他见到了一面，他教我下棋来着，虽然我还是不知道他名字叫什么。”
九黎十指倏地收紧，还是没有转身，他此刻的表情实在过于明显，将内里心思表露无疑。
晨光柔和，伴着海风吹入屋内，并未吹散二人身上的寒意。
：“长安，你若知道了，也改变不了过去，还会因此而死。”他终于转过身来，面对着李长安，他的表情已没有之前的愤怒，而是一种诡异的平静。
就好像，他已认命后做了某种决定一样。
李长安走到他面前，伸手扶上九黎的脸，一双清凌凌的眼眸望着九黎：“我不会死的，如果知道过去代价这么大，大师兄就不会狠下心不和我联系了，你看要真是这样，崔钰肯定会告诉我的，还会把这件事拦住。”
九黎按上抚在自己脸上的手，带着几分急切的将她按在怀里，不让她看到此刻自己的表情“你若真死了，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如果，如果你等不到你要的结果呢？如果....”
他仅有的害怕，来自过去那些无法言说的经历。
：“我没有一定想要的结局，活着固然很好，可我想活得明白一点，我也想知道为什么那把刀上面封印了李渭水的另一魄？为什么我的魂在他体内？你为什么没来由的讨厌他，以前我们三人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我都不知道，他也不知道，只有你一个人背负了这些，所以让你带上了不能摘下的封印。九黎，我答应你，我不会冲动的，我也不会失去生的意志的，所以让我去京市吧，我知道你上岸后，等我在李渭水那里安全了，就会想法子亲手杀了他们几人，不要这样，避不开的。”
天道最是公平也最是无情，你若有悔改的心，要如何验证呢？自然是在解除封印的同时，继续给你和之前一样的境况，让你再一次做出选择，如果你拥有力量之后，还是逆天犯禁而行，那这纠缠的因果还是破不了。
：“你真聪明。”
李长安把额头抵在他锁骨上，有些无奈的笑出声道：“大概是因为我们之间，互相太了解了，上游轮后，你格外安静，不论是你我被诓上游轮，套房遇到那柄木剑也好，又或者昨晚水池里与柏将交手，你都不在意，因为在你眼里他们已经与死人无异，那天与天元的谈话中，你故意告诉他我那柄刀不见了，还诱导他留下与我们一同过年，我就猜到你大概之后会不计代价的将这些人杀了，哪怕之后会因此被押到崔钰那，被判在地狱里滚个百来年的，你也不在乎。”
九黎低下头，同样笑了出来，却没有否认她说的。
他行事当然与人族前顾后盼的行事作风大为不同，这些算计与阴诡伎俩即使他读过看过，也做不来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若前路有阻，全力毁之才是他生存至今信奉的真理，既然天道之劫火苗已经燃起，自然要以雷霆之势将其熄灭。
：“给我一点时间，若到了真无法挽回的地步，我与你一同下地狱，你留我一个人在世上几十年，这孤寂谁来填呢？”李长安的话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悲哀，像逐渐淹没脖颈的池水，宁静而又绝望，无法逃脱的缄默尘世里，她一人已独行了近三十年。
虽有王老头李队长等人，可他们都是会老去，会离开的。
：“好。”深埋在心底的种子，那些不能开花的种子，是内心深处最里面潜藏的阴暗，没有例外的每一次都会在她这败下阵来。
他捏起她的脸，端详许久，手指在她眉眼间描摹而过，这样亲密的举动，除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对她做过，之后再也没有过，唯有今日她提及往事，让他露出了几分与平时不同的样子。
李长安被捏的小脸一上一下的，待他终于停手，才上手揉了揉有点酸痛的小脸，说道：“所以我可以猜一下，你讨厌他是因为我和李渭水以前....”
原本想说过笑话让两人放松一下心情，结果话还没说完，头上就被九黎狠狠敲了一记。
：“啊！好痛，好好好，我不问了，我这不是看气氛紧张，想缓和一下嘛！”她两只手抬起揉了揉头顶，刚刚九黎下手可没收着力，实打实的一拳敲在她头上。
九黎自然被她这副样子逗笑了，说道：“吃早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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