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黄家大堂。
黄四郎一脸严肃听着哨声呼应。
张牧之淡笑着问道,“听见了吧?”
黄四郎听不懂口哨声,但他能听出来这绝对不是鸟叫。
“听见了。”
张牧之颇为得意道,“张麻子进不来的地方,我能进来。”
“张麻子不想死的时候,我能让他死!”
他说话语调很平淡,可这话带来的压力,让酒桌为之一静。
黄四郎笑着看他,但那笑容却夹带着一丝丝僵硬。
老汤低眉耷眼,仔细琢磨着话语的含义。
突然,惨叫声传来。
“啊!!!”
遮挡孙守义三人的帘子被鲜血染红,又有人死了。
老汤一惊,被吓得起身,“啊…啊?!又死一个!”
黄四郎朝着帘子说道,“你们可以把我供出来嘛,不要委屈自己哦!”
张牧之淡定的喝了口酒。
……
直播间。
“这场博弈真是刀尖舔血啊,看得我心好慌。”
“黄四郎家大业大,这里还是他的主场。张牧之这一声口哨,宛如将要刺进对方心脏的尖刀,这谁能不怕啊。”
“第二回合结束,双方互秀实力。”
“不要委屈自己哦!(贴心)”
“真理只在射程之内!”
评委席。
周凯伦不禁感慨道,“张牧之这两句话说的真是让人不寒而栗啊。
“张麻子进不来的地方,我能进来。
“意思是你这固若金汤的碉楼,在我眼里,不过是寻常房屋,来去自如。
“而下一句更是杀机毕露。
“张麻子不想死的时候,我能让他死。
“那这意思是不是,你黄四郎不想死的时候,我也能让你死?
“你最引以为傲的碉楼都护不住你,我要真想毙了你,还不是手到擒来?
“张牧之在出发前,原本的计划是杀了黄四郎,为六子报仇。
“可进了这碉楼才发现,黄老爷的防御也不是盖的。
“如果硬拼,兄弟们势必会出现更多的伤亡。
“不如用其他手段,和他斡旋一阵。
“另一边,对于黄四郎来说,他无法判断张牧之的话是真是假。
“他唯一能肯定的是,张牧之的人真的能够摸到自己身前。
“哪怕老三他们已经撤走了。
“但在黄四郎的心里,始终有一把黑洞洞的枪口在对准他。
“这逼得他必须小心行事。
“起码,不能在酒桌上当场翻脸。
“张牧之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自己和汤师爷能够安然无恙的回去,还逼得黄四郎不敢轻举妄动。”
张国利发现一个细节,“等等,这里黄四郎说的话有点怪。
“帘子里孙守义早死了,现在又死一个。
“里面只有一个活人。
“他怎么开口还用你们?
“另外…这个帘子看似是隔开血腥画面,不影响几人吃饭的心情。
“但这样一来,操作空间也大了。
“胡万和武智冲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那也是自家的狗。
“黄四郎为了讨好县长,杀了自己两条精心培育的狗,我觉得不太现实。
“八成啊,那俩人根本没死。
“这里面不知道玩着什么把戏呢。
“咱们就看看他到时候会不会掀开帘子。”
……
“马县长,”黄四郎指着他说道,“我早看出,你非等闲之辈。”
张牧之拱手,“不敢当。”
“你们进城当天就枪毙麻匪,已经占了先机。”
张牧之疑惑道,“那是张麻子的人吗?那不是马匪吗?”
“No!不是骑马的马。是张麻子的麻!麻将的麻!
“戴麻将面具的匪,麻匪!”
张牧之恍然,“如此说来,匪还非剿不可了?我已然杀了张麻子的兄弟?!”
黄四郎点头,“剿匪势在必行。不过,有胆子剿匪的人,九死一生。”
张牧之惊讶道,“哦,何以见得?”
“张麻子,非同凡人。”黄四郎回忆道,“二十年前,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老汤心里一紧,下意识看了眼张牧之。
张牧之只是顿了顿,“竟有如此的缘分,那么,缘从何起呢?”
黄四郎看向四周,说起过去,“灯火阑珊,他蓦然回首,而我,却隐藏在灯影里。”
老汤嘀咕着,“一个在明处,一个在暗处…”
黄四郎打断他,“嘘!Quiet,quiet。”
老汤立刻闭嘴。
张牧之试探道,“那么,彼时彼刻…”
黄四郎紧紧盯着他,“恰如,此时此刻。”
四目相对。
两人都在打量着对方。
“竟能如此相像?”
“像!很像!”
黄四郎看着张牧之,摸了摸下巴,“不过,你比他缺了一样东西。”
“不会是脸上的麻子吧?”
“当然不是。”
“那么是什么呢?”
“你不会,装糊涂。”
张牧之一拱手,“准!
“大哥,我还在娘胎里的时候,算命先生就指着我娘的肚子说,这孩子将来最大的缺点,就是不会装糊涂!
“大哥,我还能改吗?”
黄四郎一挥手,大声道,“改不了!天生的,你看看这位师爷就是装糊涂的高手。
“Dollar,说成刀。
“Dollar是什么?”
汤师爷一脸懵,不知道话题怎么就跑到自己身上了。
好在他能听懂最后一句。
“美元,US dollar!”
“哈哈哈哈哈!”
三人大笑。
黄四郎指着师爷,“你看你看!装糊涂的天才啊!”
他举起酒杯,“师爷,敬你的!”
……
直播间。
“第三回合开始!”
“灯火阑珊,缘,妙不可言!”
“两个老狐狸都在这互相演戏。”
“哇,有话从来不直说,必须拐弯抹角的试探,服了,我真是服了。”
“高手过招,招招致命啊!”
“《装糊涂的天才》”
“完了,我怎么有点没看懂,云里雾里的…”
评委席。
张国利分析道,“张牧之的手段让黄四郎都觉得有些棘手。
“这么一位有脑子,有手段,有魄力的人,怎么会为了捞钱买官上任呢?
“黄四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试探。
“这段话翻译过来很简单,二十年前,我见过他,而你很像他。
“黄四郎说张牧之很像张麻子。
“那他到底认没认出来?
“第一种可能,认出来了。
“但我个人觉得这个可能概率不大。
“二十年前,张牧之也不可能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人物,不至于仓促一暼就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这么多年过去,人物外貌气质全都发生了改变,仅凭这个认人,难度太高。
“第二种可能,师爷告密了。
“张牧之对于师爷的叛变一直都是有防备的。
“他也不会什么家底都往外掏,至少现在不可能。
“退一步讲,师爷就算真告密,黄四郎也不可能百分百确信啊。
“他又没证据。
“谁知道老汤说的话准不准,是不是串通好合伙骗自己的。
“第三种可能,有怀疑,但只是在试探。
“黄四郎可能根本没见过张麻子,这话纯粹是在诈他。
“有枣没枣打三杆。
“不过,不管是哪种可能,只要张牧之露怯,黄四郎心里就会有数了。
“两人之间的博弈时时刻刻都在进行。
“这一顿饭吃的,真是宾主尽欢。
“而且我认为,黄四郎最后那句,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也含带有一丝威胁的意味。
“二十年前我就在暗处盯着张麻子。
“现在我仍然在暗处盯着你。
“这也算是对县长哨声的回应吧。”
刘何平说道,“黄四郎说张牧之不会装糊涂。
“还说汤师爷是装糊涂的高手。
“可张牧之全程都在装糊涂。
“他装自己不是张麻子,他装自己听不懂三七开,他装着要给黄四郎当狗。
“再看汤师爷,他除了偶尔几次装糊涂,大部分时间都是真糊涂。
“那黄四郎这句话寓意是什么呢?
“张牧之为何又会说出算命先生指着娘胎说这孩子不会装傻,这么奇怪的话呢?
“咱们纵观张牧之和汤师爷的表现。
“汤师爷每次开口,都是顺着黄四郎说的。
“他知道黄四郎要什么,他也是按照黄四郎的心意在做。
“可张牧之呢?
“他明知道黄四郎的想法,却屡次掀桌。
“可以说正是因为他太了解黄四郎想要什么,才能如此准确,在恰到好处的时候掀桌。
“黄四郎当然一肚子火。
“那句你不会装糊涂,其实是说你不会装孙子。
“所以张牧之才言之凿凿的回应,我打娘胎里就不会装孙子!
“他改不了,也不想改,也不会改。
“而师爷很会装孙子,黄四郎才说老汤是装糊涂的高手。
“事已至此,三人心中都确定了各自计划。
“黄四郎要斩首。
“张牧之要报仇。
“只有汤师爷还做着他的发财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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