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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岂能一亲芳泽


程诺身体僵直。

  身后那个声音,如蛆附骨。

  没等她作何反应,一个身影便闪身到了她的眼前。

  脸,还是那老仆的脸。

  但先前佝偻着的身躯此刻挺拔硬朗,颇有鹤骨仙风,得道高人的模样。

  他须发皆白,头顶束发上,还插着那根古朴的玉簪子。

  “你是故意引我来此地的?“程诺扫了玉簪一眼,又盯着他的脸,冷声说道。

  他引她到这后山,只怕是为了这玉簪子的来历。两人心知肚明,她却不道破。

  那人面上平和,淡淡地说:“算是吧,年轻人,我问你,你适才提到的古滇国遗迹可是确有其事?你还亲眼所见是么?”

  “老人家你何必明知故问呢?我倒是要问你,你这簪子是哪来的?白天你装得可真像啊,明明一身功夫,却骗过堂上一众高手。”

  听程诺讥讽自己,他也不恼,神色仍然是冷淡的,没有马上回应,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程诺的目光越过漆黑的树林,什么都看不清,只有沙沙的风声。

  也不知郑老大追上那怪人没有,自己被这老头困在这里,不知会被如何处置?

  “你困住我算什么英雄行径?你到底要做什么?“她忍不住问道。

  “看来这遗迹之事是真的,原来我这簪子的出处如此隐秘,”他深吸一口气,望着远处的黑山道。

  片刻后,他目光又回到程诺脸上:

  “老夫归隐江湖数十载,不知江湖中已是英才辈出,我看你与刚才的小伙子,年纪轻轻,修为却不一般,我知道你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帮白隐山庄铲除恶人,你们可知这山庄才是最险恶之地?”

  “当然知道!”程诺咬重音量道:“这山庄后山可不就有你,还有你的同伙儿,全身长毛的怪人?”

  “你!那怪人……”那人脸色一沉,一股威势散发开来。

  这时,从山庄里窜出一片火光,将这后山都映的明亮了些。

  很快嘈杂呼救声此起彼伏,就连离这后山最近的院子都有人四处奔走。

  那人望着起火的方向,不再言语。

  忽然,他头微微一侧,朝后山林中看了一眼,身形一展,霎时间便消失无踪。

  他刚走,程诺便听到衣物的破空之声,应是郑乾回来了。

  程诺望着老者消失的方向,不由得出神。

  想她反应已是机敏,这老者竟能比她提前许久感知到郑乾的行踪。

  话说郑乾追着那野人而去,一路追踪,几番交手。

  那野人身中数剑,奔逃起来依旧有力,回击时身手诡谲,却不知是何原因,他的掌力不足,故郑乾也毫无顾及,只需进攻即可。

  终是到了一棵参天大树附近,那野人突然失去踪迹。

  只见这颗大树根茎粗大,需六七人合围才能抱住,树干处有一个大洞,从里边传出阵阵腥臭之气。

  郑乾点燃火折子,走进去一看,不禁陡然心惊。

  地上散落着几具人骨,身上血肉模糊,缺肢断臂,俱是死相惨烈,看地上破碎的衣物,正是庄园中仆人的。

  郑乾握紧了拳头,怪不得少庄主说这庄上总是有人失踪!

  一阵劲风,伴着一声嘶吼,一个身影从上落下。

  郑乾剑随心动,用了十成之力,挥剑直冲而上。

  剑没到顶,那沉重的身躯重重的倒在地上,腥臭的鲜血洒过来,有少许落在郑乾衣衫上。

  他嫌恶地后退两步,同时用力去拔出剑。

  不料却被那野人紧紧用手抓住剑刃,更多的血从他怪异的大手掌中流出,顺着长剑涔涔而下。

  “呃~”那野人发出一声怪叫。

  借着这微弱的灯光,但见他一脸毛发的脸上,沟壑不平,那眼珠子闪着亮光,似人类,又不似。

  郑乾一脚踏在他胸膛上,借势拔出了剑,清俊的脸上尽是冷酷,再也不看那不动弹的野人一眼,转身大步出了那树洞。

  他心中一直记挂着程诺,所以脚下不停,很快朝后山边缘奔去。

  不知为何,斩杀了这奇怪的野人后,他才后悔不该丢下程诺一人。

  虽然她武功并不在自己之下,但这黝黑山林中,不知藏着多少凶险?越是这般想着,他越是心中慌乱。

  就在此时,他先是听到一阵嘈杂声,接着才看到前方火光冲天。

  他从一片古木中飞身而出,一眼看到,那映红半边天的所在,前方,俏生生站着一个身影。

  一动不动,背朝着他。

  一股暖流从心底缓缓淌出,抚平了刚才的毛躁与不安,犹如以为失去了什么,却发现还好好的在自己身边一样,他安心之余,又是莫名的慌乱。

  他也不管为何这白隐山庄会突起火光,脚步轻轻地走到她身边,与她并排站在一起,一起望着那远处的火,映红的天边山峰。

  “我回来了。”他缓声说,同时转身看向她。

  这一看,才发现她的不对,她全身僵直不动,也不看自己,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怎么了?“他站到她的面前,急切地问。

  “郑老大,你再不回来,我就变成一根木头了,我被那个老仆点了穴道,快点我肺俞穴!“

  她话音未落,郑乾已是伸出长臂,从她的腰部环过去,轻轻一点。

  她即刻动了动身子,边伸展着边往一旁走了走,道:“我就说那仆人有问题,果真是,他武功高的很呢,你刚一走他就困住了我,我看他是故意用那野人引开你呢,那野人呢?咦,你杀了他?”

  程诺上下看他身上许多血迹,瞪着大大的眼睛问道。

  郑乾轻轻点头,并不提如何杀那野人的情形,他面上一寒,四下看了看,道:“那老仆人呢?”

  程诺展开微笑,清眸含水:“被你吓跑了吧,一听到郑老大要来了,他就走啦!”

  红彤彤之中,她的笑颜如夏花般明媚,她永远都是这样,无论何时何地,都这样明朗俏丽。

  他有些失神,但随即面沉如水,淡然道:“走吧,我们出来时候不短了,怕是山庄里的人该找了。“

  两人赶回山庄,循着火光过去,越近越是心惊。

  那着火的地方,分明就是程诺所住的院子。

  还未走近,程诺一眼看到,白逸天正狼狈不堪地指挥着众人灭火,他贯穿的白衣凌乱,胸前是点点黑迹。

  而他的脸上、脖子、手臂,但凡裸露在外的皮肤全身红色斑点,他满头大汗,脸上痛苦不堪,不时抓挠着身体。

  程诺心念一动,突然想到屋内床上的丫鬟,正欲冲进去,就看到不远处那个丫鬟跌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程诺这才心中一松,背负双手,侧头,眼含笑意看了一眼郑乾。

  郑乾与她相处久了,早知她的脾性,自知是她什么计谋得逞了。

  两人相视一笑,站在一起,遥遥看着白逸天率人灭火。

  白逸天全身奇痒无比,一抬头,看到一脸轻松的程诺,不由得脸色一凛。

  原来,程诺见他白天对自己目光轻佻,安排住所时,又故意将自己分在离他最近的地方。

  恰好她要起身去寻郑乾议事时,那丫鬟拎着盏好看的马灯前来,她一时兴起,这才有心试探白逸天,看他是否会对自己下手。

  原来他果然有此想法。

  白逸天命丫鬟送来的马灯中,却有乾坤。

  他知程诺这等江湖女子,不是甜言蜜语与金银财宝就能哄得的,再者,她武功甚高,若不用些非常手段,岂能一亲芳泽?

  他也未有过分之想,不过是借着她昏迷之际,好好瞧瞧,或许摸一摸也未尝不可。

  哪知,他进来时,马灯是灭着的,屋内静悄悄的,床上的人一动不动。

  他借着外面的光,隐约看她红唇一点,娇艳欲滴,忍不住吻了上去,刚一触之下,冰凉柔软中有一丝苦意。

  他连忙跃起,但为时晚矣,身上立刻犹如千万个蚂蚁在爬,痒的他站立不稳。

  翻出屋子时,更是无意中撞翻了外屋的一盏小小的油灯,这才点燃了院子。

  火势大起来,他才不得不过来指挥着灭火。

  而从屋内救出来的人,哪里是程诺,分明是自己派过去的小丫鬟。

  他不知这丫鬟吃了程诺的解药,这才对这“万蚁附骨膏”无事,又被程诺点了穴道,不能动,不能言语,单就等他愿者上钩了。

  这时,汹涌的大火已是灭了,好在是没有波及别的院子。

  程诺只是笑吟吟看着,并不点明,众人都以为又是恶人来作怪,义愤填膺。

  白逸天当着旁人的面不好说什么,忍着奇痒吩咐属下:“夜深了,给梁姑娘再寻一处住处吧。”

  众人散去,郑乾也回了自己的住处。

  程诺坐在新住处的桌旁,慢悠悠喝着茶。

  果然,外面一声轻响,接着便传来了敲门声。

  程诺轻笑一声,道:“少庄主进来吧。”

  白逸天一进来就长揖及地:“女侠,求求你救救在下吧,是我不好,在下、在下再也不敢了,求求你给我解药吧,我痒的实在是受不了了呀。”

  “少庄主哪里不好了呀?你这说的是何话?我可听不懂啊!”程诺故作惊讶,眨巴下眼睛问道。

  白逸天看她鬼机灵的模样,分明这样好看,但身上的痛苦滋味让他明白,这女子实乃蛇蝎心肠,招惹不得,随之心里一寒,升出无数恶毒念头。

  想他白逸天风流倜傥,一生拈花惹草,对世间女子最是温柔,特别是漂亮的女子更是千错万错,嗔怒喜乐皆是好的,哪里会有今时今地的想法。

  他恨不得上前狠狠打她一顿,让她跪地求饶,让她此生都屈服在自己淫威之下!

  但他知,眼下不过是妄想。

  他一咬牙,道:“是我卑鄙,我无耻,我是一个下流小人,梁女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赏我解药吧。”

  程诺转过身不去看他,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

  “家父与司老前辈是至交好友,女侠看在司老前辈的面子上,就宽宥在下这一次吧!”

  程诺长长出了一口气,不想再与他多费口舌,朗声道:“你出门左拐,看到你家的小湖,湖里有只小船,解药就在上面。”

  白逸天连忙道谢,夺门而出。

  程诺笑出了声,关好门后,这才躺回床上入睡。

  这一夜折腾,她着实睡得香甜。

  清晨,一阵清幽的琴声仿佛在梦中传来一般,但越来越清晰,她睁开了双眼。

  听着那琴声。

  悠扬,飘渺,闻之伤感。

  熟悉,又陌生,似有万般思愁在里边。

  这琴声很近,仿佛就在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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