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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芳魂不继


初桃已经返回锦州,柔佳的死讯终于传到皇上耳中,但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倒是淑妃得知了柔佳的死讯急急将初桃召进宫中,询问柔倩的近况。

  但初桃一无所知,只好告罪。

  听到初桃说“不知”,淑妃瘫坐在贵妃椅上,眼泪簌簌落下。她穿着一件青*绿宫裙,长发随意挽起,斜簪着一支素簪,一支步摇,着实是朴实无华。然淑妃容色出众,一身素淡衣裳更显本人姿容清丽动人,我见犹怜。

  淑妃的父亲是殿阁大学士,已经告老,只挂了个太傅的虚衔,在老家办了个私塾,教教小孩子,寄情于山水鱼乐,不问朝堂事。

  淑妃的兄长任御史,最是耿介不阿,刻板的叫人生厌。除了年节会递折子问候淑妃,别的时候皆是“谨守规矩”,与淑妃和四皇子从无私下往来,就连年下,夫人入宫也只循着规矩只待半个时辰。

  就连四皇子,他也无意来往,甥舅两个与陌生人一般,四皇子唤唐青云“唐御史”,唐青云唤四皇子“四殿下”,无论人前人后,二人皆是如此,毫无亲昵之态。

  先前四皇子李宸纾中毒昏迷,唐青云也不肯相助,还是贤妃托了兄长寻了个民医入宫来为李宸纾诊治,虽说李宸纾再也站不起来了,但好歹保住了一条性命,淑妃心中对贤妃是感激的。也为了这件事,淑妃几乎要跟母家翻脸。

  淑妃心中实在着急,只是她身处后宫,母家又不肯帮忙,只好又求告到贤妃处。贤妃宽慰了他好一会,答应一定帮忙,淑妃才宛转回宫去了。

  不过两日,贤妃的兄长林风很快就递了消息进来,柔倩公主阻拦北梁用兵无果,血溅北梁朝堂了。

  柔倩公主得知北梁与楼兰联合要对出国用兵,多次请求觐见北梁皇帝陈情,十次有八次都被拦在殿外,难得见到皇帝一回,说不了几句话就被打发了出去。

  后宫的其他人也多从此笑她,甚至梅妃当面称柔倩只是个无用的礼物。柔倩虽不愿与之计较,但风言蜚语实盛,叫柔倩不胜其烦。兼之柔倩忧心如焚,一下子就急病了。

  女医来看了,称柔倩气滞郁结,兼之多年积郁在心,只怕余日无多。

  柔倩没了办法,她更换南楚衣裙,改换装束,不顾内侍阻拦,闯到北梁朝堂上去。

  她昂首挺胸,一身素色衣裙,长发披在脑后,未戴任何簪钗头面,她就那样决绝地一往无前地踏上了一条死路。

  “吾虽女儿之身,但身受南楚万民供养,不忍看南楚生灵涂炭,今日就以我血躯,换我南楚将士无尽士气,我的魂灵会引领南楚将士收复失地,踏平北梁!”

  话音刚落,柔倩就触柱了。温热的血液迸溅在丹陛上,迸在内侍的脸上,引得内侍连连后退,直至跌坐在丹陛上。

  贤妃看过信之后将信纸复又折好,压在手下。这要是让淑妃知道了,她一定受不了。柔倩出宫时就几乎要了淑妃半条命,要不是四皇子在旁常常关心,时时拜见,淑妃已经打算余生青灯古佛,为这一双命运多舛的儿女祈福了。

  贤妃纠结几日,还是打算如实告诉淑妃,她叫了御医一同陪着,生怕淑妃出什么事。

  但淑妃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直接昏厥了过去。御医为淑妃施了针,淑妃才悠悠醒转。

  她刚一醒来,就扯着贤妃宽大的袖子,“姐姐说的可是真的?我的倩儿……我的倩儿当真……”

  淑妃哭得说不出话来,只攀着贤妃的袖子不住地哭,“我那苦命的孩儿啊……”

  贤妃只好揽着淑妃耐心安慰,“说起来都是朝中的将军不济事!”贤妃狠狠呸了一声,“我已经让纶儿到军中历练了,只盼着余下那几个能摆脱这远嫁的命运。”

  淑妃悲伤了几日了,就连皇上也知道了。淑妃一改往日温顺体贴,将皇上拦在门外,甚至对皇上恶语相向,质问皇上为何要将他们的女儿远嫁到北梁。

  皇上气鼓鼓离去,往芷昭仪宫里去了。

  淑妃顺着门委顿在地,又戚戚哭了一个时辰,才被宫人劝着回去了。

  不出半月,淑妃上表称自己德行有亏,不能为南楚保养皇嗣,愿离宫修行,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这没由来的一张表倒似一个惊雷似的在后宫炸开了。

  由于宫中没有皇后,这张表直接搁到了皇上案上,皇上本就愁于边境的战事,北梁一往无前,连夺三城,而今孟靖康虽在前线,但也不能夺回失地,只能勉强不使敌军再进一步罢了。

  看了淑妃的上表,越发起了脾气,将淑妃的折子直接甩了出去,“胡闹!竟敢以离宫要挟朕!”

  洪兆安将折子捡回来,染了一手淡淡的檀香,“陛下别急,这毕竟是后宫事,不如就交给贤妃娘娘处理吧。”

  “贤妃?”皇上抬了抬眼皮,一脸轻蔑,“保不准这事就是她撺掇的!”

  话虽如此,皇上还是让洪兆安把淑妃的折子送到贤妃那去。

  贤妃一看折子,大惊失色。她穿着件家常的天水碧褂子,脖颈间是绿松石的璎珞,身后的宫人摇着把乌木的团扇一下一下扇着风。

  贤妃重重地将淑妃的折子拍在桌子上,满殿宫人都跪下,叩首齐喊“娘娘息怒!。”

  “去长乐宫。”贤妃当即起身前往长乐宫。

  刚到长乐宫,贤妃不由分说,责令将长乐宫上下宫人都羁押起来。

  淑妃跪在佛龛前,点着一笼沉香,青烟袅袅,淑妃的脸掩在烟雾里。瞧着她又瘦了一圈,贤妃倒说不出责备的话了。

  贤妃独自走进殿内,“青韶,好好的怎么要离宫修行?”

  淑妃并不应声,手指捻着念珠,口中念着心经。

  贤妃站到旁边,“青韶,”贤妃唤了一声,又不知该说些什么,爱子残疾,爱女仙去,她心中该是多么的苦啊。

  淑妃念完了一遍观音心经才慢慢地站起来,“姐姐,我心意已决,不必再劝我了,”淑妃目光灼灼地看着贤妃,“我只将我的纾儿托付给你了,你可要,”淑妃的眼泪又落了下来,“你可一定要护着他。”

  雍和二十年六月十七,淑妃离宫。

  皇上发了好大的脾气,径直冲到咸福宫,“朕叫你妥善处理,你就把淑妃送出去了?”

  贤妃轻嗤一声,“是谁害得青韶心死离宫的,这些年她心里有多苦你知道吗?”贤妃忿忿质问,“滚出我的咸福宫,别脏了我的地!”

  皇上气得胸脯一起一伏,他伸出食指指着贤妃,“放肆!你真当朕不敢废了你?”

  “那你就废了我吧,自我进宫以来,没有一刻不盼着被废的这一刻。”

  “你!”皇上指着贤妃,双颊气得通红,“朕偏不如你意,朕就要你在这宫中无边无尽地受折磨,与朕做一对两相厌弃的怨偶!”皇上拂袖而去,责令咸福宫闭门,思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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