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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暗坼香风


皇上同意了之后,梁人退回石荔以北,还浩浩荡荡送了聘礼。

  惠妃却像是疯了似的将柔仪拘在养德宫里,养德宫的对外的门窗都被钉死了。惠妃抱着柔仪,就像是抱着一个小孩儿似的。

  皇上皇后站在养德宫外,看着门口的黄铜大锁,皇上摇了摇头,轻嗤了一声“妇人愚见”。

  “陛下,这事交给妾来处理吧。”皇后微微欠身,百褶裙层层绽开,与枝梢的月季交相辉映。

  送走了皇上,皇后让人劈开门锁,径直进入养德殿,惠妃抱着柔仪坐在花开富贵的地毯上,衣衫凌乱,发髻散乱,地上散落着好几支金钗。

  “芊芊,是我,世晴。”皇后也蹲下来,“先把柔仪放开,你看柔仪都喘不上气了。”

  惠妃闻之手松了松,柔仪终于逃脱生母的“魔爪”,躲到皇后身后去了。皇后示意合欢带柔仪到内室去,别叫惠妃看见柔仪出宫门。

  皇后搀起惠妃,“芊芊,你还记得你为何要选养德宫作为自己的宫室吗?”

  “妾出身微薄,不及其余姐妹,愿在此自省自励。”惠妃眯起眼想了想,好似回到了十余年前,第一次站在此处的时候。惠妃所言正是东宫诸人迁入皇宫时惠妃的原话。皇后本想将惠妃安排在离自己较近的永安宫,但是惠妃自求迁去养德宫,皇后也未阻拦。

  “我知道我不该劝你,但是这是国家大事,非你我一己之力能改变的。”皇后坐下来,“柔仪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也不愿她和亲远嫁,但是楚国经不起战乱了,败了就该认。若是今时今日我的纬儿已经成年,我绝不会让柔仪踏出锦州一步,但是我们不得不承认,我们暂时没有能力跟梁军相抗。”

  “难道楚国除了大将军就没有能领军的人了吗?国舅不是也去了吗?他戍卫遥镇近二十年,怎么会输啊?”惠妃话说着,眼泪就落下来了,一颗一颗汇聚成流。“怎么,怎么还是要我的柔仪去啊。”惠妃抬起手,不知道是要抓住什么。

  “芊芊,你冷静一下。”皇后走到惠妃身边,温柔地顺着她的肩背。“前线像柔仪这样的孩子还有千千万,他们有的失去了父亲,有的失去了兄长,有的甚至丢了命,以柔仪一身救万千……”皇后也哽咽了,“一身救万千百姓,我们不得不如此。”

  惠妃抱着皇后的腰,突然哭起来,“我的儿啊。”皇后也默默揩泪,花朵一样娇养的金枝玉叶要离开江南远远地移到塞外黄沙里,这叫当娘的如何不心痛啊。

  皇后又宽慰了惠妃半晌,总算是把人劝好了,只是仍不愿放柔仪离开养德宫。

  惠妃的阻挠并没有改变什么,就连严氏族人也同意柔仪远嫁,甚至惠妃的兄长,那个凭借惠妃的关系才勉强混了个五品小吏的草包,竟然让夫人入宫力陈柔仪远嫁的好处。

  严夫人刚一开口,就被惠妃砸了出去。严夫人额角流血,站在养德宫外双手掐腰破口大骂。惠妃也被气得不轻,坐在椅子上靠着鸳鸯顺气。

  “你怎么不让你的女儿去嫁!”惠妃又摔了一个茶盏,看着两个孤零零的茶托,惠妃一把将其甩到地上,看着他们在地上滚了几圈摔成碎片才好受些。

  “还不把她轰出去!”惠妃一改常日的端庄自持,恶狠狠指着严夫人,眼里几乎能淬出毒来。

  桃夭只好出去,“严夫人,您先回去吧。”桃夭伸出手臂,引着她出宫。在出宫的路上严夫人还骂骂咧咧的,引得不少宫人侧目,桃夭脸上也有些挂不住,红着脸,头都快低到胸口了,好不容易将人送到了门口。

  “你叫桃夭是吧,你也该劝劝娘娘,有二皇子在身边,舍一个不值钱的丫头算不得什么,再说,这大公主命也不好,好好的成了望门寡,以后再想说亲也难了,不如就嫁到梁国,说不定还能做皇后呢。”严夫人用一块帕子按着额角的伤口,不时疼得皱眉。

  桃夭听她越说越离谱,拼命忍着才没翻白眼和口出恶言,“严夫人,公主殿下就是公主殿下,不容庶人做谈资,”桃夭加重了“庶人”二字,她恭敬地低下头屈膝道,“奴婢还有事,就先告退了。”说完直接背转身离开了。

  严夫人在宫门怔愣了一下,还想开口,却被宫门卫驱逐出去,长矛交横在宫门,铁面无私道:“宫门重地,不容逗留!”

  桃夭回到养德宫的时候惠妃正抱着柔仪哭,柔仪三分心疼三分无奈抱着自己母亲。

  皇上自然也听说了这件事,他也不由得想起柔仪幼时的事,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从小吃了不少苦,七王之乱,柔仪跟他们一起被软禁在东宫,无人送饮食,当时皇后和惠妃都有身孕,饿的坐都坐不稳,还是年仅四岁的柔仪从狗洞爬出去搬来了救兵,一行人才出囹圄,最终平定七王,登上大宝。

  柔仪七岁那年,皇上就给他定下了吏部尚书长子林修颀为驸马都尉,不成想柔仪刚及笄,林修颀就突染重病离世了。皇上心里对这个女儿是有亏欠的,只是而今宫中并无适龄公主。皇上也让使臣交涉了,但梁国坚持只要嫡公主,皇上也很无奈,但是他也没办法。

  皇上私下里问过褚阳侯,若再战有多少胜算,褚阳侯表示不足两成。一则已经败了,士气必然低落,二则粮草武器皆不足,半数将士皆有伤在身,亦不能轻易调动其他军队,三则朝中无有比秦戎更了解遥镇境况的将军,纵然调兵遣将,也需时间熟悉遥镇的环境。四则秦戎频频报粮草有缺,可见朝中有人枉顾人命中饱私囊,攘外必先安内。

  “要一个弱质女流去承担战争的后果,真教我们这些儿郎害臊!”褚阳侯年近五十,也是近几年才退下来到锦州养病的,皇上看着褚阳侯闪着银丝的干枯的花发,实不忍令其再去沙场奔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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