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请师父协调

罗侃当然愿意来，他太愿意来了！

  刚确凿知晓刘准升了箱手时，他就向老上级箱手辞职了。老上级也理解他的选择，痛快批准，让他交接事务。

  罗侃一边交接，一边等刘准召集聚会当面邀请。不一日，就听说刘准被调到管带林颐璞麾下，要去为朝廷走货了，油水盈天！绝对油水盈天！罗侃高兴得鼻涕泡都出来了，一边加快交接，一边更殷切巴望刘准的信。老上级、老同事都开始恭喜他了。

  待到交接完毕，还没有等到刘准的动作。罗侃急了，马上来货场找刘准。

  投奔的派头怎么扮妆？行李、衣物、包裹，兄弟现在身无长物唯有一腔热血的味道要办出来。

  这就是钟亮一看到罗侃，就猜他是来撬墙角的原因。

  码头有泼天的大买卖啊！看那谷，谷大山。看那豆，豆小山。看那酱，酱大海。看那鱼，干鱼山。少于三千车，我罗侃誓不数算！刘准啊刘准，你掉进油水河，兄弟与你同甘共苦来了。

  秦老师傅搞文山会海？刘准一直忙不得闲？罗侃小慌了，背着个包裹马上找王前茅、朱小山。等着二人移货，等着二人休下，拉着二人面提耳命，要二人辞职，催二人同行，一起来见刘准。

  从昨晚开始，各种分析，各种讲解，一直讲到今日午间，嗓子都快冒烟了，三人终于可以连袂动身了。觉也没睡好，吃东西也没什么胃口，偏还精神头十足。

  这下见面了，刘准一开口就问愿不愿意来。

  发小啊，亲生的！

  谁不愿意来谁是小狗。

  看着罗侃难掩激动兴奋之色的样子，朱小山撇了撇嘴，王前茅抿嘴憋笑。刘准故作未见，伸手相邀：“你们也来帮我看看移货。再办一个时辰，我请休一晚，天黑时一起去拜见师父。”

  “没事。”罗侃口头禅一下就来，说道：“那个，刘准，我刚见过秦老师傅，稍后要不要再去拜见一下？”意思是我入职的事情是不是趁热给办了。

  刘准：“不急，今天有点赶了。先去见师父。”

  罗侃：“没事。咱们四人都要外出办差，正该去和师父说一声。”

  三人随着刘准沿他所管的货场一路走去一边安排移货，再一次亲眼得见刘准如何指点安排，也再一次亲身感受何谓井井有条。

  箱手要直观感觉货物的体积和重量，合理安排装车货物的搭配，充分考虑车载、畜力，还要斟酌防雨、防晒等条件，优化捆绑装固等等等等。

  一车满满当当全装谷米，太重，车行不快，会影响大队行进。就比不上装半谷半棉，即能兼顾体积，又能发挥畜力的最大效果。

  配给大军的铁锅、炉、钳、碗盏等物，捆绳时要垫一层?布，免得路中车辆摇曳，磨断捆绳。炉锅的肚腔和间隙，用布袋装米面填塞，即充分利用空间，又多拉多装，还能防止碰损。

  林林总总的货移装载，数量和位置要记在随车的记录簿上，到地方后才能如数搬卸。

  刘准一路走，一路对货移搭手下令。各种方案，几乎被他玩出花来。

  王前茅三人也是在箱手麾下做事的，对刘准的安排，挑不出半点毛病来。有些安排精密巧妙，令三人获益良多。深感货号前辈们夸刘准天生吃箱手这碗饭，讲得没错。

  忙到天晚才罢。刘准洗换一身，领着三人交了批条，走出货场，在码头叫了一辆马车，进城去拜见四人的师父丁慎。

  渠州城内的内河，是渠河这条巨无霸的分支。水面宽阔，水流平缓，水深足行巨船。为城防、城管计，一般只许官府调度大型货船，民间只可放客舟、游船和少量轻舟。

  内河向东流，在城东蛐蜒了几下，形成了数个鳌头状的半岛。居半岛上，称为占鳌头，风水佳地也。

  “富盛货号”总部座落在其中一个半岛上。连片的屋舍围成一个极大的方正院落，高高的围墙外旁附着一个又一个小好几号的院子，众星拱月状。

  刘准四人乘马车到了一处小院子，结账挥退马车，走向院门。

  小院说小是和总部大院比，本身占地不少，实际规模可观。四人入门后掩好大门，从高高门檐下走过，绕到照壁后，便到了一个宽大的天井。左右立着巨大的缸瓮，装满了清水，备防走火之用。

  天井摆放着练功用的石锁、功桩、兵器架。边角处还有一口箍了石沿的直井，井旁边放着连绳木桶，和蓄水石缸。缸上盖着木板，遮去大半个缸口，木板上放着两只勺水用的瓜瓢。

  罗侃在天井这头喊了一声：“师父，我们来了。”

  那头掩了半道门的正堂里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进来。”

  刘准走过水缸时，看了一眼缸中，水量近沿口，映出天空的明月。他顺手两只水瓢反扣在木板上，整齐排好。

  四人进屋，正堂里光线更弱几分，朦胧中看出四条立柱正中的蒲团上盘膝坐着一个身量高大之人。堂东摆一尊正正方方的厚木茶桌，桌上一把茶壶，六只茶杯，桌脚旁有四凳。堂西木壁上挂着一张长弓，一袋箭矢。余无他物。

  盘膝打坐的人屈指一弹，安在四条立柱的灯盏顿时燃起，大放光明。照出打坐人方面大耳，一挂长须的仪容，四旬出头，双眼蒙着一道黑布，是个雄壮大气的盲者。正是四人的师父丁慎。

  丁慎是“富盛货号”的老资格斥候，十余年前与人斗时受过重伤，双目失明。丁慎竟不单把功力修回，且精进甚速、远胜原阶。身份由此大涨，升做了“富盛货号”的供奉，一直住在此小院中，由货号派专仆伺候。与转成供奉的高手们一样，丁慎也担任着总部大院一个方向上的守卫职。同时帮着货号训练人手，教文授武，传功法，指点修行。

  刘准四人那一批孩子被货号领养拜香堂时，见证人之中就有丁慎。后来，四人又和一些人同时拜在丁慎门下，跟着修行，但到最后只有他们四个人炼化了灵根。

  丁慎双目尽盲，不喜人多喧杂，收了他们一波后，就没再收弟子。故而，只有这四个小子得以一直随他学艺，可谓结缘甚深。

  四人对师恭敬，伺候尽心。丁慎也喜四人对自己的胃口，真心教授。爷儿五个彼此打心底里亲近。用罗侃的话说就是：“师父，我叫你爹，没事的。”

  刘准进堂，见师父丁慎微不可察地做了个手势，知道自己拜托的事已办妥。

  他在货场给师父用传音玉符说了罗侃来访事，推测罗侃率先来投奔。但林颐璞好心好意提前建议过先不要推选朱王罗三人，他又不想罗侃感觉遭了冷遇，便把事情和想法告诉了丁慎。提出了两个建议：

  一是建议由丁慎出面找林颐璞说道，就说要给弟子历练的机会。讲情把朱小山、王前茅、罗侃一起调到林颐璞麾下来。老将出马，买一送仨。这就不算是刘准?宠生娇、明知故犯。依着丁慎与林颐璞的交情，此事不算难。

  当时刘准还不知道，朱王另有差使不能直接来，只有罗侃一个人比较头铁直接辞了要来，所以建议是帮三人一起讲情，一起调过来。

  二是如果林颐璞不同意或者丁慎不愿意，便建议在四兄弟来拜会丁慎时，丁慎安抚好三兄弟，理由就说林颐璞要改一些走货规矩，三人到了会被闲置。师父出面，肯定有说服力。这就不算刘准不为兄弟考虑，只是信息不够，考虑的没有师父周全。

  他对丁慎是如实说了林颐璞要试用巨人，走货规矩肯定要改的。也说了林颐璞要自己封口的事情。

  林颐璞告戒过刘准不要泄露巨人的秘密，在刘准心中的标准是：不向师父之外的人泄露秘密。

  此外，他有个猜测：他一个刚升上来的箱手，天资再怎么出众，怎么能蒙膺大管带的单独召见，并委派思索如何试用巨人？林大管带的深层用意极可能是瞄准了他身后的老一辈丁慎，叫小辈去琢磨，触发老的跟着开动脑筋。

  林颐璞是在故意泄密给自己，但又保留了制裁权。

  刘准把自己的猜测也反馈给了丁慎。

  师父面前无隐瞒，这是刘准一向来对丁慎的态度。

  没有隐瞒就没有误会，没有隐瞒就没有偏差。所以刘准一向对师父坦诚。

  刘准相信，师父不会认为他刘准是个爱惜羽毛自私自利之人，不会觉得被他刘准拿去当枪使。这是刘准一向来对丁慎的信心。

  当时发完传音后，丁慎回了六个字“知道了，我去说”。

  现在看到丁慎的示意，刘准知道丁慎已经跟林颐璞说了，也把事办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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