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交易
这趟一无所获的行动,一下子耗光了九惜的心力和兴致。记忆没恢复的时候,她想的是尽快恢复记忆,做的事也大都是为此服务的,不管是跟着无邪还是去青海进戈壁,虽然费了不少功夫,但总归是能看到希望的,也知道能做些什么。可如今她想回家,那些糟乱的记忆和墓里找出来的东西却都告诉她这是条死路。
毫无希望,致使满心颓丧,结果就是九惜在无邪铺子里躺了几天的尸。
第三天,九惜借无邪的光去拜访了谢雨臣和霍秀秀。她其实并不怎么想去的,毕竟她和他们两人算不上多熟悉。但无邪忍不下去,觉得九惜一直瘫在他的铺子里不像话,执意要带她去访友。
他这次找谢雨臣他们除了探病之外,主要是告诉两人他在张家古楼里看到的一些细节以及小哥后边那段经历,并且希望通过两人的见识和视角,能给他提供一些有价值的建议或者寻常人不会注意到的线索。花了小半天时间,谢雨臣他们根据无邪从张家古楼带出来的一些饰品得出来两个重要线索:一个是藏于饰品当中的首尾相接的蝎子图案,还有一个就是藏族。
虽然谢雨臣并不认为那些藏族风格的饰品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但因为无邪过于执着,他最终还是找人把放大的蝎子图片登报挂网,花重金购买相关信息。
被谢雨臣挂出去的那个金额很大,身为穷鬼的九惜看得有些眼晕,当场就起了给无邪他们来点剧透的心思!可惜脑子里断续繁杂的记忆并没留下多少可供发挥她的余地。
等九惜唉声叹气上了回去吴山居的车时,无邪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怎么了?”
“想起点事儿。”九惜叹气。
“想起啥了?”无邪追问。
这么长时间终于找到了一点线索,虽然希望不是很大,但多少也算是个方向,从谢雨臣那边离开的无邪心情可以说是很不错了,最起码,在九惜看来是这样!
“想起来我没钱了,你们这儿消费忒高,我钱包撑不住了啊!”九惜状作认真。
“得了吧你,想走了就直说。”无邪睨她一眼,嫌弃道:“这才几天,吃我的住我的你还嫌消费高,咋滴,你擦屁股用钱啊。”
“哥啊,我不能以后就在你这儿当蛀虫了吧!虽然我是挺想这么干的,但这明显不现实是吧。”九惜苦瓜脸道。
“倒也不是不行……”无邪斟酌道,想了想又道:“要不,你到我三叔盘口去镇场子,包吃包住给你发工资,下地的活,你偶尔意思意思去看看就行。”
“你认真的?”
“当然,三叔的盘口现在是我接手,安排人手进去并不难,而且凭你的身手要在盘口站稳脚跟也不算难事,再说潘子也会帮你。你要真想干,我就安排你去那几个喇嘛盘转一圈,去看看下边马盘的领头,你认认人,要不想干就给你挂职,弄个……”无邪毫不犹豫开口,直接给九惜安排的明明白白!
“停停停!”九惜开口制止无邪。无邪开的条件很漂亮,她有点子心动,但她目前并不打算去无邪手底下打工。她其实是不想再下墓了,有些排斥和此类活动有关的事物。
“你这会儿又不缺钱了?”
“怎么可能。我今年没干活,在黑龙江和内蒙古那边跑了大半年,还有给石岭他们的房租和云华园那套装备,这些可都不是小数目,我哪儿还有余钱,嘶,说起钱来……”九惜灵光乍现,两眼盯向无邪,“你们好像还欠我四十万药钱!”
无邪一怔,诧异,“药钱?什么药钱?”
九惜咧嘴,“你三叔和潘子,一人一粒,想起来没?”
一头雾水的无邪经她提醒这才反应过来,不由苦笑,“你可真是……好记性!”
“亲兄弟明算账,这可得记清楚。”
“我回去就跟潘叔说,让他给你打卡里。”无邪说完又冲着九惜抛橄榄枝,“你真不打算去我三叔盘口?你要去了,钱绝对不会少。”
“不去了。”九惜缓声叹道,声音间透出不加掩饰的疲惫颓唐,“我想缓缓,换换心情。”
无邪默了默,“好,常联系,别玩失踪。”
“嗯。”
一周后,九惜同无邪告辞离开了杭州。她先去了广西,去看望老李,碰到老李的儿子带女朋友回家,男俊女靓,老头开心得不得了。
之后,九惜往北到了陇东,去了故乡所在之地岭塬。这段时间,她突然就觉得到了岭塬,就能离家近一点,离不在同一时空的父母家人近一点!
无邪打过来的药钱她花出去一半租了间院子,若不是在这方诡谲的世界当中,这儿该是她的家,该是任何时候回来都有父母亲人在等着她的地方!
这院子的主家姓陈,正值壮年的两口子带着上小学的孩子和一个老人。孩子要在县城读书,女主人要看孩子,男主人要出去打工,七十多的老人留守。他们虽不放心,但老人固执,说房子不能没人看,还说住人的地方空着空着就住不了人了。
九惜找来的时候,正是周末,女主人带着放假的小孩在家,在她说租金之前态度虽不恶劣,却也谈不上积极,直到她说能出二十万租金,并承诺不会损毁院内砖瓦草木的时候,主家这才换了态度。
男主人陈中兴在女主人和他沟通过后直接拍板定了交易,合同由九惜手写,陈中兴儿子念给陈家四人听过后,双方确认签字按手印,然后交钱留据。陈家老爹在周天下午长吁短叹地跟着儿媳孙子进县城去了。
这院子的布局和记忆当中小时候的家里别无二致,就连院里种的两棵树也都没什么不同,侧柏和樟子松,门前院内各司其职。
九惜选定要住的房间是向阳且靠近大门的一间。那间原本闲置,女主人本是建议九惜换一间的,九惜没应,她便挪了杂物,将屋子清扫一番,添了必要之物进去。如今秋末,没两天就入冬,火炉被褥必不可少,九惜也不可能自带这些东西。
十一月底,小雪。夜里下了点雪糁子,早起时很明显感觉到天冷起来了,出门吹了会儿冷风的九惜没怎么犹豫就决定把火炉和自己房间那炕都烧起来。生火烧炕,九惜弄的不算利落,但也没出什么问题。接着扫雪,院内院外弄干净,还得去喂陈家养的两条小黄狗,一番折腾下来一个早上就过了大半。到厨房翻出来两个前几天蒸的馒头就一碟腌辣椒当午饭,围炉煮茶,听着老式彩电里传出的声音慢悠悠吃完。
吃饱喝足,九惜搬了陈老头的藤椅在院子里,窝在藤椅上,眯眼看着晃晃悠悠的天空。
多云没有太阳的天空白惨惨的,阴沉泛凉,下午刮风,没晃悠多长时间的九惜很快就冷的待不住了,于是收了躺椅回房间烤火。听着水壶里水浪翻腾的声音,想象这个天气、这个时间,爸妈会做什么,姐姐在什么地方,会不会正在跟老妈打视频,还有弟弟,十一月份,不管是高中还是大学都不是放假的时间,他这会儿应该在上课,不知道是在上什么课……
有时候她想着想着就会落进幻觉当中,她能看到的场面是随机的,有这里的,也有以前的,看到家里人的时候她能开心好久,只可惜,那些终究只是幻觉。
她后来去报了个素描班,学了一年多时间,最后在老师的帮助下画了四张肖像图。她离开的前一天,那素描老师如释重负,笑了一整天!
收拾自己家当时,九惜看着自己画出来的稿子,难得感觉挫败。
那素描老师的评价很客观:挺认真的,但天赋这东西,强求不来。
零八年夏末,金万堂找了无邪卖消息,或许该说是送,好像还跟谢雨臣搭了点线。他给无邪讲了一个故事,事关小哥,一个铁蝎子墓。他讲完就被无邪诓走了,之所以说诓,是因为无邪没打算按照他们之间的约定行动。
接到无邪电话的时候,九惜正在吃饭,一锅清水面,她一半,陈家俩黄狗一半。
陈中兴零八年秋天中了彩票,在县城买了房,一家子都住进去了,九惜现在算是给他家看房子。
“你准备出国?去金万堂说那地方?”九惜捞一碗面出来放桌上,然后端了锅去院里找俩狗子的饭盆,“大黄二黄,开饭啦!”
电话另一头的无邪听着九惜的吆喝声、不锈钢盆被敲击发出的“当当”声和应声而起的狗叫声,忍不住咂舌,“这才四点,你这饭吃的,真是越来越随心所欲了。”
他说完也不等九惜再说什么,就又道:“从那会儿到现在,这是我唯一听到的和小哥有直接关系的线索,应该去一趟。”
收了锅的九惜坐在椅子上,随意翘着腿,一边扒饭一边道:“行,你自己小心点,注意安全,还有,别太相信别人,凡事三思。”
“我就是出去打听点事而已,能出什么问题。你这说的,好像我要一个人去闯什么龙潭虎穴一样。”无邪笑道,言语之间满是松快。
“谁知道呢,小心驶得万年船呐。”九惜呼噜一口面条,想了想又道:“我过两天要去一趟杭州,你要不急的话我们见一面?”
“你要过来?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去找人,这两天才记起来之前的我跟人打了个赌,现在得过去还东西。”
“这样啊……”无邪顿了顿,随即道:“我明天早上走,我这事儿宜早不宜迟。小哥太过神秘,和他有关的事情一件比一件水深,我怕有人会做局下套,到时候留给我看的,可就不知道会是什么东西了。”
“嗯,有道理。是得防着点,祝你好运,有事打电话,虽然我不一定能帮得到你。”九惜点头道。
“放心,不会有事的。”
跟无邪通完电话的第四天,抵达杭州的九惜循着前不久浮现的记忆找去了坐落于老商业街的古董铺子。
极具古韵的雕花大门上没落锁,九惜上前推门,进了大堂这才发现店里似乎没人。
记忆里摆在门口的兵俑不见了,那只叫声清越的鸟也不在,店内布局倒是没多大差异,两盏照明用的长信宫灯还在原本的位置。
“你来了。”平和温润的声音响起。
九惜循声望过去,就见老板从一架玉屏风后绕了出来。唐装样式的赤龙服,暗红的秀龙张牙舞爪,龙首在老板左肩位置,双目注视九惜,她能感受到其间透出的森然。
从屏风后出来的老板手上拿着一只雕有祥云纹路的小巧盒子,见九惜盯着自己左肩,便抬手抚了下肩。
停在老板肩头的秀龙随即动了起来,从他肩头下去,绕过手臂,停在了袖口位置。
九惜看得新奇,一瞬不瞬地盯着,直到老板停在柜台边这才收回目光,拿了装在兜里的镂空木质葫芦出来,“赌注。”
“古物娇贵,你这保存之法,简直,暴殄天物!”老板拿了葫芦在手里,忍不住摇头叹息。
九惜不以为意,“老板,你当时把它给我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原以为这个时间段的老板是不认识自己的,本想给了东西就走人的,但照现在这个情况来看,她很明显是想错了。
老板,是知道她的!
拿了块帕子擦拭那木葫芦的老板闻言回她,“那是约定,我和另一个你的约定,也算是她的要求,她说不这样做,你不会带走溯洄。”
九惜想了想当时的情况,要不是老板说溯洄能带她回家,她还真不见得会收下它。
“骗子……”九惜嘟囔,随即又道:“老板,你其实也是想要它的吧。你要不骗我,这东西不就会留在你这儿了?”
“溯洄虽无灵智,却也是认主的,你若不带走他,他就会再度消失。那个你料定我不会轻易放弃这个机会,所以我们之间有了这个约定,你在时限内踏进这里,就由你带走他,而我则在这个时间等你回来。”老板说完把搁在柜台上的盒子打开往九惜那边推过去,“此物可保平安,固神魄。”
盒子里躺着一根红色的手绳,看着像人工编织的,九惜看了两眼,“这是您编的吗?”
“不是。”老板收起木葫芦,“这是自天光墟带出来的,你用了溯洄,导致魂魄不稳,带着他也可压制一二。”
“不用了,我这样也挺好。”九惜笑言,合了木盒盖子。
老板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道:“你可有想过去你的来处看看?”
“我的来处?”九惜疑惑,“什么意思?”
“我是为他而来。”老板指了指收着溯洄的盒子,“如今目的达成,便不会久留。”
九惜对此倒是没有太过意外,毕竟对面那是个活了千年,手段通天的老家伙。
正想着,就听老板又道:“你可有想过,能让你回去的或许不是某事某物,而是你自己。”
“我?”九惜困惑,不明所以。
“对,你。”老板应声,“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规则,为维持正常运转,触犯规则的事和物,会被修正或驱逐。”
“一点小的错漏并无大碍,但你用了溯洄,两个你同时存在便不是小事了。”老板说完就看向九惜,“不过,这样做很冒险,你很可能会被灭杀。”
九惜沉默良久,“这些,你为什么不告诉她?”
“溯洄消失会很难找,我不愿冒险。再者,此非良计。”
“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是吗。”
“在此界,我无法。”
“还是,谢过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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