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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八三 分别


“小九,你先带潘子过去,我自己能想办法出去。”把小哥接给胖子的无邪开口,朝九惜两人叫道。

  刚才潘子和九惜从岩壁上那个窟窿下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潘子行动不便,很可能腿上受了伤,这种地方,腿脚受伤基本上就是判了死刑。

  九惜没应他,也没拒绝,而是扭头看了眼潘子,“赶紧想办法,要不然别说二选一,我们仨都得交代在这儿。”

  因为止疼药的效果,身体对痛感的反馈降低了不少,她没法清楚感受到身体的具体情况,这让她有些焦躁,因为她不清楚自己究竟会不会突然就躺下了。

  “你想清楚没,实在不行我先带你去他那儿,到时候再想办法,”九惜出声。

  “不用,有办法。”潘子开口,而后高声道:“小三爷,把枪扔过来,你先走,我帮你看着。”

  无邪很快扔了枪过来,虽然他不知道潘子要枪是打算做什么,但他无条件信任潘子。

  九惜看潘子拿了枪就大概知道他要干什么了,她开口,声音不大,“我带你走的话,你还能打的中吗?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我年轻的时候打过。”靠在岩壁上的潘子叹了声,拉动枪栓,“这枪不行,这雾还蚀眼睛。”

  “行,我知道了。”九惜点头。

  没办法在移动的同时照顾到无邪,那也就是说,她得陪潘子在这儿等到无邪通过这些丝线之后再出发。九惜算了算自己通过丝线的时间,对比雾气下落的速度。

  应该是能赶在雾气完全落下来之前跑出去。

  九惜最终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心里有数了,她就冲着无邪高声喊道:“无邪,你跑快点,潘爷在,伤不了你!我在这儿就能把他出去,你别担心。”

  无邪扭头,他看着岩壁前的两人,心绪莫名。他想说些什么,却也知道眼下这种情况,说什么都没用。暗自安慰自己一番,无邪便开始往前,小心翼翼钻进那些丝线的空隙,不过,他对身体的控制终归是有些欠缺,顾及到这边就来不及控制另一边。

  他才往前钻了半米不到,后脑勺就碰到了悬挂着铃铛的丝线。无邪碰到丝线的瞬间,潘子扣着扳机的手指就压了下去,线上的铃铛被打的粉碎,丝线震颤但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小三爷,你大胆往前走,有我潘子在,不会让你受累。”

  枪声在岩洞里回荡,往出口走的无邪听着潘子声音,莫名鼻酸,再加上雾气的刺激,一时间泪流满面。

  那些雾气越压越低,肺部越来越不舒服,喉咙发痒,九惜捂着嘴巴咳了几声,咳出一手的血。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片空间里的雾气含量越来越高,她开始感觉到眼睛也有些不对劲儿了,眼泪直流。

  九惜这会儿才发现自己失策了,她竟然拿自己过这些丝线的速度来算了无邪出去要用的时间!

  看着无邪的背影,脑袋发晕九惜忍不住咒骂一声,得了旁边潘子一声苦笑。

  若放在平时,潘子不会让任何人诋毁无邪叔侄,可眼下这个情况,九惜算是把命抵在这儿了,骂人不骂人的,实在没必要再去计较,更何况,眼下确实是因为他们,才让九惜受累。

  看无邪快到出口了,九惜把剩下两颗药掰出来吞了,拉住潘子一条胳膊随时准备往外跑。

  无邪穿过丝线覆盖区的刹那,九惜迫不及待背上潘子,按着自己计划好的,在脑子里过了不下十遍的路线憋着一口气冲了出去。

  从岩壁上的机关里喷出来那种雾气已经落下来了,基本上侵占了整个岩洞,这导致处在其中的九惜每次呼吸都跟吞刀子一样,还是烙红的那种!

  然而最最重要的,却是雾气扩散导致视线受阻,九惜现在基本上要到了那些丝线跟前,才勉强能看得清它们的分布。靠着记忆一口气跑出去四五米路程,她便不得不放慢动作了,后面的丝线分布她实在没法记得清楚了。

  花费时间越多,在雾气里待的时间越长,结果便会越糟糕,九惜不由有些心焦。

  人总是越急便越容易出错。

  九惜过一段丝线覆盖区的时候收脚太急,衣服不小心勾到了旁边一根丝线,趴在她背上的潘子及时举枪打碎了挂在丝线上的两个铃铛,成功救了两人小命。

  被乍起的枪声骇了一跳,九惜心下一抽,兼带着脚下动作一滞,险些直接跪倒。她略略停了一下,背着潘子继续往前的时候,却忍不住出声,一边咳嗽,一边道:“我后悔了,潘子,我有些后悔听你的了……”

  拦路的铃铛,能要人性命的碱雾,九惜能清晰感受死亡带来的威胁,这一刻,她心里填上了恐惧。

  她说她后悔了,但到底哪里后悔,悔在哪一步,却是说不清楚。

  听着九惜发颤的声音,潘子心里五味杂陈。他想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也只能绷着心神,紧盯着周围的丝线和上边悬挂的铃铛,以确保他能及时扣动扳机。

  口鼻皆有血溢出来的潘子强忍着咳意,尽量保证九惜不会因为受到他的影响而出现失误。

  咬牙翻过最后一条丝线,冲进前边的通道里,本以为后边是直道的九惜一脚踩空,连带着潘子一起摔在石阶上,滚进水里。在二三十公分深的水里滚了一圈翻起来,九惜四下看了两眼,“潘,咳咳咳……”

  才一张口,她便忍不住咳嗽起来,呕出来一大口的血。

  被雾气蚀到的眼睛发肿充血,眼前看到的东西俱都模糊不清,边缘还泛着一片红。

  情急之下,九惜一时没能找到潘子的身影。

  “我没事,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自左侧响起,九惜三两步冲过去,一把揪住潘子按着他钻进水里拼了命地往前游。她这会儿算是反应过来了,这儿和另一边的结构基本一样,向下的石阶尽头,一条通向另一个岩洞的水道。

  拽着潘子一冒头,她就看到了等在边上的无邪和胖子。她能靠着身形分辨出来谁是谁,却看不清楚他们的脸。眯着眼看了好半天都没看清楚眼下所处,她想说话,张嘴却是一口血。

  被无邪两人从水里拉上去,她和潘子谁也没让谁,一个两个咳的要死要活,半天没说出来一句话。潘子下水的时候被她压了一把,估计是没控制好呛了水,险些没咳死。

  九惜缓过来之后拿带水的衣服抹一下口鼻,“你们知道出去的路吗?潘子得赶紧去医院。”

  潘子和九惜两人都极其狼狈,尤其是潘子,腿都没了半截。

  胖子看到九惜的左手小臂有些扭曲,但因为肿的太严重,实在看不清楚具体情况。两人的眼睛都肿的核桃一样,脸上也都有不同程度的淤青和破口,口鼻溢血,实在凄惨。

  待九惜缓过来,胖子便背了小哥,拉着九惜往外走,“知道知道,天真,潘子交给你了。”

  无邪难以置信地看着潘子的断腿,似被当头一棒,好半天没缓过神来,直到胖子出声这才勉强回过神来,然后就听潘子道:“小三爷,我没事……”

  无邪鼻酸,胡乱应了两声就背起潘子跟着胖子往外跑。

  离开的路上,胖子一直在说话,九惜却不怎么能听得清楚了,只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胖子往哪儿带她就往哪儿跑,眼前模糊不清,还带着些浅淡的红色,喉咙里一直有一股血腥味。

  九惜不记得自己究竟是怎么离开那山的,她的记忆断片在了似乎没有尽头的岩石通道里。

  她醒来的时候是晚上,身上很疼,脑壳发晕。左臂上固定着夹板,脑壳、膝盖还有胳膊肘上都缠着纱布,腰上也有,浑身一股子呛人的药味,这药儿味也不是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而是一种草药味,发呛泛苦。

  九惜晕的难受,抬手按住左侧脑壳使劲揉了揉,症状似有缓解,却又像没起什么用处。半边脑壳带着眉骨那片都不舒坦,还不是那种刺刺的疼,是一种不很清晰但持续存在的晕,极端的难受,带的胃里都不舒服起来,恶心,喉间发梗。

  半握着拳用力抵住脑壳,拇指上用了些力道在太阳穴附近按了按,却还是没什么明显效用,九惜干呕两下,最后忍着难受,捂着被子又睡了过去。

  隔天早上醒来,身体稍稍舒坦了些,但还是疼,哪哪儿都疼。而且,她发现了另一个问题,她看不清楚东西了!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一道温柔的女声响起,九惜回头,看到一个暗色的影子靠了过来,“你的眼睛被灼伤了,不过不是很严重,等会我给你弄瓶眼药水,你每天坚持滴着,应该能恢复。”

  “多谢。”九惜开口,声音很哑,喉咙发疼,她忍不住呛咳起来,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咳出来一嘴的血腥味。

  “来,漱漱口,喝点水。”女人凑近看了看九惜的眼睛,然后递过去一杯温水,“你伤的很重,呼吸道感染,身上多处骨折,内脏也有损伤。你说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不爱护自己。”

  九惜接过水灌了几口,“姐姐,我晕了多长时间了?和我一……有没有人和我一起进来?”

  “你晕了五天了。”女人开口,接过九惜手里的杯子放在一边,随后一指旁边靠墙的一张床,“呶,那边那个就是和你一起来的,到现在还没醒呢。”

  九惜扭头去看,却只看到一团影子,她眨了眨眼睛,忍不住抬手。

  手背还没搭到眼睛上呢,就被人捉住了手腕,“别揉,你眼睛有伤,小心发炎,弄不好会瞎的。”

  腕部触感温热,九惜仰头看抓住自己的女人,讪讪一笑。

  “你们身上毛病都不少,我们这里的设备和人手都跟不上,你们要想好好养,还是得去大医院。”女人叹了口气,松开抓着九惜的手,“对了,以后少吃点止痛药,对胃不好,持续过量服用,还会损伤脏器。”

  九惜咧嘴笑,“我注意。”

  女人摇头,给九惜简单做了检查,重新换药,又端了碗褐色的药汤子让九惜喝了,然后嘱咐她好好休息。

  等女人看过旁边床位那人的情况走了,九惜就下了床,趿拉着床边的拖鞋走去靠墙的床边,她想看看躺着的究竟是谁。

  过来看潘子的胖子一进门就看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人撅着屁股趴在潘子脑袋那边。

  “嗨!你什么人,干嘛呢……小,小九儿!”

  听见胖子叫声转过身来的九惜被胖子抱个满怀。

  顾忌着九惜身上的伤,胖子很快松了手,按着九惜坐到她床边,“我的姑奶奶,你可算是醒了!你丫差点吓死你胖爷我知不知道!你感觉咋样,这破烂医院没这没那的,本来前两天就该送你们去北京,被些破事给搅和了。”

  “我还好,出事了?”九惜开口,嗓子发疼,声音哑的不像话。

  胖子本来在剥橘子,听见九惜的声音就把橘子给搁边上了,转手拿了个香蕉剥给九惜,“没啥大事,就北京那边吧,因为霍老太那事儿,再加上小花重伤,乱糟糟的。不说这些了,我们都安排好了,明天送你和潘子去杭州,天真还得在这边养两天,就不陪你们过去了,到杭州之后,天真铺子里的伙计会安排你们去医院。”

  胖子叮嘱九惜,说完转过头看向还在昏睡的潘子,不由叹了一声,回头就看见九惜眯着眼睛找东西,不由开口,道:“胳膊腿儿没一个灵光的,你还不安分待着,找啥呢?”

  “垃圾桶。”九惜闷声咳了两下,拎着香蕉皮晃了晃。

  胖子腾出来一个塑料袋子,“扔这儿。医生说你们醒来这几天只能吃清淡的,而且最好吃流食,养两天嗓子。怎么样,清粥小菜还是想吃点面,胖爷我去给你弄。”

  “粥。”

  “好嘞,等着啊。你眼睛看不清楚,想出去就找人带着点,别到时候摸不着门儿了。”

  九惜点头。在病房里坐了一会儿,出去上了趟厕所,她这才知道自己是在巴乃的村卫生所里。

  听说话声,这里有不少老外,这说明,裘德考的人也还滞留在这里。

  她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被太阳光刺的眼泪直流。无奈之下准备回去的九惜忽地听见了些争吵声,其实也不能算是争吵,因为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人吼了一声。

  声音来处离得不是很远,九惜听到的是无邪的声音,他在喊胖子,说小哥要跑。再接下来,九惜就没听到什么了,无邪似乎冷静下来了,没再吼出声。

  九惜站了一会儿就回了房间,回去后没一会儿门外进来了一个人,她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勉强分辨出来的是谁。不过,认出来这人是谁后,她不由得心生困惑。

  进门来的小哥看着满眼困惑的九惜滞了一下,略一犹豫还是把带过来的黑金短刀放在了九惜床边。

  “你好好养伤。”

  他这话一出九惜愈发地困惑了,甚至觉得有些惊悚!

  这话予以她的震惊程度有些高了,以至于小哥都走了她还没反应过来。

  回过神的九惜看着门口的方向,回忆她和小哥相处的细节,一头雾水。

  二十来分钟后,胖子端着碗粥过来了,加冰糖的小米粥熬的稀烂,“先喝这个吧,等你嗓子好点了,给你配些好吃的。”

  “嗯。”九惜应声,乖乖喝粥。

  胖子看的老怀甚慰:总算是有个不让人操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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