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山居野畔无宁日 最是伤人舌口刀【五】

伏衍就这么向前走着，失魂落魄地走着，终究还是走到了姑姑伏婉晴的门前。“小表哥，你怎么不进来？臭哥哥又躲起来练功了，快过来陪我玩！”百里如玉的声音仿若林间清泉。伏衍回过神正好对上那一双清澈的眼睛，没有一丝杂质；与纳兰珏离去时的无奈与绝望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伏衍不禁暗叹：“同一座庄园，截然相反的命运；一个沐浴在阳光下，被周围所有人瞩目、宠溺，另一个却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独自舔舐伤疤。”

  不待伏衍继续想下去，百里如玉已经是蹦跳着来到伏衍身旁，扯着他的衣襟往屋里走去。一边走一边笑道：“娘亲你看看小表哥是不是傻了，到了门口也不进屋，我跟他说话他也没反应！”伏婉晴宠溺地捏了捏百里如玉的琼鼻，而后轻喝道：“你这丫头没有规矩，怎么能如此说你表哥。”而后也是好奇地看向伏衍。伏衍此时自然已经回过神，看着伏婉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伏婉晴见到以往那个活力满满谈笑风生的伏衍，此时却是神色黯然，赶忙上前轻抚其额头，担忧道：“衍儿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气色怎么这么差？”伏衍则是强行打起些精神，回道：“姑姑不用担心，我没事；只是遇到一个问题，怎么也想不通，等我想明白了就好了。”伏婉晴则是柔声道：“凭你的聪慧还有想不明白的问题？应该不是修炼上的事情吧？”百里如玉也瞪着两个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在一旁凑热闹。

  伏衍思虑片刻后说道：“姑姑，若是一个人犯了错，给别人带去困扰，却也并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如果小惩大诫，她有可能不仅不悔改，反而变本加厉的迫害别人；可如果因为一点小事就严厉地惩罚那个犯错的人，很可能毁了他的人生。这种情况您会如何抉择？”伏婉晴莞尔一笑，轻轻敲了一下伏衍的额头，说道：“这就是你的难题？这有什么好纠结的，犯了错就要受到惩罚，小错轻罚，大错重罚；若是犯了律法，交给官府便是，也就轮不到你这小脑袋瓜犯愁了。若是小错便施重罚，有失公允，也没有给人改错的机会，自然不可为之。”

  伏衍苦笑道：“若是如您所言小错轻罚，她因为受到惩罚忌恨报复别人，导致了别人承受更严重的后果；岂不是因为您的处罚让被迫害之人受到了牵连？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么？”伏婉晴闻言一怔，然后摇摇头道：“你这小脑袋瓜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啊？犯错受罚天经地义，难道就因为害怕惩罚他之后，他去报复别人产生更严重的后果就不去惩罚他？这不是助长他犯错的气焰么？你要记住犯错的人必将为自己的错误承担后果，没有任何余地可言，不能因为害怕他报复产生更严重的后果便有所忌惮。不惩罚犯错之人，他就不会继续犯错了？谁又能保证不惩罚他就不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呢？我们能做的无非也就是提醒或者帮助那个可能被报复的人提高警惕，使其免遭更严重的危害。”

  见伏衍没有回应，伏婉晴正色道：“衍儿你记住！错，只在犯错之人，任何人都无需为犯错的人背负什么；惩罚犯错之人，才是对被伤害的人最大的慰藉。”

  伏衍若有所思，伏婉晴所说的自然有她的道理。但是伏衍仍旧无法权衡，纳兰珏到底是继续承受这样的伤害后果严重；还是碧池几人受到惩罚后报复她，给她带来的后果更严重。未来的事情没有发生，谁也不知道会往什么方向发展。只是在伏衍看来，碧池几人的行为虽然伤害到了纳兰珏，但是至少现在看来这个结果尚且还在纳兰珏可承受的范围之内；若是当真碧池几人被惩罚，再去报复纳兰珏必然是变本加厉，那时候的结果未必是纳兰珏亦或者是伏衍能够承受的。

  伏衍轻轻叹了口气，他明白姑姑的做法无疑是正确的，但是正确的方式带来的结果却未必是他能接受的。所以，他选择了那个“自己”看似能够承受的结果，把最后的选择权还给了纳兰珏；因为说到底他的介入不过是个意外而已，不过是给这件事的发展多了一种可能；他不替任何人做任何决断，事情本就如此。想到此处，伏衍的紧皱的眉头终于是稍稍展开。

  伏婉晴见状，微微一笑安慰道：“想通就好！”百里如玉却是在一旁咯咯笑道：“娘亲跟爹爹都说小表哥聪明，那我一定比小表哥还聪明；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不用想都明白。每次我犯小错误的时候，虽然娘亲罚我面壁，但是爹爹总会过来求情；可若是我闹得过了，娘亲就会打我屁股，爹爹也不管了。这就是小错轻罚，大错重罚，所以我现在才这么懂事，不会犯错，对吧?娘亲!”闻言伏婉晴开怀大笑，一把搂住百里如玉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口，点头认可道：“玉儿真聪明！”伏衍也是用力的将百里如玉的头发揉个稀烂，萦绕在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笑着附和道：“就你最聪明！”而后转身便跑。百里如玉伸出两个“小爪子”，露出一个奶凶奶凶的表情直奔伏衍而去。伏婉晴见状只得摇摇头，暗道这两个小捣蛋鬼，莞尔一笑。

  陪着百里如玉疯玩了一阵，伏婉晴便到院子里将百里如玉提溜了回去上晚课。伏衍自是也被伏婉晴拉着在门外作陪。伏衍一边跟姑姑闲聊，一边看着完全静不下心学习，东看一眼，西望一下的百里如玉，不觉有些好笑；转念却又想起了纳兰珏，这二人年岁相差不大，性格却是迥异。百里如玉顽皮活泼，阳光活力；纳兰珏却是沉稳内敛，只是被生活摧残的有些麻木了。说起来二人也算有缘，一个如玉，一个二玉；若是能在一起互相影响，对她们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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