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石电战死、黎宏业和州自缢

石电战死

  石电是常熟人，家世贫寒以乞讨为生，后来寄居在苏州长洲县彩云里。崇祯八年（公元1635年），流寇侵扰中都凤阳地区，包围了桐城，江南地区为之震动。石电的朋友陈英跟随上官包文达前去救援桐城，陈英便极力劝说石电一同前往。石电说：我年纪已大，也没吃过一粒军粮，为何要去？陈英回应说：“我们在平常时候都视你为核心人物，如果你不去，我们就如同失去了首领。请你务必一同前往。”石电答应了，简单收拾行李，毫不犹豫地踏上征程。

  二月十二日，在宿松追击贼寇的过程中，官军因过于勇猛而陷入敌人的伏击圈，包文达不幸战死。石电和陈英分头从左右两侧奋力与贼寇拼杀，从早晨一直战斗到午后，杀敌无数。陈英在战斗中摔倒被俘，石电大声呼喊着前去救援，但被敌人重重包围。石电拼尽全力，舍去长枪，仍用手中的弓箭射杀了数名敌人，最后在敌人的围攻下被砍去头颅。即使他头颅落地，身体仍然挺立，保持着战斗姿态，很久之后才倒下。安徽人感念他的英勇，将他供奉在忠宣庙下进行祭祀。

  石电身材高大，留着红色胡须，力大无穷，擅长射箭和跳跃，尤其精于枪法。有擅长枪法的人，不惜典当衣物、携带粮食，不远数百里来到石电那里请教枪法技艺，直到学到精髓才肯罢休。因此，石电以枪法闻名。江南虞山人钱谦益记载了石电的事迹。

  二月初四己酉日，贼寇攻陷了罗田县。

  黎宏业和州自缢

  十二月二十四日庚子，贼寇侵犯含山县。含山县隶属于和州，当地居民听说贼寇来临，纷纷逃离家园，使得城市变得空空如也。贼寇得知含山的士民都逃到了和州，便率军前往。二十六日，贼寇抵达和州。和州知州黎宏业是广州顺德人，他率领军民坚守城池，所有从含山逃入和州城的百姓，都不允许再出城。黎宏业请当地士绅马如蛟等人拿出金银犒赏守城士兵。贼寇进攻和州城时，城上发炮还击，造成贼寇大量伤亡，贼寇于是将营地移到离城十里之外，连续三天未再进攻。

  贼寇初次进攻之前，全城军民长时间未曾入睡，等贼寇到了昼夜坚守，抵抗贼寇，身心疲惫。当看见贼寇营地稍远时，人们内心开始松懈，白天虽继续守城，但晚上都回到了各自家中。二十八日晚，贼寇集结精锐兵力，采用梯子攻城，城上军民发射火炮，炸死贼寇百余人，贼寇又用方桌作为盾牌挖掘城墙。城上军民投掷柴草焚烧方桌。深夜三更时分，天气突变，狂风大作伴有雷电，贼寇用大炮猛烈轰击西门，守城士兵难以抵挡，许多人溃逃。贼寇趁机攀爬城墙，黎宏业见状返回官署自缢身亡，他在墙上留下遗言：“为官不负民，为臣不负君。忠孝已尽，生死何足挂齿。”此外，学正康正谏、总管周廷儒、训导赵世选等人都在这场保卫战中壮烈牺牲。康正谏是徽州祁门人。

  马如蛟，字腾仲，号讷斋，和州人，天启壬戌年（公元1622年）考中进士，与倪元璐、黄道周同出自韩日缵（曾任礼部尚书）门下。他担任山阴县令期间，吃的都是从故乡和州运送过去的米。戊辰年（公元1628年）被提拔入朝为侍御史，己巳年（公元1629年）出任四川巡按，辛未年（公元1631年）负责巡漕事务，因武闱事件牵连被革职，回到家乡协助父亲。他常年捐赠数百口棺木，前后烧毁了很多债券，还给予族人耕地、学堂等福利，为生者提供生活所需，为死者妥善安葬，和州人称赞他是范仲淹再生。甲戌年（公元1634年）他遭遇丧亲之痛，乙亥年（公元1635年）十二月二十六日，贼寇攻打和州，马如蛟当众痛哭流涕并发誓抗敌，散尽家财，训练乡勇，协助黎宏业坚守城池。

  二十七日，贼寇骑兵环绕城池三面布置，架起云梯昼夜围攻，马如蛟下令用火炮击毙数百名贼寇。贼寇计穷力竭，正准备撤退时，突然刮起大风，飞沙走石，视线模糊，守城士兵纷纷跌落，城池最终被攻破。马如蛟说：“事态紧急，坐以待毙有何益处？”他立刻下令，凡追随他与贼寇决战者赏赐百银。片刻之间，他召集了一百名勇士，英勇地在街巷中与贼寇激战，但最终因力量耗尽而失败。马如蛟等人逃至河边，本来有可能渡河逃生，但他却说：“清澈的河水照不见苟且偷生的面孔。”最终，他选择奋力战死。他的哥哥马如虬、侄子马如虹以及其他男女亲属共十四人也一同遇难。事后，朝廷得知马如蛟的英勇事迹，下诏追赠他为太仆寺卿，并荫庇一个儿子成为国子生。鲁可藻是和州人，他叙述了和州失守的详细经过，指出失守的原因包括人心未稳、关隘失守、奸细未除、乱民未平等等。

  贼寇在和州驻扎四天，直到崇祯九年（公元1636年）正月初四才离开，期间屠杀了大量民众。幸存的百姓逃往南京，但守城官员担心贼寇混入人群，禁止他们过江，这对于难民来说无疑是极大的厄运。姓李的操江官员派兵守卫长江，并命令王守备到和州江边侦察贼寇动向，王守备抓获了一名长相端庄、有两个十二三岁童子随从的乞丐。经查证，该乞丐体内纹有贼寇标记“太河第八攒天龙”，乃是潜入金陵做内应的贼寇。这两个童子也都是擅长骑射的狡猾贼寇，他们被押解至南京后处死。贼寇春季时侵扰金椒陈家市，攻破和州后又掠夺鸟江，致使百姓四处逃亡，前方是汹涌的大江阻挡，后面又有贼寇追赶，许多人绝望跳江自尽。康熙三年（公元1664年）闰六月二十一日，和州的一位同乡雍尔玉告诉我，和州遭受流寇之灾，死亡人数达到十分之九，城乡一片荒凉，景象惨不忍睹。

  贼寇攻破和州时，贼寇首领混天王与众贼饮酒狂欢，让美女陪酒助兴，喝醉后一起休息。待到醒来时，却发现美女不见了，混天王派人打着灯笼四处寻找，最后发现美女已经上吊自杀。贼寇们为此哀叹了许久，随后将她的衣物脱下，将尸体抛入坑中。

  还有一个名叫甘氏的聪明女子，年轻貌美，因家中富裕，未能及时撤离，当贼寇即将来袭的紧急消息传来时，她事先取出巴豆藏好备用。她被掠走后，贼寇企图侮辱她，她推辞说：现今这里有这么多美丽的女子，您可以先与她们尽情欢乐，给我三天的时间，之后我会永远侍奉您，为什么一定要急于一时呢？贼寇追问原因，甘氏回答说是因为来了例假，身子不干净。于是贼寇暂时停止了对她的侵犯。过了几天，贼寇再次提出要求，甘氏则借口自己患了阴部肿胀的疾病，再次拒绝。贼寇考虑到甘氏美貌，担心她会被其他贼寇头目占有。甘氏对贼寇首领说：“您不必担忧，我自有办法。”她巧妙地使用鳝鱼血和膏药等掩饰，成功避开了贼寇的侵犯。之后，甘氏又以情理诱导贼寇将领，声称他们既然已经结为夫妻，此处并非长久栖身之地，应该另寻他处。贼寇将领听从了甘氏的建议，两人携带贵重财物秘密逃走。一天，甘氏暗中将巴豆混入食物中给贼将食用，贼将暴毙。甘氏随后带着财物回到丈夫身边，夫妻俩凭借着这笔财富再度成为了巨富。（关于甘氏的故事来源于野史）

  译者注：1.在明朝，“操江”一职主要指负责长江水域治安、缉捕盗贼、维护水上秩序的官员，全称为“提督操江”，通常由朝廷任命重要官员担任，负责长江流域尤其是江南地区的水上防务和治安管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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