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钦天监灵台郎
王七呼吸急促，心头狂跳，两脚乱蹬，视野变得白茫茫一片。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父亲朝他招手。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枪响，接着他掉了下来。
王七的裤腰带也落在他的头上。
原来他的裤腰带被打断了。
“哪位仁兄救了我？”他茫然问道。
没有人应答。
“这枪声倒是熟悉。”
王七死里逃生，四顾茫然，没有勇气再寻死。
而黑狗溪边已经没进河水中。
他连忙高声喊：“溪边快回来，咱们不死了！”
溪边居然听懂他的话，又挣扎着往岸上游，可是明显没有多少力气。何况它的一条腿还受伤了。
王七连忙冲过去，把溪边捞上岸。
一人一狗躺在岸上喘气。
“溪边老弟，你的来历不会是暗示我的命运吧？山海经说溪边的毛垫在身下可以辟虫蚁，可以辟邪气，结果我真的枕着你的狗毛睡觉，我还差点吊死在溪边。”王七笑道。
黑狗抖了抖毛，往王七的怀里钻。
过了片刻，有一个人走了过来，居高临下，说：“这不是咱们的王公子吗？为何想不开找歪脖子树上吊啊？”
这人正是王七的老朋友，李善臣。
王七看到李善臣角度奇怪的脸上带着揶揄，接着看到李善臣手里扛着一杆猎枪。
刚才那枪是李善臣放的。
猎枪的枪托是用金丝楠木做成，正是王七当初最喜欢的那把！
自家被抄的家产怎么落在了李善臣的手里？
李善臣的老爸是当今的明威将军，品级比王七老爹的怀远将军稍低半级。他们政见不合，在朝堂之上多有龃龉，不过私下里经常喝酒。
王七懒得管朝堂上的事情，只觉得和李善臣玩得来，所以经常一起打猎，吃喝玩乐。
当初兄弟相称，如今李善臣却抓住一切机会嘲笑王七，这是为何？
王七想起来了，万回化缘扔鞋子到房顶的前一天，李善臣来过他们家。当时李善臣在他们院子里放风筝，后来风筝掉在了屋顶上，李善臣上屋顶拿风筝。
难道是李善臣趁机藏反书，陷害王家？
李善臣微笑着问：“王兄为何如此看着我呀？难道我脸上有花？”
王七爬起来，说：“我想谢谢你的救命之恩。要不是你这一枪，我已经去见我老爹了。”
黑狗溪边躺在地上喘气。
“那倒是不用谢我。我刚才在打猎，瞄准一条丧家之犬，结果一枪打歪了。没想到歪打正着，把你救下来了，你可得请我吃顿饭啊。”李善臣道。
“那是自然。可惜现在我身无长物，只能请你吃路边摊。怕你嫌弃。咦！这把枪好像是我的，你把它还给我吧。我把它卖了，然后请你吃饭。”王七干笑道。
“是你的吗？前些天朝廷拍卖赃物。我花重金买过来的。要是我送给你，恐怕只会给你招惹麻烦。我还怕你拿这把枪自杀呢。”
“既然这次没有死成，我就要好好地活下去。那些对我有恩的人，我都会一个一个地好好报答，绝对不会让他们失望。”王七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他已经明白了李善臣是什么货色。
“我的救命之恩你就不用报答了。小意思，不用放在心上。施恩不图报，是我的做人标准。”李善臣矜持道。
“是吗？我自问对你不薄，你为什么要陷害我？为什么要把那反书藏在我家的屋顶？”王七不装了，干脆撕破脸，直接质问。
“你现在才反应起来？唉，其实我没想到你居然能活着从死牢中出来，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救了你。现在我真想看看这个神仙长什么模样。”
“什么意思？”
“我想看他会不会救你第二次。”
李善臣举起猎枪，对准王七。
王七却不惊讶。
“刚才你那一枪不是想救我，是想杀我，只不过枪法不准。是吧?”王七冷笑道。
“就你这脑袋，能活到今天，真是奇迹。想找我报仇？也不掂量掂量你自己的贱骨头有几斤重！此地四处无人，我把你杀了，搬上石头扔进河里，神不知鬼不觉！有本事去阎王爷那里告我！就看阎王爷接不接你的状子！”
“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不好意思，我不是恨你，只是你老爹挡着大人物的路。这些大人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对不起了兄弟！”
李善臣不再废话，立刻扣动扳机。
王七闭目等死。
说时迟那时快。
枪声响起前的一刹那，本来奄奄一息的溪边突然一跃而起，一口咬在李善臣的裤裆。
李善臣惨叫一声，落荒而逃。
而这一枪也打歪了，但是打中了王七的肩膀，把他打进了河水里。
河水冰冷刺骨。
王七浑身发抖。
他想游上岸，可是没有力气。
溪边重新下水，游过去，咬着他的衣服拖往岸边，可惜拖不动。
王七在彻底坠入河底之前，看到岸边走出一双赤脚。
接着赤脚走入河中，一只大手将他拎上岸。
是万回和尚。
他另一只手扯着溪边的后颈，将它提到岸边。
“感谢大师，又一次救了我！”王七感激道。
“先别激动，我帮你处理伤口。”
万回徒手挖出子弹，接着撕下身上的僧袍，给他包扎，又给黑狗正骨，包扎固定。
王七第二次死里逃生，脑袋一片空白。
“以后有什么打算？”万回问道。
“我也不知道。过一天算一天吧。”王七道。
“不想报仇么？你爹白死了？你夫人白病了？你这一枪白挨了？”万回问。
王七的眼睛逐渐布满血丝。
“还请大师教我！”王七再一次给万回磕头。
“我这有一份工作，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万回微笑道。
“什么工作？”王七问。
“钦天监灵台郎。”
“那不是帮皇上看星星看月亮的吗？我不懂这些。”
“如今新皇登基，人心不稳。据说现在全国各处都发生了许多怪力乱神，似乎暗示皇帝得位不正，惹得天怒人怨。有乱臣贼子趁机蛊惑人心，意图谋反！之前有人污蔑你老爹行巫蛊之事造反，其实是他们自己利用巫蛊。皇帝想调查是哪些人在祸乱人心，因此加大了钦天监的权柄，让人四处调查这些怪力乱神奇闻异事。其实是监察民心所向，看看哪些人想在暗中收买人心。我觉得你很适合。你要是立了大功，便有机会报仇雪恨！”
“我只不过是个纨绔子弟而已，只有枪法打得准一点。”王七如今沉稳了一些，清楚知道自己的本事。
“你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心思比一般人要坚定得多，而且恨这些乱臣贼子，还从孙玄清道长那里学会了穿墙之术。心诚则灵，只要你怀着一颗诚心就能无往不利，正是人才！适合替皇上游历天下，遍访奇闻轶事，还能趁机调查那些陷害你爹的凶手。如果情报重要，则有机会直接跟皇帝陛下汇报，飞黄腾达的机会便在眼前。到时候可以替你老爹洗刷冤屈。不然凭你现在的身份，拿什么报仇？匹夫之怒，血溅五步？这只能报复一个人，但是害死你老爸的可不只是一个人。”万回分析道。
“好，我加入。一个月多少钱？我老婆病了，需要钱买药吃。”王七见万回盛意拳拳，便不再犹豫。
“灵台郎本来是从七品，现在皇帝提拔为正七品，和县令一样待遇。”
“我去调查，地方官不让，怎么办？”
万回掏出一块令牌交给王七说：“这是钦天监灵台郎的身份凭证。你每去一处地方调查，有弹劾地方官之权，如同御史言官一般。若有地方官阻拦或者需要地方官协助，便可亮明身份，县令都会卖你个面子。但是你不能借着特权狐假虎威，否则也会被地方官弹劾，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王七接过令牌。
正面写着钦天监灵台郎，盖着印戳，反面写着王七。
“您早就做好了？”王七问道。
万回笑而不语，掏出一张纸。
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一些文字。
万回说：“伸出你的大拇指。”
王七照做。
万回用白纸的边缘在他手指上一划，居然把他的手指划破了，出现一条血线。
血线变成几颗血珠。
万回拿着他的大拇指在文书上按了个血手印，说：“现在你就是我们钦天监的人了，有事我罩着你。咱们不惹事，但是也不怕事。”
“钦天监很厉害吗？”王七笑着问。
现在他心情晴朗了。
“像我这样的人，有好几百个。”万回一本正经道。
“那的确很厉害！”王七不相信万回的这句话。
万回这样的高人，恐怕万中无一！
“还有什么问题吗？”万回问道。
“有。”王七道。
“什么问题？”
“能不能借我一点银子，我想租个房子住。”
“你的那些房契，我没花完，留了一个小院子，就是西门外的那间。你过去住吧。”万回又掏出一张房契。
“您真是我们的再造父母！”王七诚心实意地感激。
“你谢早了。”
“啊？”
“刚才忘记说了，灵台郎的工作很危险，几乎九死一生。因为你们面对的，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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