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月夜听读，巨蟒献石

赵长烟修炼的第一晚，眼前似乎有一个新的世界被打开了。

  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一直存在于他体内的经脉。

  虽然他还无法体会到浩然之气产生，但明显感觉到精神振奋了许多。对之前所受的伤，他也明显觉得变轻了。

  “学而行，存乎上。咸诵之，百脉生。可夜谈五经，日读华章，茫茫烟雾，归之浩然。颠倒阴阳，养性机变，发乎雷霆，乃是元元……”

  赵长烟不断揣摩着口诀中的精要，很明显，修炼好这段口诀，读书和养性是关键。

  读书、修身、养性，都是读书人立身之本。

  赵长烟与王府的其他王子不同，自幼就研习经书。不过要如口诀一般，将读书之意切入修炼，并非一蹴而就。

  赵长烟依照口诀，循序渐进，虽有收获，但始终觉得自己对口诀的把握还欠点火候。

  一方面，这是由于他缺少老师指点，只能独自摸索；另一方面，则是他身在草屋之内，独对轩窗，没有那种“居高声自远”的气魄。

  白日里继续休养伤势，在小憩了半日又养足精神之后，赵长烟打算换个地方修炼。

  这座庄子虽然名为“青灵山庄”，但庄子其实是在山下。

  庄子所依傍的小山是青灵山。小山不高，景色却好，只是因为没有名气，所以人迹罕至。经年日久，藤萝密布，愈发人烟罕至。

  不过赵长烟之前在这处庄子里读书，曾到山中闲逛多次，最终找到了一条通幽小径，可以直达山顶。

  两日之后，赵长烟已经能够行动，他决定到夜晚到山上读书。

  夜深人静，身在山中，正好畅快读书。

  而在庄子里，则太不方便了。一旦大声，则会被有心人注意到。

  日落月升，银辉遍洒。赵长烟收拾了两卷书，乘着夜色，悄然上山。

  离开草房前，他就悄悄观察了四周，甚至丢出石子探路。

  从院墙后面翻出后，他又留了个心眼，多次停顿，拐到路边的树丛中，确定没有人跟踪，才放下心来。

  足足花了一个时辰，他才来到小山顶上。

  夜色渐深，凉意沁人。独立山顶，遥望京城，二十里的距离似乎被缩小了许多。

  从这里望去，京城之中，灯火十分清晰，纵然听不到人声，也仿佛能够感受到京城中夜市的喧嚣。

  这时候的热闹都是属于别人的。换作以前，赵长烟可能还会慨叹一番。可是现在，他却压根不在意这些，反而有种看透浮云的畅快之感。

  此前，繁华的王府，喧嚣的京城，虽然近在眼前，又俨然一座牢笼，他无法挣脱，只能逆来顺受。后来来到此处，虽然离开了那里，但枷锁仍在，套在脖子上的催命绳索反而更紧了。

  说不得，他要斩断这绳索，砸破这牢笼！

  因此，面对着煊赫的京城远景，他心如止水。

  找了一块干净的青石，他拿出随身携带的一块棉毡铺在上面，将怀里的书卷摊开，横陈在膝盖上，开始放声朗读：

  “圣人尝言……众人服然。”

  “圣人云：‘君子……小人……’”

  “一日，王问道于圣人，圣人不告而走。王纳罕……圣人谓弟子曰……”

  …………

  平日里读书，赵长烟也会体会书中的微言大义。除了研习前人的心得，他也会自我思考，但有无收获，全凭感觉。

  可是这一次，他依照口诀催动胸腔经脉，不知不觉，文意畅通，一一了然于心，言语愈发清亮。

  虽然一口气读了足足一个时辰，赵长烟却不觉有一丝疲倦，反而越来越有精神。

  赵长烟确信，若非坚定要学武，否则有了这口诀之助，他潜心学文，可大大提高读书的本领，两年之内夺一个进士身份都有很大把握。

  不过，若是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成为进士又如何？

  好在，这口诀乃是为修炼而设。也不知道哪位大贤，参研出如此独出机杼的妙法。

  赵长烟内心充满喜悦，四顾之下，襟怀开阔。

  怪不得古人喜欢登高临远，写文赋诗。身在高处，充溢在内心的感觉远不是身在逼仄的草屋内可比。

  他感觉到胸腔内贮存的气息越来越强烈，让他有了一种想要吼出的冲动。

  可是他清楚，这股气息还没有增长到极限，还可以再等一等。

  在赵长烟高声朗读时，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吸引来了一只巨蟒。

  这只巨蟒被修士驱策，在这山中已经忙碌了很久了。

  它并不喜欢吃人，它一直觉得人肉是臭的。可是主人总爱偷懒，经常让它吃人来解决饥饿。

  这个夜晚，它吞食了几只野兔，可仍觉得腹中空空。听到了这里的响动，它就游动过来了。

  它看到了眼前的这个人，在犹豫要不要吃掉它。

  赵长烟背对着一双猩红的眸子，仍浑然无觉。

  感受到了自己气息的变化，他抑制住了激荡心情，继续让自己在书籍的字里行间中遨游，读得抑扬顿挫、掷地有声：

  “昔者圣人游于东海，见二蛟戏于浅滩。圣人喟叹曰：‘蛟之不明也如是。屈虬骨，戏沙砾，汪洋在前而不游，九天在顶而不攀。’二蛟闻之，静默良久，皆颔首入海。又三年，圣人出东野，乘桴浮于海，遇二龙行云布雨，赫然乃当日二蛟所化。二龙各衔一珠献于圣人，又口吐人言，道：‘幸赖圣人之明，否则千百年后，世人止见沙中二枯骨耳。’”

  这段文字被那巨蟒一点点都听了进去。

  它猩红的双眸在一瞬间突然变得清明。很多它之前想不明白的事情，一瞬间都被它想清楚了，比如它为什么会被修士豢养，为什么被主人呼来唤去，为什么修为很难进步，为什么觉得苦累，甚至为什么常常感到茫然和郁结……

  它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我虽非蛟龙，亦有腾云之志，为何要甘心受人驱策？”

  赵长烟浑然无觉，依然沉浸于书中，似乎想象出当年圣人在东海见到两个嬉戏的蛟龙，一番言语使其顿悟。后来，这两条蛟龙遨游于大海之中、九天之上，最终化而为龙的情景。

  此时，他胸腔的经脉终于有了变化，一股喷薄的气息随着读书声不断喷涌，逐渐有了雷鸣之意。

  青灵山上，盈盈的月光似乎都在朝着赵长烟聚拢。

  周围的树林里，不断有宿鸟惊起，扑棱棱飞起，在山顶周围盘旋。山风鼓荡之间，

  赵长烟明心见性，对整个口诀的领悟再次攀升。

  此时，置身于朗朗星月之下，赵长烟仿佛忘记了这方天地，又或者这方天地的中心就是他。

  他按照口诀中经脉运转之法，大喝一声：“呔！”

  炸雷一样的声音突然出现，让他的脑海也随之震荡，似乎臻于空白，但口诀所带来的的自我保护随即生效，让脸上微红，立即又清醒起来。

  他没想到，这一喝之间，威力竟然这么大！

  就在赵长烟沉浸于自己一喝之威时，身后突然传来了重物落地之声。

  他回头一看，发现身后的石壁上，杂树和藤萝乱晃。

  随着一块块碎掉的岩石和凌乱的藤蔓枝叶落在地上，一条木桶粗细，长约十丈的巨蟒落在了地上。

  这条巨蟒遍身紫鳞，脊背之上隐隐浮现北斗七星一般的白色星点。巨蟒的脑袋微微鼓起，仿佛要长出一根独角一般。

  赵长烟不由一惊。这巨蟒若是立即扑来，他很难有反抗之力。

  不过，这巨蟒落地之后，盘在那里，并没有攻击赵长烟，反而晃了晃脑袋，摇了摇尾巴，仿佛在和赵长烟打招呼一般。

  赵长烟讶然，眼前的巨蟒，似乎有灵智一般。

  巨蟒似乎也是怕吓到了赵长烟，徐徐向赵长烟靠近。

  当巨蟒临到近前，赵长烟看清楚了它清亮的双眸、尖利的牙齿和脑门上影鼓鼓的凸起。

  这巨蟒靠近赵长烟，突然张开了巨口，赵长烟下意识一躲，才发现巨蟒对它并无恶意，而是吐出了一块拳头大的石头。

  随后，巨蟒再次晃动脑袋，摇动尾巴，钻入树丛，很快消失了。

  赵长烟用一根树枝拨动了石头一番，发现没有什么危险，才将其捡起来。

  石头看起来并无多少特殊，颜色、形状、重量似乎与身边的山石没有太大区别。赵长烟晃了晃，不由“咦”的一声轻呼出声。

  这块石头里面，竟然仿佛有水一般，晃动之下，发出了十分清晰的声响。

  这石头好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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