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黑白之红
听小白的讲述是一种奇妙的体验——一股精神流潺潺滑过脑内的河床,带来变化的深入其境的感受,还会时不时让一些画面,随他明明简单的语言,在眼前演映。
整个过程中,马奇根本就没怎么在意小白具体在说什么——在意也没用,因为基本上,这个“自我”的表达能力,好像真地和一个小孩差不多,除了复现所谓“小黑”的表述外。
他几乎完全沉浸到这个精神层,在“自我”的能动作用下,向他脑子传递的信息。
但他才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相信眼前的“小小衡”说的任何事情,包括传达过来的精神流——精神流造假不了,但是,它并不能具体到事件上,比如对个体而言,反推过来,对一件事,情绪和认知上,是存在完全不同。
一个变态杀人和一个医生救了人的开心情绪是可能类似的,但是指向性的事件却完全不同。
除此基本应该保持的怀疑态度外,马奇从根本上,就判断了小白是在胡诌,“建筑师”群体?还什么“星钥”?
这可是最浅层的精神层,怎么可能那么多,那么强烈的“自我”?许衡是疯子吗?
好,就算他是,退一万步讲,还有一个不可忽略的异常。
那就是马奇出迷宫后,看到的荒谬的一切——一个精神世界,怎么可能是非黑即白的?
精神世界,是克罗里茨构建展现给他的,是基于“灵视”演化出来的,从理论讲,只要是个人,或者说,是个有思想的生灵,就有各种情绪,各种意识上展现出的变化,汇聚在不同颜色变化的“精神流”。
更重要的是,他还看过许衡的精神流,虽然诡异,但是也是隐隐有各种色彩的。
再怎么变化,再编怎么样的故事都好,都根本不可能展现当前的“黑白红”三配色的简单,所以这种古怪的,不符合常理的情况,一定和小白以及底下所谓的小黑有关。
“他们”才是最不对劲的,最违背逻辑,最不自然的产物,那么这样的“自我”,无论阐述什么,马奇都不可能去真地“听”,小白所代表的精神极端,以及底下那个玩意的另一个精神极端,无论是谁所认知的,关于第三守则的“真实”,都是万万不可能信半分的。
即使,这是了解目标过去乃至打开通往下一层的“门”的关键。
但现在都可以判断,小白甚至连“真实”都没说,完全就是在掩饰什么,要让他这个外来者相信他在自己故事中,扮演的“无辜者”的角色,越强调什么,越是掩饰的重点,越不是“真实”。
从已经确认的谎言中,去推理说谎者掩藏的真相,乃至直接去触摸背后的真相,是马奇完完整整听完小白的“谎言”的原因。
他要借此去判断,这一层到底为什么变成了这个鬼样子。
“好的探索者,是去从‘自我’的交流中,捕捉到信息,而不是去获得,这是我的经验,马奇,记住这一点。”为了这险之又险的一次行动,马奇所无奈的那个疯子,可是反反复复地在回酒馆前,给他做了各种各样的强调和提醒。
而且越听,马奇越觉得味道太对了,太像“衡哥”的口吻和风格了。
只是那个人根本不会为了给他一点看穿“谎言”的机会。
因为他的“谎言”,往往不是话语,而是行动,“谎言”只是他偌大的,不知从何而起就布置好的“隐瞒意图”之局的一小部分。
那个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任何人参与到他“网络”的编织,但任何人都好像是他织网的核心,强迫般的,要占据一个主动,不愿暴露自己一丝一毫的需求。
让每一个面对他的人,沉沦在他特意准备好的“表演”中,永远永远,都有所隐瞒,看不透看不穿,但却不危险,只是永远不对等,那个人就好像站在更高处一样。
从小如此。
马奇被小白的话语以及精神层传递的信息,联想到对许衡的个人印象后,心理上,直接启动了“质疑”,因为“不质疑”的后果,他已经体会过了。
这也是他身为一个对目标很熟悉的探索者的优势,本来“探索”就是要去剖析一个人,而本来就比较了解的话,“探索”起来自然也能排除更多障碍。
总而言之,综合客观和主观上,马奇都直接定死了小白是扯大犊子,并尝试根据他的话,逐步抽丝剥茧,试着还原“真实”:
小白的故事里,他是一个“无辜者”,而小黑是一个“外来者”,整个世界“观”,都是小黑说的,几乎被他撇的一干二净。这点非常值得“质疑”。
错,都是“小黑”的错,是不存在的“建筑师”的错,是“星空”的错。
那么,小白和小黑的感情如何呢?小白现在是这副模样,那么小黑呢?
剥着剥着,最直接能更快剥完的,无非就是去看看那底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对照一下,而这一对照,所有的一切,马奇自觉,理通了。
当他在小白的声音中,“正面的精神流”在洗刷着他的大脑的时候,走到边缘,向下一望,那股强烈的,几尽要将他吞噬的“负面精神流”便汹涌而来。
马奇站在平和和幸福的暖洋中,感受着绝望与哀伤的冰冷刺骨,他位于极端的中点,受浪潮席卷,可他却觉得这自爱自怜的“负面情绪”感到可笑。
为什么要对世界有所希冀?究竟是谁告知的,这个世界一定美好?至少我之所在,之所见,世界就是让人失望的。
这样软弱的“负面情绪”,在马奇看来,根本就不可能对自己造成影响,早在许久许久之前,他就已然对世界感到了失望与憎恶。
所以他决然要去改变世界,让它不那么恶心,无论用何种方法,并且时常鄙夷着巢穴中,那些失魂落魄,感到绝望的其他魔。
马奇共情不了那些人的“可怜”,他从未觉得有什么好失落的,只不过是女魅魔们是一团垃圾,整个世界都是狗屎罢了,所有的其他生灵,除了那位外,都是软弱的蠢货。
既然对世界抱有那么大的期待,凭什么不去自己争取?而要它自己变成那样?他自认自己自私自利,哪怕在“家庭”中,可是一厢情愿不去努力者,不是更加“自私”吗?
那么这些自私的人,就任凭自己处理好了,反正也只是不“抽打”便不会行动的“羔羊”,越来越多越好,满足马奇自己的“愿望”便好。
“苍白迷宫”是靠沉沦和顺从,马奇自当难以抵挡,但要是是想跟他的意志作对抗的,那么胜负自当难说,他早已摒弃了任何他自认“软弱”的情感,再绝望再哀伤也好,他内心深处的“冷漠”,无从改变,他已习惯在这样的情绪中行动——在巢穴中,每天不断用情绪感知器官,被动收获总着种种负面情绪。
与几乎所有男魅魔受情绪影响而共情不同,他只是越发地憎恶那些负面情绪的散发器。
于是乎愤怒,没错,在巨大的绝望与哀伤背后,是马奇熟悉的,但压抑在心中的狂热而猛烈的愤恨,将他埋藏在心中,在那日许衡假死后,不敢去憎恨许衡,而转嫁到憎恨自己与对世界愤怒的潜藏情感,完全爆发出来。
那些红点,就像一个个积蓄着的爆发点,涌动着,潜藏在黑色的潮水下,马奇无法抵抗。
下方,是一团涌动的软长条地像“蛇”一般的黑色怪物,盘曲着,翻腾着,身上的红点时而密集时而散开,就好像一个个复眼,它在寻找着什么,却始然陷于一堵堵白色的高墙。
这些高墙就这么凭空伫立在下方,卡在那黑色大蛇的身体间,如马奇自己行进在“苍白迷宫”中一般,不断变幻着方向,让那“蛇头”似的,红点最密集,几尽要变成全红的东西,根本碰不到其他的漆黑之物。
它不敢去僭越那些高墙,它们与苍白迷宫的“虚影”不同,具有实体,而那大蛇一旦去触碰,就会颤动一下,跟着整个世界的红点就会由近及远地,幅度越来越地翻动。
那个蛇头便更黑了一些,少了更多的红色,而那大蛇就挪动地更加更加困难,越发地慢,反而更加陷入那些高墙的迷宫中,所以它只得慢慢地前进,渴望终究会达到“终点”。
而小白的话语,也就仿佛这些高墙一般,在马奇正要陷入无穷的愤怒,而失去意识之前,将那绝望的潮汐供上,覆盖住了更多的愤怒,反让他刹那找回一丝理智,得以看清底下情况一眼。
从而收回目光,接受“正面精神流”的“脱敏”。
也就是说,那些高墙,在扩大绝望,而去对抗愤怒,但实际上,这越发庞大的绝望,最终一定会爆发出更庞大的愤怒,而高墙终究有一天,也会变作“苍白迷宫”的“虚墙”,当绝望填满所有缝隙,不是墙毁,便是“蛇”亡。
这是一个必然的崩坏的结局。
整个世界,就是底下那条“大蛇”的身体,它很可能是在不知探寻着什么,被白墙的阻挠下,进而不断扩大着,最终将世界给掩盖了起来,也可能,不是掩盖……
那些红点,他终于理解,是何种“瘟疫”,这也是他自身本就病入膏肓的疾症。
“红”是火焰的颜色,会燃烧会破坏会毁灭,这就是他在精神流中的作用。
“从前啊,有一个白色的‘迷宫’,他被送来一个未知的世界,这个世界五颜六色,他格格不入,它迷茫,它孤独,它恐慌,可是有一天一个彩色的小东西,好奇地走进了它的体内,
自然而然,‘小迷宫’发挥了它的作用,要让那个小东西走不出去,因为这是它玩耍的方式,它可以让任何事物留下,它知道自己的‘体内’很有趣,
小东西不厌其烦地探索着,依赖着,沉沦着,因为外面的世界还空无一物,‘迷宫’就是最独特的地方,你们各取所需,一切安好,
只可惜,小东西最后迷失了,它真地再也走不出‘迷宫’,但是它并无成为‘迷宫’的一部分,而是为了到达终点,或者说走出来,化作了相对的黑色,
起初,‘小迷宫’也不以为意吧,它还想继续关着这个小东西,因为它同样孤独,它怕小东西最后探索完,或而发现’迷宫’是虚伪的,是动态的,就不会再来了,
只是那黑色越来越庞大,还产生了那足以毁灭‘迷宫’,也足以让小东西杀死自己的红色,彩色的世界逐步消失了,外界也越发地黑或红,色彩在流逝,它这时才恐慌地将小东西放出来,但为时已晚,
红色的瘟疫不断蔓延,它害怕自己被崩坏的部分一般,小东西也会自我毁灭,而整个世界,或许也会不复存在,于是它只得将小东西继续困住,延缓着它的毁灭。”马奇笑意越浓,而被他抱着举在身前的小白则脸色越发低沉,乃至垂下头去。
“但是我很好奇,凭什么能继续困住呢?还没有加剧小东西的毁灭,还能让小东西扩大黑色的部分,黑色的部分到底怎么越变越多的呢?
所以,是你,‘小迷宫’,或者说,小白?你吃掉了小黑原本所有的颜色对吧?让他只能留下与之对立的黑,然后这样有实体的你,才能出现,
可是你无论如何都没想到,黑白之下,居然会产生那样恐怖的红色,那割裂的,对立的,憎恶的红,暴力的带有新生力量,却象征着破坏的颜色,
等你意识到,这其实是你一手造成的后,忙将吃掉的东西吐出来还给小黑,却发现,为时已晚,这只会让他越来越黑罢了,
但是你并不想让这个世界的主人,完全红化,乃至将你也毁灭,只得就这样延缓着小黑的毁灭,
而你还想骗我,也找机会吞掉我的颜色,让毁灭来得更晚一些,
你才是外来者,才是那个欺骗者,才是那个正直的自私者,你,才是‘绯之死疫’的源头,你的不请自来,对这个世界就是一场瘟疫……怎么样?小白,我的故事有趣吗?你可是绝对的主角哦~”
“我……我没有!我……我只不过想早点变成人形,去和小彩玩而已!明明……明明我没有一点恶意……,我也不知道,他的颜色是被我吃了……”小白突然抬起头,流着眼泪大喊起来,想挣扎,他却马上愣住了,因为马奇不知不觉,在说话间,已经带着他走到了平台的边缘。
而被举着的他,此时脚下便是那黑红的深渊。
“嘘——,这只是你的‘真实’,在你被送到这里,结局就已经注定,这是不可避免,这就是‘现实’,其实,你早就已经死了,如果我不出现的话——你不过是那个人,过去的残影,这个世界,也不过是过去的幻觉,现在,我就只想看看结局,别吵了,安心地,去死吧,小小衡哥。”
“什么……大长腿……”
小白还没来得及思考,自己被放到一个很危险的位置上,是为什么,眼前的人想干什么,自己该怎么办的时候——甚至,连该怎么继续圆谎都还在想——接着马奇的一番嘲弄意味极浓的话与接下来的动作,就让他连去简单反应的能力,都彻底冲击的一空。
马奇挂着恶劣的笑容,戏谑地看着小白惊骇的表情,甚至考虑到平台下还有一个吊床绳,除了松开手,还将小白向前抛了一段距离,让他就这么毫无任何补救可能的,坠落下去。
“再见了,小白,感谢你,让我知道了衡哥的一些小秘密……原来,他居然是一个,可以在巢穴,拥有‘白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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