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往火坑里推

“住手”

  李满仓手里的凳子就要落在李杏花的身上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屋里的众人都朝门外看去。

  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朝着堂屋走来，来人上身穿蓝色的中山装，下穿军绿色裤子，这打扮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众人都被来人身上不同凡响的气质震撼住了，谁也不敢出声。

  他左手里提着两盒点心，右手提着一块猪肉，轻轻的放在桌子上，他扫视屋里的众人，那犀利的眼神让人心里发毛。

  李满仓慢慢的放下凳子，两只手又放在一起撮着，一副无处安放的模样。

  “哥，咋是你？你啥时候回来的！”周氏瘪了嘴，眼泪就顺着她干瘪的脸颊流了下来，悲伤的眼神里带着一份惊喜。

  来人正是周氏的舅家表哥邱书恒。

  邱书恒长大后参军入伍，后来就在外地做了干部，并在那里安了家，他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回来过了。

  邱书恒见周氏眼睛红红的，又想到刚才的一幕，就扭头看向李满仓说道：“满仓，咋回事？”

  李满仓虽然脾气暴躁，但也怕邱书恒，赶紧从腰里拿出烟袋锅子，从袋子里捏出碎烟叶按在锅子里，“嘿嘿……哥，您抽袋烟……”

  周氏也搬来凳子给邱书恒坐，邱书恒没有坐，也没有接李满仓的烟袋，而是说道：“满仓啊，咱们都二十年没见了，你这脾气是一点没变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打能解决问题吗？

  “哥，您放心，不打了，再不打了！”李满仓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没有见过世面，对当干部的大舅子还是有几分忌惮的。

  村里的几个老者也知趣的离开了。

  邱书恒看看站在一旁抹眼泪的李杏花说道：“这是杏花吧？都长这么大了！”

  李杏花几岁的时候见过邱书恒，可她记性差，早就忘记了，她抬头看看邱书恒，眼泪又流了下来，“俺是杏花！”

  这时周氏才想起来什么，他看看坐在墙根耷拉着脑袋的李大富，又看看李杏花，说道：“他是你们的舅舅，你们小时候还给你们买过糖里，不认识了？”

  李大富嘴笨，不爱说话，他看看邱书恒就算打招呼了，李杏花叫了一声舅，突然就哭出了声。

  邱书恒看她的样子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就问她到底是咋回事，李杏花看得出邱书恒不是普通人，李满仓也要敬他三分，就哭着说道：“舅，俺伯要把我往火坑里推……呜呜……”

  李满仓一听就皱起眉头说道：“妮子长大了就是要嫁人的，咋就是火坑呢？你这妮子就知道胡说！”

  周氏为了维护丈夫的面子，赶紧说道：“别瞎说！”

  “娘，俺哪里瞎说了，我伯要把我嫁给一个嘴歪眼斜的，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是啥？”

  周氏也想让闺女嫁个如意郎君，听李杏花这样说也就不说话了。

  李满仓就说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只要人踏实能干就中，好看能当饭吃咋地？”

  他看看邱书恒说道：“哥，您是个干部，见过大世面，你看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

  邱书恒说道：“理是没错，可也要孩子愿意才中，婚姻大事可是一辈子的事，她不愿意，以后嫁过去也过不好！”

  李满仓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哥，我也是没有法子呀！大富都二十五了，还没有娶到媳妇里，我就想让杏花给她弟弟换一个……妮子长大了就是要嫁人的，嫁给谁不是嫁？给她弟弟换个媳妇咱也不吃亏！”

  李家是村里最贫穷的人家，吃的是黑馍蘸辣椒，喝的是野菜玉米糊，这样的人家确实不好娶媳妇，换亲也是一个不错的办法，毕竟那个年代的农村十家就有九家是换亲的，其实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邱书恒是一个干部，思想先进，他支持自由恋爱，反对包办婚姻。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换亲，即使要换，也得双方自愿才中啊！”邱书恒说道。

  “哥，你要是我，你就不这样说了！大富二十五了，和他一般大的孩子都满地跑了，我愁啊！”李满仓双手抱住头，看着地面。

  李家家徒四壁，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周书恒也是贫苦百姓出身，他有点能理解李满仓的处境了，说道：“不管咋样，都要好好和孩子商量！”

  他又看着李杏花说道：“你是家里的老大，也要给你伯你娘分担一些……”他这个干部也不知道说啥了，因为这个家太穷了，所有一切的矛盾都是因为穷。

  李杏花原本以为邱书恒能为自己做主，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小脸就耷拉了下来，不再说话。

  眼看太阳已经正南了，李满仓对周氏说道：“都晌午了，赶紧做饭去，哥是稀客，好好招待一下！”

  周氏知道晌午了，也想好好招待邱书恒，可家里除了黑面就是野菜，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她挤出一丝笑说道：“哥，您坐着，我去做饭去！”

  周书恒却站起来说道：“不了，公社食堂做着我的饭呢！”

  “这……您轻易不来，咋着也要留下来吃饭啊！”周氏嘴上挽留，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她不是小气，而是没有好东西来招待贵客。

  李满仓也赶紧起身，说道：“哥，你这么多年没回来了，今天说啥也要留下吃饭，家里虽说没有白面馍馍，黑馍馍还是能管饱的……”

  李杏花也跟着走出屋子，说道：“舅，你这就要走，您要是走了，俺伯还打我……”她说着已经是眼泪汪汪的。

  邱书恒对李满仓说道：“孩子大了，有事好好说，不要动不动就打人！”

  李满仓赶紧表态，“不打了，以后不打了！”

  李杏花说道：“你说的不打，俺要是不愿意给大富还亲，你打不打？”她拿出手绢抹着眼泪。

  “邱书记，王秘书让俺来接您！”

  邱书恒离开后，李满仓就瞪了李杏花一眼，说道：“你就会给我玩难堪，我告诉你，我是一家之主，这个家我说了算！”

  李杏花气得直跺脚，一甩手就要回屋，李满仓却怒道：“干啥去，给你娘烧锅去！吃完饭还要下地干活呢！”

  为了防止李杏花再次逃跑，吃过午饭李满仓又把她锁进了屋子里，他让其他人都下地干活去了，他要赶紧把李杏花嫁出去，到时候生米煮成了熟饭，一切都由不得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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