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把星星还我
苏凉一实在想不出来要送顾云海什么东西，她在学校门口的精品店里转了一圈，打火机，钥匙扣，围巾，手套，甚至还有皮带… 但她觉的这些东西不太符合他俩现在的关系——朋友关系，有些过界了，看来看去也挑不出来适合的东西。至于昨晚的那两个‘mu~ma~’，就当是一时兴起的意外。
最后，她决定从实际出发，摒弃一些花里胡哨不实用的东西，推崇实用主义为上。
她转战到超市，在货架上挑选了一个云杉绿色的保温杯，杯身上有两根交叉的银色竹子，既淡雅又…又有点老干部风格。随即又来到水果区，一眼就看中了一堆苹果中两个‘面色红润’又大又圆的‘壮汉’，无它，实在是这两个苹果的个头与其他相比太显眼了。
一个给‘小可爱’，一个给穆慈，完美~虽然平安夜已过，但心意从不会嫌迟到。
结完账出了超市，苏凉一提着塑料往学校走去。周日要上晚自习，她打算今晚先不去画室了，在班级里把作业写了，无奈这周的作业实在有点多，老狼和老吴同志各发了一张卷子不算，‘万人迷’竟然一口气发了3张英语卷子。
对于三班的学生来说——发不发是你的事，写不写是我的事…不过，班级里还是有一些出淤泥而不染的祖国的花朵们，这部分学生的学习态度比较端正。按老狼的话来说，能力水平是一回事，态度又是另外一回事…在三班你可以不学习，但你态度一定要端正，至少表面上如此，老狼可不是省油的灯。
趁着晚自习还没开始，她发短信将顾云海约了出来。
顾云海到达约定地点时，就看这样的场景，苏凉一手臂上挂着个超市购物袋，衣服一侧鼓鼓囊囊的也不知塞了什么东西，苏凉一低着头，正在用鞋子碾压跑道上的黑色煤渣，碾完之后还用力踢的远远的，看起来十分的无聊。
“是不是等急了？”顾云海语气里夹着一丝歉意。其实他收到短信就放下正在写卷子，赶忙过来赴约了，如果仔细听，他声音还有点轻喘。
“没有，呃…就一会。”她微眯了眼睛，一脸笑意，用右手的大拇指与食指比划了一下，表示等了一会儿大概有多久。
她掏出手机看了一下，估摸着时间有些紧，决定长话短说，因为待会儿她还得去找周卫，把星星问题解决了。
唉…做一个时间管理大师好难…
苏凉一笑咪咪地把超市购物袋递到他手里，“呐，这是给你的圣诞节礼物，虽然…但是吧…我更愿意称它为新年礼物，毕竟…洋人的节日…咱不过也罢！”
顾云海接过袋子后，闻言调侃：“看不出来，你思想觉悟还挺高…”
“那是，我可是社会主义接班人，哦，对了…”苏凉一突然非常丝滑地将羽绒服的拉链拉开，“我还有东西要送你呢。”
顾云海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声音都有些结巴了，“你…这是干嘛…赶紧拉上，别冻着…”说完还准备伸手帮她拉上拉链。
苏凉一变魔术似的从衣服里掏出一个硕大的苹果，不由分说往他手里一塞，“给你！”又丝滑地拉上了拉链，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好家伙，这个也太大了，他被这个苹果尺寸吓了一跳，掂量了一下，感觉至少快有一斤重了。
这颗硕大的苹果被苏凉一用映有小雪花图案的透明塑料袋包装了起来，还用拉花装饰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拉花的细带子卷曲在两边，精致又可爱，这造型显得十分用心了。
见回礼这件事搞定，她便准备去找周卫，“我等下还有事，要去找周…周记本写作业…”不知怎么地，她不太想在他面前提周卫，这话题转的有些莫名其妙。
只见她面带微笑，轻轻拍了拍顾云海的胳膊，用一副关爱小辈的语气，说出来那句‘渣男’语录，“多喝热水啊，小顾同志…”
顾云海被她这句话哽住，感觉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对劲，这语气，听起来，怎么这么…这么慈祥呢…
可不是嘛，当了十年的小学老师，苏凉一天天面对的都是一群祖国花骨朵们，职业习惯让她有时候说话不自觉地显得有些‘慈祥’。
两人的教室在同一栋楼，整个学校就两栋教学楼，初中部一栋楼，高中部一栋楼。每个年级占一层楼，共有六个班级。高三在二楼，高二在三楼，高一则在一楼，两人在楼梯口分开，临走时苏凉一还不忘朝着顾云海背影喊了一句，“多喝热水啊～”
顾云海身体一僵，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的疼，实在是有些受不了她，“你能不能…”，可一回头，哪里还有人…他摇头，真是跑的比兔子还快…
这边，苏凉一本打算直接去找周卫，但临了她又有些不太好意思，一个人站在楼梯口旁踌躇不前，突然，她眼尖地拦住了一个以前复读班的同学，正好和周卫一个班，张丽有一张标准的瓜子脸，大眼睛尖下巴，皮肤有点黑，不过，高中时代大家都是素颜，胜在天然清纯，但张丽同学偏偏剪了一个快遮住眼睛的齐刘海，再搭配上两根飘逸的‘鲶鱼须’。一副标准的‘非主流’特征，她叹气，好好一双卡姿兰大眼睛，非得弄这么长的刘海，全遮起来了。可怕的学校里这样的‘非主流’发型不算少，不管长脸圆脸合不合适，反正流行啊，照着剪就完事了，这个糟糕的发型，可真是时代的眼泪啊!
“亲爱的～麻烦你帮我喊一下你们班周卫。”她特意夹着嗓子，显得声音有些甜腻。
“嗯？是你啊…”张丽夸张的搓了搓手臂，“你干嘛要这样说话，鸡皮疙瘩都被你激出来了，哈哈…行，我帮你叫他出来。”这个‘非主流’的个性倒十分爽快。
这次周卫倒是很快就出来了。
苏凉一站在楼梯口，抿着嘴巴，将嘴角拉出一丝弧度，招财猫似的朝他招手，“周卫，这边。”
楼梯口拐角，有一截通往顶楼的走廊，学校规定不让学生来这里，怕有安全隐患问题，所以一般不会有学生出现在这边，正好方便了他们谈话。
周卫闲庭信步的走了过去。他记得去年的圣诞节苏凉一眼巴巴的送了他亲手折的星星。今年又有什么新花样？他心中有些小得意，不是非要和自己说分手吗，怎么还想着送他东西，明明就是欲擒故纵…
他看见苏凉一站在自己对面，面色有些犹豫又好像有些为难的样子。他心里嗤笑一声，是不是分手后觉得后悔了？现在又想来讨好他，又觉得不好意思…他觉得自己已经窥探到苏凉一的内心真实想法，果然，她的心思还是这么一目了然，还是那么的好拿捏，一切都在自己的可控范围之中。
“呃…那个…”苏凉一总觉的这件事有点难以启齿，她酝酿了一下才开了口，“你还记得去年我送你的星星吗？”
“嗯，然后呢？”周卫轻笑一声，“今年你又想…”
“你能不能把星星还…给我…”后面两个字她加重了语气。
周卫的话被打断，脸上一丝笑意瞬间凝固住。
似乎觉得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他用不可置信的语气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不能怂，苏凉一心一狠眼一闭，“把我之前送你的星星还给我…吧…”
周卫实在是被她的话气笑了，咬了咬后槽牙，“苏凉一，你送别人的东西后还想要回去？”
“哎？”苏凉一觉得他有些看不懂，“不是你之前打算还给我了吗？”
当时苏凉一送完星星没多久后，隔了一段时间周卫找到她，将星星还给了她，实在觉得这些星星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但当时苏凉一难得硬气说了一句，“你不要就扔了吧。”
就这样，星星没有被还回去。
“我扔了…”周卫语气凉凉，眸中温度骤降。
听到周卫真的把自己的‘心血’给扔了，她虽然有点失落，好在随即就想通了，喃喃自语，“扔了好，扔了也好。”这样也算把问题解决了。
见她一副把包袱终于甩开的态度，周卫的情绪开始有些烦躁，朝她说话语气有些冲，“废话，我留着那些蠢东西有什么用。”
“好，好，扔了就好，我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省的大家有心里负担。”苏凉一得到想要的答案，也就不想再和他多说什么了，朝他摆了摆手，“嗯，那我回班级了。”
周卫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背影，面色如冰，眸光中掩饰不住薄怒。半晌，上课铃声响起，他转身，面无表情回了班级。
对于那罐已经被周卫扔了的星星，她是真心想要回的，一想到自己曾经一颗一颗亲手折的星星，可能被扔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布满蛛网落满灰尘，也有可能被随意扔到垃圾桶里，伴随着其他垃圾散落一地，被人无情的用脚碾压。她为这些可能会出现的画面而感到难堪。
她想，如果能把星星拿回来，该如何处理呢？挖个坑，埋起来？祭奠一下曾经无脑的舔狗生涯？
算了，反正他都处理了，星星爱撒哪撒哪吧，这事到此为止，在她这就算翻篇了。
当她把苹果拿给穆慈，穆慈也被这苹果尺寸吓了一跳，“妈呀~这是苹果爷爷吧哈哈，也太大了吧。”
苏凉一闻言笑的十分欢乐，“我当时在超市一眼就看到一堆苹果里这两个‘壮汉’，哈哈。”
“两个？你除了送我还送谁了？”穆慈抓住了关键词，她总是这么敏感，能在关键时刻抓住别人关注不到的重点。
苏凉一迟疑了一下，回答道：“就…就顾云海啊，人家送我东西，我不能不回礼吧。”说完还耸了耸肩表示无奈。
“呦呦呦，不对，你们有情况，而且你们还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穆慈用了肯定的语气，她对自己的直觉一向很自信。
她简直无语了，这个死女人，第六感太灵敏了，但她还是嘴硬否定了穆慈的猜测，“别乱想，啥事都没有。”
穆慈双眸一眯，用一脸你别想逃过我眼睛的表情死死地盯着她。
苏凉一被她盯的有些发毛，赶紧好一顿忽悠，才把这事暂时糊弄了过去，催促她，“赶紧写卷子吧，今晚我俩都先别去画室了。”
“行啊，我正好把新买的小说看完。”穆慈一脸无所谓，那么多卷子怎么可能写的完。
“先写卷子，写完再看小说。”苏凉一按下她准备翻开《腹黑总裁的心尖宠》的手，神色认真坚持道：“先写卷子，不然我告老狼，把你那些‘精神辣条’全没收了。”
“行行行，我写还不行嘛，你真幼稚，还告老师，我小学四年级就开始不屑这种行为了好吧…”穆慈被她的无耻行为打败了。又怕她真敢这么做，这家伙自从和周卫分手后，估计是被刺激的开始长脑子了，现在越来越啰嗦了。
清冷无霜的夜晚注定有人要失眠…
‘啪’，墙壁上的开关被人按下，昏暗的灯光下，周卫木着脸环视了一圈自己的房间，墙面灰暗，一张老式的木床，一张轻微摇晃的书桌，上方摆着一盏台灯，房间的最里面是一个掉漆的老旧衣柜，这些全都是被淘汰下来的旧家具，整个空间充斥着贫瘠的味道。
在这种逼仄的环境下，他想逃，逃离这令人压抑的家庭氛围。因为他有一个酗酒无能的父亲，懦弱无知的母亲，永无止境的争吵，面目狰狞的厮打，从小耳濡目染种种人性的丑态，成长在这种环境里，形成了他多元化的性格，自私冷漠，犹豫不决，既自尊又自卑，从小他就告诫自己，一定要好好学习，考上大学，离开这里，远远的…
衣柜上有一面镜子，上面印有绿色的兰花图案，由于年久，镜子表面被腐蚀，边缘变得有些雾蒙蒙的，他冷漠地望向镜子里的的自己。
羽翼丰满前，他得学会伪装，他只能不断的权衡利弊，算计着，怎样才能对自己最有利。
在这个最无能为力的年纪里一无所有…
不过，最起码还有一副不错的皮囊，不是么？才会有人心甘情愿，前赴后继的上赶着讨好自己。他自嘲的笑了，眼神里尽是讥讽。‘枝呀’一声，衣柜被打开，他伸手拿出角落里那瓶星星，他将瓶身放在台灯下仔细观察，暖白的灯光下，瓶子里的星星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这几年，被他这副皮囊吸引的女生不少，可当她们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家境贫寒，靠着母亲在菜市场卖菜才能上的起学的‘贫穷贵公子’，他讨厌看到她们眼中怜悯或轻视的目光，让他觉得十分恶心。他总是能轻易看穿那些接近自己的人心里所想。
只有这个女生，她像一个永不断电的小太阳，围绕在自己身边，始终对自己抱有极大的热情。
可是现在，她却要收回…苏凉一，你真是没有心啊…
周卫一脸冷漠地将许愿瓶扔到书桌旁的垃圾桶里，然后关灯，上床，睡觉。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件超出他控制范围内的事情，黑暗中，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在静谧的环境中吵的人心烦意乱，他重重翻了个身，赌气似的起身，开灯，将瓶子捡起来，用纸巾仔细擦拭干净，重新塞回衣柜最深处。
他讥讽一声，呵…我偏不扔…
接着关灯，将自己重新置于黑暗中…
顾云海打开包装盒，拿出绿色的保温杯，入眼就是两根清秀雅致的银色竹子，这个杯子风格真是…他又斟酌了一下词语，成熟稳重。
盒子里掉出来一张小卡片，上面画着一只右手握着杯子，大拇指翘起来，加油鼓励的手势。旁边还写着，记得要多喝热水呦~
他失笑，这字迹，还真是字如其人，圆润，这一晚上，那魔性的，‘多喝热水’一直在耳边回荡，十分洗脑。
温润少年仔细地抚平透明包装袋上的褶皱，调整好蝴蝶结的位置，将这颗沉甸甸的苹果，放置在靠近床头的书桌旁，他想象这颗苹果的甜美，就当自己已经吃了这颗美味的苹果，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指尖有些被震的发麻，他嘴角略弯，低声轻语，“苏凉一，这颗苹果一定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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