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三个巫蛊娃娃
虽然觉得荒谬,但皇后还是道:“陛下是天子,身负龙气,病气乃邪祟,自然不敢再近霄贵嫔的身。”
邪祟?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穆靖川向来不信鬼神之说,但云落的情况的确奇怪,明明太医熬的药一口都没咽下去,只是被他抱着,病情就有所好转。
细细想来,云落虽缠绵病榻近一月,但病情加重却是在他离开行宫之后。
穆靖川凝神冥思之际,外头又匆匆传来脚步声。
“陛下、皇后娘娘,我家主子见红,怕是要生了!”
众人无不为之一惊,邓才人有孕至今不过七月,且平日身子都康健得很,怎好端端的就要生了?
邓才人平日虽仗着荣良妃和皇嗣对低位嫔妃作威作福,但绝不可能拿这种事来欺上。
只是……
皇后的目光从穆靖川仍未松开云落的手上移开,道:“陛下,您明日还要早朝,需要尽早休息,邓才人生产一事,臣妾会处理妥当的。”
“嗯,辛苦梓潼了。”穆靖川道。
皇后行了一礼告退,顺便带了两个太医走。
云落想,荣良妃一伙人又得给她记上一笔了,但让她劝皇帝走?她还有戏要演呢。
反正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也不缺这一桩了。
夜深,鸳鸯阁的灯火渐歇,远远传来更夫的梆声。
四更了,驰海打了个哈欠。
“公公,您先下去歇着,让奴才守着吧。”有小太监机灵道。
驰海向来是不必守夜的,只是因为今日事多,这才站了半宿,听到小太监的话,想着霄贵嫔已然无事,邓才人那儿也没不好的消息传来,便点头应了下来。
他明日还得伴驾,可得休息好了才有精神当差。
然而驰海进了房间才脱完鞋,就听前院隐隐约约的起了动静,吓得赶紧又穿上跑过去。
“怎么了?”驰海看着重新燃起的烛火,随手抓了个人问道。
“回公公,好像是霄贵嫔又不好了。”
不是有真龙天子护佑,邪祟不敢近身吗?
驰海赶紧催人把太医给弄醒,自己则先进了寝卧。
只是这一听,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嫔妾没事,是嫔妾做了个梦,梦里、有个小孩儿?他、他……”
“嫔妾不太记得了,但他似乎很难受。”
“好像,还喊着‘父皇’。”
穆靖川很难不想到患了痘疫、生死未知的大皇子。
但却听云落道:“陛下,会不会是……邓才人?”
“陛下身负真龙之气,可以让邪祟不得近身,会不会是因为陛下留在嫔妾这儿,才让邓才人出了意外?”
无稽之谈,穆靖川下意识心道。但这几日发生的事,尤其是云落身上无端出现的针眼,和莫名又好转的病情,让他隐隐有了几分动摇。
但最终还是二十多年来的认知战胜了鬼神之说,摸了摸云落的头,安抚道:“你是被这莫名的病情吓到了,又听闻邓才人早产,这才做了噩梦。”
“别怕,明日朕让边太医回来,你不会有事的。”
话是这么说,但穆靖川还是让人去了邓才人的寄雨阁问情况。
不多时,驰海进来回话:“禀陛下,邓才人虽是早产,但目前情况尚好。”
“听见了?”穆靖川拍了拍云落的肩,“只是噩梦。”
云落点头,又往穆靖川身边凑近了些许,这才微蹙眉心,带着难以消除的不安睡了过去。
不仅刚睡的时候要装模作样,醒的时候也得赶紧跟着一块儿起来,装作一副没睡踏实,所以一有点动静就被惊醒的模样。
穆靖川看着云落迷迷瞪瞪从床上坐起来,俯身在她额头亲了一下,温声道:“再睡会儿。”
“陛下……”
云落这会子也是真没睡醒,脑子困得快和浆糊有得一拼,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穆靖川说的是什么,只拉着他的衣袖,嘤咛了一声,头便一点一点的垂了下去。
看得穆靖川不自觉露出笑容,扶着她躺回床上。
宫人见状,都不必吩咐,各个都蹑手蹑脚的伺候穆靖川更衣洗漱。
而有人比穆靖川起得更早,踏着薄雾赶到了太后居住的延福宫。
“蕙妃娘娘?”守门的太监难掩惊讶,“娘娘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太后只怕是还没起。”
“本宫知道,”蕙妃的嗓音中带着疲惫,“只是有些事想要第一时间禀告太后。”
“是,娘娘稍等片刻,容奴才进去通传一声。”
蕙妃向来与太后亲近,进去通传,只不过走个流程罢了。
很快,守门太监去而复返,还有七槐嬷嬷也走了过来,“娘娘,您随奴婢先去花厅稍待片刻。”
路上又问,“娘娘来得匆忙,可用过早膳了?”
蕙妃一怔,摇了摇头。
七槐嬷嬷应是猜到了蕙妃心中所想,闻言和声笑道:“那待会儿娘娘先用两块点心,等太后醒了,您再陪着用些。”
“嬷嬷有心了。”蕙妃提了提唇角。
但蕙妃显然是掐准时机来的,平日这个点还在睡梦中的太后,因为装着心事,早早的就醒了过来,只是躺在床上没有起身,但听到动静便问了一句。
“薰儿来了?”太后坐起身,“让她进来吧。”
“怎么了?”太后看着快步走进的蕙妃皱起眉头,“瞧你这模样,可是一夜未睡?”
只见蕙妃脸色泛白,眼下更是一片青乌,一脸的疲惫之色。
蕙妃下意识扭过头不想让太后瞧见,却听她吩咐道:“你们都下去。”
随后见蕙妃停在原地,又道:“还不过来?”
蕙妃低头,走过去坐到宫人已经搬来的木凳上。
“因为霄贵嫔?”太后目光如炬。
“是,也不是,”蕙妃叹气,“臣妾主要还是担心大皇子和邓才人的龙胎……”
“还有嘉儿。”
蕙妃咬唇,抬头看了一眼太后,犹豫道:“臣妾知道陛下向来不信鬼神之说,可是……”
言语间带上哽咽,“可是臣妾思来想去,怎么都觉得事有蹊跷,大皇子在宗正寺感染天花、向来身体康健的邓才人莫名早产,还有霄贵嫔……”
蕙妃目露惊惧,身子都有些发颤,“臣妾听说,霄贵嫔的病诡异得很,身上莫名其妙多了许多针眼,明明一副垂死之相,却因为陛下归来,又离奇的好转了起来。”
“臣妾实在担心,下一个会不会是嘉儿?”
“或者,是二皇子、三皇子?”
太后也是担心这个,一个霄贵嫔倒也罢了,后宫向来不缺美人,可涉及到皇子公主,实在令她寝食难安。
“邓才人那儿已经查明,是柳更衣所为。”
“柳更衣?”蕙妃掩唇惊呼,“她向来老实本分,怎会如此?”
邓才人早产乃是意外,她也未曾料想过,只是事发巧合,便一同拿来用了。
一旁的桂嬷嬷解释道:“惠妃娘娘,皇后已经查明,是邓才人平日对柳更衣多有打罚,所以柳更衣才趁着这次大皇子、霄贵嫔病重,行宫混乱之际,在邓才人的吃食中下了红花。”
“不过小皇子是个有福之人,平安诞下不成问题。”
“那就好。”蕙妃道,但脸色仍旧难看。
太后拍了拍蕙妃的手以作安抚,她虽然觉得事情诡异,但下意识还是希望都事出有因,而非鬼神之谈。
可希望归希望,一旁的桂嬷嬷神色才有不对,就被她抓了个正着,“有事瞒着哀家?”
桂嬷嬷脸色一变,忙道:“奴婢不敢!”
“秉太后,是昨儿半夜鸳鸯阁的消息,奴婢也是今早才得知的。”
“霄贵嫔昨夜做了噩梦,说是梦中有一小孩儿难受,口呼‘父皇’。”
说到这,桂嬷嬷嘶了一声,“霄贵嫔似乎以为是还未诞下的小皇子,但奴婢觉得……”
“太后,臣妾觉得霄贵嫔梦见的应是大皇子!”蕙妃娇躯微颤,“小皇子尚在母体不能言,且邓才人身体康健会平安诞下小皇子。”
“倒是大皇子……”蕙妃双眸染泪,“臣妾听闻,大皇子神志不清时,嘴里就常念叨着‘父皇’。”
蕙妃落下泪来,泪眼婆娑的看着太后,“太后,臣妾怀疑……”
邪祟。
太后心中有个声音,替蕙妃补全了她不敢说完的话。
“桂儿,你怎么看?”
太后话音刚落,桂嬷嬷就扑通一声跪地,叩首道:“奴婢不敢妄言。”
不敢妄言,何尝不是一种回答。
“传哀家旨意……”
……
太后派人来搜查鸳鸯阁时,云落正捧着痰盂吐得昏天黑地。
皇帝才离开不久,她虽不至于如昨夜那般病情蹊跷,但不妨碍她整些别的小毛病。
直到龙气归来,她才靠在穆靖川的怀中,渐渐缓过气来,勉强用了些米粥。
所以,穆靖川对于太后的做法虽不赞同,但还是默许了。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被太后派回皇宫搜查的蕙妃,竟在班嫔的琼香楼发现了三个个被插满银针的人偶娃娃。
——琼香楼——
班嫔看着从树下挖出来的三个人偶,惊得瞳孔都骤然紧缩,猛地扭头看向眷巧。
她只做了两个,一个是云落,另一个还是云落!
因为第一个早早的被插满了银针,她拿着嫌扎手,所以又做了一个,后听到云落病重,这才让眷巧拿去埋在院中的树下。
怎么会多出一个?
她被皇帝打发到琼香楼,说是还保留位份,可太后不召见她,只偶尔派宫人来送些东西,和冷宫有甚区别?!
她怨、她恨,可不代表她是傻子!
“你陷害我!”班嫔冲过去,对着眷巧就是一顿撕扯。
眷巧瑟瑟发抖,被班嫔扯得头发都往下掉但也不敢躲,只哭喊道:“奴婢只要想要主子开心,主子恨霄贵嫔、恨陛下,您有吩咐,奴婢不敢不从!”
虽然被班嫔乃至后头加入的祈敏殴打至地,但该说的,可谓是掷地有声。
蕙妃不忍卒闻,却又不敢显露,只能厉声吩咐道:“还不快将她们分开!”
宫人这才如梦初醒般赶紧上前,只是眷巧此刻的模样,实在让人不忍直视。
蕙妃没有多看,或者说她不敢多看。
虽然她知道,从她吩咐眷巧行事开始,就意味着她不可能活下来,甚至不可能带着一具完好的身体魂归西天。
蕙妃看着仍怒目而视的班嫔,颤声道:“这三个娃娃,你都写的谁?”
“不是我做的!”班嫔矢口否认。
蕙妃闭了闭眼,一副极为痛心的模样,“你若没做,为何一口咬定是她陷害你?”
班嫔语塞,但很快又找到新的理由,“她平日里就鬼鬼祟祟的,我怀疑她有何不可?”
言罢,恶狠狠的盯着蕙妃,“张时薰,谁给你的胆子,竟敢让人抓我?!”
“大胆!”万菱站出来,“蕙妃娘娘岂容你放肆!”
蕙妃抬手制止万菱的呵斥,长叹失望道:“这些话,你留给陛下、留给太后说吧。”
说罢,蕙妃半倚在万菱身上,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
在琼香楼的消息传回行宫之前,邓才人已平安诞下一名足有六斤的小皇子。
虽然这个母子平安,是相较于一般的早产而言,但还是让被关在各自房间、惶恐不已的后宫众人松了口气。
有喜事降生,应当、应当没有所谓邪祟吧?
只是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班嫔被秘密送来了行宫,连同那三个已经被拔除银针的人偶娃娃一起。
太后只是远远的瞥了一眼,都没看清,只是听人说其中一个人偶背后写着“穆靖川”三字,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母后/太后!”
殿中登时乱作一团,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班嫔的巫蛊之术,所以只是将太后抬去了后殿,请来太医诊治,其余人仍盯着被捂住嘴但一直“唔唔”的班嫔。
“呈上来。”穆靖川沉声道。
宫人不敢不从,忙举着托盘上前。
只见穆靖川伸手欲取,吓得身边人神色大骇,忙制止道:“陛下不可!”
“让开!”穆靖川看着跪了一地的人,沉声呵斥道。
但没人敢让,就在皇后要开口劝说时,就见斜刺里蹿出一道身影,紧紧的抱住穆靖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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