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许直、附记：许德溥

许直，字若鲁，扬州如皋人，崇祯甲戌年（公元1634年）进士，初任义乌县令。戊寅年（公元1638年）母亲去世，服丧完毕后补为惠来县令。壬午年（公元1642年）主持乡试分试，后被提拔为吏部验封司主事。癸未年（公元1643年）调吏部文选司主事，不久升任考功司员外郎。许直性格端正耿直，从任县令时，就如同冰雪般洁净，到这时更加清廉，尤其注重提拔善良之人，必定多方选拔提携。甲申年（公元1644年）三月，贼军逼近京城，许直与同僚拿出金银犒劳士卒，准备死守。京城陷落后，贼军命令许直报投降报名为伪官。许直说：“性命可以不要，但意志不可被夺。”他坚决不去。

  当时传言皇帝齐化门逃了出去，他的客人羊君辅劝他说：“皇帝南逃，您应该随驾同行，共图光复朝廷。”许直答应，但出门一看，四面都是敌军，他说：这种情况，皇帝能去哪里呢？国家混乱我无法匡正，皇帝危急我无计可施，唯有以死相报。不久他就听说皇帝驾崩，羊君辅从旁安慰，以父母年迈、子幼为由劝他不要死。许直说：“我有兄弟在，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今天如果不死，还有什么脸面去面对朝廷呢？”当天晚上他写信给父亲说：“对您无尽的恩情，我无法报答万分之一。唯有忠孝大节，不敢有丝毫违背，以免玷污您的名声。”他又谈到安葬母亲、教育儿子的事，没有其他言语。接着他整理衣冠向北面拜，又向南面拜。他了六首遗诗：“率土皆臣自圣明，狂氛何事敢纵横！驱驰安得赳桓力，一斩元凶尽洗兵。贯盈臣罪岂容诛，屠戮腥闻骇毒痛。罄竹南山书不尽，任将寸磔有余辜。君国深仇惨古今，么么逆竖逼相侵。微躯自恨无兵柄，杀贼惟殷报主心。在天灵爽念高皇，开辟当年垂裕长。愿侍吾皇遄谒帝，祈哀仍使国威扬。一死酬君见血诚，满腔忠愤痛难平。大仇未复身先殒，漫化啼鹃洒泪盈。掷笔翻然辞世行，老亲幼子隔幽明。丹心未雪生前恨，青简空留死后声”

  写完，许直命令仆人进入内室，取麻制绳索作为自缢工具，仆人双手不住颤抖，许直斥责他出去，遂自缢而死。第二天打开门看，许直一手持麻绳尾部，一手握住麻绳上部，神态栩栩如生。客人借贷收敛安葬了他。原来许直在任吏部文选司主事时，家里所如同清水般干净空荡，死的时候，案头只留下几卷图书，没有多余物品。乙酉年（公元1645年）被南明朝廷追赠为太仆寺卿，谥号忠节，祭祀于旌忠祠。

  我的议论是：岳飞说过，“文臣不爱钱，武臣不惜死，则天下太平。”我认为，人之惜死之心，正是由于爱钱。世间哪里会有平日里贿赂财物满屋，礼物之多堵塞了道路，每日坐在金山银山中，手中握着牙筹（古代计算工具）计算得失，却能在刀锯鼎镬的生死时刻，悬崖撒手、放弃一切财物的人呢！然则许直的忠义节气，不仅仅体现在遭遇危难时，从他任县令、文选司主事时一尘不染便可知晓。

  附记：许德溥

  许直（谥号忠节）逝世三年后，又有一位名叫许德溥的布衣平民，死于扬州。许德溥，字元博，是许直族人的儿子，与其父许之卿均为平民。许德溥气质不凡，喜好谈论节义，听说崇祯皇帝驾崩，痛哭不已；扬州陷落时，又痛哭。他每次独坐就会哭泣，吃饭时，必定在饭桌上放置一枚崇祯年间的钱币，祭拜后再用餐。有一天阅读他宋朝岳飞（被追封为鄂王）的传记，看到“尽忠报国”四个大字，刺入皮肤之内，心中极为敬仰，于是手持针刺入胸膛，刻上“不愧本朝”，又在两臂上刺上“生为明臣，死为明鬼”几字。久而久之，这件事被许多人所知。有人举报他，将其捉拿至县令面前，许德溥不跪；见到巡江御史，也不跪。御史下令捉拿他的父，许德溥才跪下，说：“我是为了父亲才屈服。”御史被他的忠义感动，释放了他的父亲，只将许德溥收押。最终，许德溥被判处死刑，临刑前仍不跪下，面向西北方向哭泣说：“今日我能见到先帝，我的心愿已了。”

  许德溥生前，常常将许直的绝命诗抄录在扇面上，读之泪水涟涟。每次反复诵读时，都会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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