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君子有持
在众人翘首以盼之下，那场备受瞩目的祭天大典竟这般虎头蛇尾地落下帷幕，徒留满地令人玩味不已的谈资，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
这其中的每一件事都值得让人反复咀嚼回味。
先是祭天所用的礼器突然崩裂，发出清脆的声响；紧接着奏乐的乐器也莫名其妙地出现杂音，原本庄严肃穆的曲调变得杂乱无章；而正当众人惊愕之际，晴朗的天空突然电闪雷鸣，风云变色。
若非大内总管魏公公眼疾手快，及时劝阻太子仲楚停止祭天仪式，恐怕后续还会有更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烟柳巷的那间正对着巷子口的酒馆里。
平日里深居简出、极少抛头露面的太师张文在居然会现身于这家毫不起眼的小酒馆之中，实在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此时此刻，他正眉头紧蹙，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忧虑之色，默默地凝视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位年轻道士。
“无论如何，此次的祭天仪式并未如人们所期待那般顺利进行，不仅没有达到某个人的预期目标，甚至可以说是辜负了所有人的期望。”
何良辰缓缓放下手中的筷子，待口中那颗茴香豆被咀嚼碎后吞咽下去。
方才不紧不慢地回应道：“那么，张先生您对此又抱有何种期许呢？既然如此众多的人都对这场祭天盛典倍加关注，为何最后却这般仓促收场？”
“或许是因为众人对这看似隆重盛大、实则华而不实的祭天典礼寄望过高吧，以至于无论怎样做，总会有人感到失望。”
“既然难以做到尽善尽美，那就索性让所有人都失望好了。这样一来，大家都未能如愿以偿，某种程度上讲，这不也算是一种相对理想的结局么？”
张文也学着何良辰的样子，夹了一筷子茴香豆，小心翼翼地送进嘴里。
"你想要的结果不也没有看到吗?" 何良辰轻笑一声，似乎对这件事情早有预料。
"张先生知道小道想看到什么，难道眼前的结果不是小道最想看的吗?"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坚定。
"先生学富五车，腹有经纶，自然知道此事过后，天下人对皇家人的看法会走向何方。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相信先生比我更清楚。起风了，雨就不会远了，小道并不急着看什么结果。"
何良辰一边说着，一边漫不经心地抠弄着自己的手指头。
张文在默默地看着身前空着的酒杯，又看了看正在抠手指头的何良辰，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知道，何良辰所说的并非全无道理，但对于未来的局势，他也无法完全预测。这场风雨究竟会带来怎样的影响，谁也无法确定。
看起来，他这次登门拜访似乎并没有受到眼前这个人的欢迎，甚至连一杯酒水都没有准备。这让人不禁猜测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否有些紧张。
“太子新政有何不好？”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解和疑惑。
何良辰微微颔首，表示赞同：“确实很好。若是放在三百年前，或是更早的时候，太子能够站出来监国，并推行这些新政，那自然是极好的。”
“这样不仅可以延续国家的命运，还能让整个大夏变得更加繁荣昌盛。然而，时过境迁，如今的形势已经不同往昔。机遇如同流星般短暂，稍纵即逝。一旦错过了，便再也无法挽回。所以，我们必须寻找其他的方法来应对当前的局面。”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无奈和紧迫感。
时间的流逝使得原本看似美好的机会变得遥不可及，而他们必须面对现实，寻找新的出路。
何良辰看着沉思的张文在继续开口。
“真是令人惋惜！曹皇后居然生下了两个如此愚蠢的儿子，一个毫无胆量可言，另一个则是个没脑子的，这样的人注定是成不了大事的。”
“如今到了这般田地，仲夏妄图借助仲楚来应对劫难，但就算曹皇后成功保护住了仲楚那又怎样呢？经历了今天这件事以后，全天下之人会如何看待他呢？无非就是觉得他难堪重任、外强中干、空有其表而已。”
“至此，大夏所面临的劫数不但没有减少半分，反而让整个天下都看清了上苍对待大夏的态度。从今往后，天下各州的州牧们恐怕得仔细斟酌一下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了吧。”
张文在到底还是没有找到反驳何良辰的话。
“天下若大乱，不知道又有多少生灵涂炭，难道这就是你想看到的？”
何良辰眉头紧皱着，仿佛有千钧重担压在他的心头一般。
“现在这世间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到底是谁造成了这样的局面呢？在这个天怒人怨的时代里，难道仅凭我这么一个小小的道士，想看什么就能看得到什么吗？“
“要知道小道今年才仅仅十七而已，难道说大夏建国至今也才不过短短十几年时间么？”
“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那些积压已久的问题和矛盾，并不是一朝一夕所形成的，其中的道理，想必先生应该比小道更为清楚吧？还需要小道来提醒您吗？”
何良辰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悲愤和无奈。
张文在神色复杂的看着何良辰。
“老十九到底许诺给你了什么，值得你这么帮他！”
何良辰平静的回道。
“天下大势，浩浩茫茫，仅凭一己之力，又能成得了什么事，小道不过是顺势而为，至于到最后是谁得利，那就要看谁脖子上长了一颗聪明的脑子了！”
何良辰说完话，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敲了几下。
“先生您早年全力支持太子，太子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想必您心中也是清楚明白的吧！那仲齐为什么会从小就在中枢院长大呢？楚贵妃受宠的原因又是什么呢？难道这不就是因为先生您在其中施加了影响吗？先生您可是官居极品、位极人臣啊！只要稍微耍点手段就能轻而易举地培养出一个合您心意的帝君来啊！”
张文在满脸忌惮地盯着眼前这个小道士看，心中暗自思忖道：“真不知道这小子对我们大夏的秘密究竟了解多少啊！”
然而，何良辰接下来说的一番话却让张文在感到无比震惊。
“张先生早年处心积虑地算计我的父母，现在竟然还想继续算计我这个小道士。依我看，这天下干脆直接改姓‘张’得了，又何必让他们仲家的人在这里反复折腾呢！这样下去，恐怕会有很多无辜之人丢掉性命啊！”
何良辰说完目光跟着一冷。
张文身为堂堂一国太师，此刻竟然有些不敢直视何良辰的眼睛。
他的声音略微颤抖着说道：“九公主当年之事，老夫心中确实有愧！但成大事者，应当不拘小节。当今圣上那厮野心太大，做起事情来更是毫无底线可言。但是老夫，自始至终都没有产生过篡权谋国之心呐……”
说到最后，张文的语气变得愈发低沉，仿佛整个人都陷入了回忆之中。而站在一旁的何良辰，则静静地听着他讲述这段往事，并没有打断他的思绪。
何良辰冷哼一声。
“没有，自然没有，若是有，你还能活？”
借着何良辰身体往张文在身边凑了凑。
“如今礼崩学坏，你猜养心殿那位下一步该做什么，曹皇后与魏和串通之事，怕也遮不住了。一个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一个是身边的内侍总管，如今他二人沆瀣一气，仲夏会怎么想？他只是暂时出不了养心殿，不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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