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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我想上学


星光洒落千村外,遥看银河万户同。同样的夜晚,同样的夜来微风拂蝉鸣,不同的人家却有不一样的境况和心情。

  与韦勇家相隔约二十里地的双江村,村北靠河堤边三间茅草盖顶的土坯墙房子里,住着一户人家。在中间那间既是堂屋也是厨房的屋里,昏黄的灯光下,十四岁的小姑娘傅美枝手捧着兰溪中学的录取通知单,眼泪象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夺眶而出,挂满了脸颊,吧嗒吧嗒往下掉。秀美的小脸蛋哭得稀里哗啦的,让人见之生怜。傅美枝小学六年成绩一直拔尖,年年是三好学生,今年全县小升初统一考试,她考了171分(语文90,数学81),成功被兰溪中学录取了。可是因为家里太困难了,兄弟姊妹又多,父亲无力供养她继续上初中。

  父亲傅铁牛坐在灶垆前的小矮凳上,闷声不响地一口又一口的抽着烟,连灶膛里正燃烧着的掉出来的木柴都没有注意,任它掉在地上叭叭地烧着,一会儿火灭冒出一股白烟。靠近大门的墙根边点着一盘蚊香,一点火红的香头一闪一闪地正在慢慢地燃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蚊香的气味。

  “美枝呀,不是爸不让你去读初中,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你妈这个月买药的钱还没有着落,你大妹和二妹这期的学费还欠着学校没交,下半年你大弟也要上一年级了,还有一个五岁的小弟,咱家这么个烂包的情况,110元钱的学费咱家实在是拿不出来啊,闺女你别怨爸,爸也是没办法呀,只怪你爸我没本事,供不起你去上初中,唉!”傅铁山手拍着爬满皱纹的额头,无奈的长叹一声。才四十岁的他,由于长年的劳累和营养不良,看上去像五十多岁。

  “姐姐,你吃口饭吧。”坐在一旁的十二岁大妹傅秀枝手摇着傅美枝的胳膊劝道,姐姐傅美枝自打今天从学校拿回录取通知单之后,除了割猪草煮猪食喂猪,接着洗衣,再做饭,一直不停地干活,午饭和晚饭姐姐一口都没吃。十岁的二妹傅芳枝懂事地端着一碗饭菜递到大姐傅美枝的面前,也喊着“大姐,吃口饭吧,再不吃一会儿就凉了。”

  “大姐你下半年去读初中吧,大不了我不读书,在家里干活就是。”七岁的大弟傅建军坐在擦得漆黑泛亮的饭桌对面,大声说道。

  “胡说!七岁小屁孩能干什么活?不读书字都不认识,将来怎么生存?咹!”父亲傅铁牛喝斥道。吓得七岁的傅建军缩了缩脖子,赶紧闭嘴低着头不吱声了。

  “哇!呜呜呜!”五岁的小弟傅建强被傅铁牛突然的一声厉喝吓到了,哇地一声呜呜地哭了起来。妈妈胡爱竹赶紧搂着他哄了起来。一边用手拍抚着小建强的背,一边又开始咳嗽了起来。胡爱竹患有肺结核四年了,乡里俗称痨病,不能干重活,干不了太费力的活,一使力就会咳嗽出气不赢,这几年一直在吃抗结核的药物治疗,在家里干些轻泛的家务活。

  胡爱竹今年三十八岁,原来是一名知青,父母是兰水市国营氮肥厂的职工,1970年十八岁的她初中一毕业就和同学们一起被安排上山下乡插队了,胡爱竹插队的地点正是兰水县兰桥乡双江村。1974年的时候本来她有一个返城参加工作的指标,但是为了当时相恋的对象,因为同为知青的她的那个恋爱对象的家庭条件极其困难,对象的父亲早年被打成右派下放采石场劳动时右腿不幸被石头砸断残废了,母亲后来哭坏了眼晴,下面还有五个弟弟妹妹,因此回城参加工作对于她对象来说极其珍贵,关系到他们全家老小的死活。于是胡爱竹为了爱人选择了牺牲自己,她把分给自己的返城指标让给了那个对象。可是没想到的是,对象顺利返城参加工作后便和她断了联系,更没料到的是三个月后胡爱竹发现自己怀孕了,失恋、失去返城指标加上未婚先孕的风言风语嘲讽和工作组的作风问题调查,这几重打击,让胡爱竹一度伤心欲绝,痛不欲生而趁人不备之时投河自尽,幸得当地村民傅铁牛发现并把她从河里抢救了上来。当时傅铁牛是村民小组的小队长,村里的青年骨干分子,在他的悉心照顾和争取保护下,胡爱竹被免于作风问题的处罚,但是被取消了回城工作的机会,为此她娘家父母气怒之下与她脱离了关系。之后胡爱竹去县医院打了胎,收拾心情像坚韧的竹子一样顽强地生活着。1975年,经过一年多的交往和相处,虽然家境贫寒但是勤劳肯干朴实厚道的傅铁牛走进了胡爱竹的心,而虽遭抛弃但却坚强善良秀外慧中的胡爱竹也走进了傅铁牛的心,于是两人结婚了。由于傅铁牛家里条件不好,下面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加上父母,八口人住在四间土房子里,实在是太挤太不方便了,所以婚后不久,傅铁牛胡爱竹小两口便搬到了生产队看管牛栏的一间茅屋里生活。婚后第二年生下了大女儿傅美枝,第三年生下了二女儿傅秀枝,第五年也就是1980年分田到户那年生下了三女儿傅芳枝。分田到户后,生产队集体的耕牛被卖给村民了,原来的三间牛栏屋空置了下来,于是傅铁牛便盘了下来,稍微改造了一下,便成了自己的家,一直住到现在。后面五年内又生了大儿子和小儿子,因为超生,被罚了一笔不小的款。1981年,政府为胡爱竹落实了知青返城政策,就近安排她到兰桥乡办的集体企业--东风茶场上班,成了一名茶场工人。可是生完小儿子第二年,胡爱竹不幸患了肺结核,这四年来一直挂了病假,在家治病,年年看病吃药治疗,家里孩子又多,负担又重,去年东风茶场又倒闭了,家里全靠傅铁牛一个壮劳力辛苦支撑着,所以虽然分田到户十年了,别人家里越过越好,好多邻居都已经盖起了红砖楼房,但是傅铁牛家里却过得一团烂包,成了双江村最穷困的一家。

  “美枝啊别哭了,妈知道你心里难受,妈心里也难受,只怪我这身体不争气。美枝你放心,现在离9月1号开学还有一个半月,妈答应你,妈一定会想办法筹到学费送你去上学的。相信妈妈,乖美枝别哭了,哭得妈妈心疼更加难受。”胡爱竹喘着气咳嗽着对大女儿劝说道。

  “嗯,妈我不哭了,您也别哭了,快进屋躺着休息,别累着了。小妹快给妈妈倒杯水喝。”傅美枝听了妈妈的话,心疼害怕加重妈妈的咳喘和病情,便擦了眼泪,收起录取通知单,端起饭碗吃了起来。小妹傅芳枝乖巧地倒了杯水,扶着妈妈喝了,又扶妈妈进屋躺下靠着床头歇着。

  傅铁牛仍然坐在灶垆前,拿着一把蒲扇扇着,默默的看着灶台,一句话也没说。

  夜渐渐深了,良久,一家人收拾完一天的疲惫后,相继睡下了。半夜里,傅美枝睡梦中仿佛听到了父亲翻来覆去轻轻的叹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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