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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画堂深幽


雍和九年

  话说多年之前,中州大陆之上,国力最强者为北梁,其国主为一幼童,实际掌握政权的是北梁公主,国力次之为南楚,国主好色荒淫,一应政务全系于太子之手,国力再次之为西晋与东齐,近两年被北梁与南楚分别吞并。南楚吞并东齐之后,国力大幅提升,堪有与北梁分庭抗礼的意思。

  然南楚雍和初年,北梁公主携十里红妆远嫁南楚,与之共结秦晋之好,南楚国君甚爱之,一时宠冠后宫,风头无两……

  “秦歌,你说这说书人说的是真的吗?”李宸纶身穿一件宝蓝锦袍,腰间金镶玉的腰带,端的就是一个财大气粗,随手洒下一把瓜子皮,又从盘子里捏了块芙蓉糕吃。

  秦歌身穿竹青圆领袍,发间簪着一只青玉簪,腰间垂着一块四方方的玉坠子,青翠欲滴,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秦歌与李宸纶隔桌而坐,听得津津有味,听到李宸纶说话,她“嘘”了一声,眼睛紧紧盯着台上那个说书人。此人面黄如土,手却白皙莹亮,拿着那乌木的惊堂木分外好看。

  “哎呦”,李宸纶叫了一声,不知道谁用扇骨敲在他头上。秦歌更不耐烦地一声“嘘”,连半个眼神都没有舍给李宸纶。李宸纶蹭的站起来,就要跟后边的人理论,一回头,是一个身材修长的少年,少年手持折扇,一身月白衣衫更显面如美玉,长发半绾成一个髻,规规矩矩束在金冠里。

  李宸纶一见少年就泄了气了,垂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模样。李宸纶轻咳了几声,又悄悄扯了扯秦歌的袖子,但是秦歌兴味盎然,注意力全在台上,根本不在意李宸纶发出的那点细碎声响。

  李宸纬合起折扇作势要狠狠敲专心听书的秦歌一下,快落到她头上时又轻轻落下,只将她的帽子打歪了些。

  李宸纶看着二人互动有些不忿,揉着脑袋嘟囔,每回挨打的都是我。

  秦歌回头,见是李宸纬,冲着李宸纬噗嗤一笑,将手里没吃完的瓜子放回竹屉中,拍拍手,“纬哥哥总是如此扫兴。”秦歌扯下腰间一个碧色的青玉配饰,递给李宸纬。

  “什么时候又拿了去?”李宸纬将玉佩挂在腰间,语气里好像有隐隐的宠溺,“怎的老拿我的令牌,被母后发现了定是要狠狠罚我。”

  “快走吧,晚了用不上晚膳了。”秦歌三两步下了楼,作势就要逃跑,却被李宸纬握住了纤细的手腕。

  “母后已经知道了。”李宸纬这才显现出些薄怒,往反方向的李宸纶也停下脚步,皇后都知道了,那贤妃肯定也知道了。李宸纶脑海里只余两字“完了”。

  “你们看那边是怎么了?”秦歌指着方才茶楼的方向。

  “别闹了秦歌,现在你必须马上跟我回宫。”李宸纬揉了揉眉心,下意识扫了一眼街边马车,马车周围二十余人,皆是宫中带出的便衣侍卫。

  “真的,你看。”

  顺着秦歌的手指看去,两个身穿甲胄的士兵拖着方才的说书人出了茶楼,说书人在挣扎间头上的帽子掉落,如瀑的长发披散开,长发之下是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脸畔的头发沾着土黄色。

  “别看了,快走吧。”李宸纬着急回宫,只扫了一眼便催促着二人上车。好不容易将李宸纶推上马车,秦歌却跃下马车,直冲那说书人跑去。

  “秦歌!”李宸纬低喝一声,却被无视了。“你在马车里等我们,千万不要出来。”李宸纬嘱咐李宸纶道,“你看护好三殿下。”李宸纬拍拍郑更的肩,随后快步追上秦歌。

  秦歌拦住两个侍卫,高喝道:“放开她!”那一刻,秦歌感觉自己就像是话本中的英雄一样,身后应该有霞光万顷的。

  其中一人抬手就要推秦歌,却被秦歌握住了手腕,但一个小娃娃的力气能有多大,轻而易举就挣脱了桎梏,另一人拔刀就要砍向秦歌,李宸纬高声喝止:“放肆!”李宸纬略略撩起衣襟露出腰间的玉牌。两人齐齐低头抱拳后退。

  “这人犯了什么罪,你们来捉拿她?”秦歌义正词严道。

  还未等二人回答,女子抱住李宸纬的腿,“公子救命,小女子不过是说书糊口,从未犯法啊。”

  “大人,此女……”那侍卫说到一半被另一个侍卫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另一人接过话头,“不是什么大事,这人说书没在府衙报备,这才来拿人去府衙登记,我们俩是粗人,唐突了这位姑娘,还请姑娘晚些到府衙登记,也是便于咱们的管理,是吧,大人?”

  秦歌隐约感觉事情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的这么简单,但她一时又想不出其中的关窍,只见夕阳晚照,太子衣襟随风微荡,“咱们回去吧。”

  秦歌跳上马车,看着那说书人将长发藏进帽子里,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再次回到了茶楼。

  秦歌刚回到内宫,还没换好衣裳,皇后身边的合欢便过来了。秦歌忙匆匆套上衣衫出来,连衣襟都反了。合欢声音温和,让初桃给她整理好才开口。合欢并不严厉,声音温柔至极,只说罚她禁足抄写宫规百遍。秦歌当即扁了嘴,一脸苦色,初桃忙去铺纸研墨。

  秦歌问李宸纶受什么罚,合欢只是摇摇头,并未多言。贤妃一贯严苛,只怕李宸纶受的罚远不止禁足抄书这么简单。

  秦歌再出撷芳殿的时候已是三日后,秦歌揉着手腕愁眉苦脸地听着初桃数宫规,吊儿郎当摇着袖子玩。热烈奔放的红色宽袖在手臂上绕了好几圈又散开,袖口的海棠花随着秦歌的手摇曳、绽放、藏在褶皱中。

  初桃将宫规整理整齐,拉起惫懒的秦歌,一路上唠唠叨叨的。初桃性子懦弱,生怕惹皇后生气。这样的话秦歌已经听了三天了,这会虽然腻烦但也耐着性子,要是制止初桃,初桃也会嘟囔,横竖在她心里,皇后最大,皇后的话比皇帝的话还管用呢。

  秦歌去见皇后,皇后倒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温温柔柔叫秦歌一起用早膳,初桃也松了一口气,只是其他皇子皇女都在,独不见李宸纶身影。

  秦歌歪了歪身子,靠近身边的二皇子李宸绍问三皇子李宸纶受的是什么罚。二皇子头也没抬,低声对秦歌说:“听说刚进宫门就叫贤娘娘接去咸福宫了,已是三天未见人影了。”

  秦歌不自觉打了个哆嗦,贤妃出身书香礼乐之家,定是不屑于打骂三皇子,最多只是抄书背书之类的。偏偏三皇子生性不羁,最不喜读书,要他困在屋中念书就已经是最残酷的酷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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