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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做戏


一早,皇帝便在众人的随护下视察园内建筑以及未完成的工程进度。

  园中最有闻名遐迩的建筑当属万寿山上的佛香阁了,而眼前应是金碧辉煌的佛香阁此时却不甚华丽,很显然才修缮了一半。

  再有山下的排云殿,也是正在紧锣密鼓的建设之中,工匠以及专管工程的大臣们见到御驾亲临遂停止了手上的活计,呼啦啦跪了一地。

  皇帝在了解工程进度、难度,慰询等等方面的事情后,便直奔清晏舫、南湖岛,以及昆明湖上的十七孔桥......

  晌午,待用膳小憩后,他亦没有再多耽搁,往仁寿殿召见了专管工程建设与监督的吏部、内务府、工部、刑部、户部,五部官员和颐和园的总设计者雷霆昌。

  召见结束也才是申时,他马不停蹄地在一众大臣们的随同下又视察了西堤等地。

  褚湉一天里只待在玉澜堂中,乏味地在院中欣赏欣赏海棠花,望望玉澜门外的昆明湖......

  静芬却不知何时从宜芸馆过了来,她察觉时人已然快到身边了。

  褚湉不免吃了一惊,赶紧欠身行礼。

  “起吧。”她柔声道,接着抬眸望了望这寝殿:“皇上还没有回吗?”

  褚湉如是道:“是,由众大臣们陪同着,往西堤去了,想是也快回了。”

  “左右忙碌了这一天该也是乏累极了。”

  她说着,走近海棠树前,伸手抚着开满粉白花朵的花枝,稍一碰触,便是瓣落满地,想是已逢落花时节了。

  话中听得出沉静的关切之意,褚湉低头含笑:

  “二小姐请往里面坐等喝杯茶,这茶是今年的岁贡,皇上偏爱的紧,说喝下唇齿留香,您不妨品一品。”

  褚湉不明白,看着她独自抚着花枝的背影竟有些酸涩涌上。

  静芬满心满眼的都是皇帝,同是女人,她自看的出,可历史上她形同虚设,一生无宠,怎一个可悲可叹。

  自第一次见她时,虽貌不惊人,里里外外是个传统的封建女性,但褚湉并不讨厌她。

  褚湉也有自己的私心,她清楚明白,皇帝不喜静芬,如若不然,她极有可能无法从客观角度去揣摩,感情会让人变得偏颇,她又不是圣人,自然也不例外。

  “不用了。”静芬笑笑道:“既然他不在,我便先回了,劳累一整天,烦姑姑好生照顾万岁爷。”

  褚湉点点头:“小姐放心,我与齐顺会尽心尽力侍奉万岁爷的。”

  “有时还真是有些羡慕你......”

  褚湉一愣,不知她为何忽然说出这话,转而一笑问道:“您何出此言,奴才有什么好羡慕的呢,当真是折煞倾澜了。”

  静芬打量了她一眼,并未道出她那羡慕的因由,只淡淡道:“你且候着吧,我回了。”

  褚湉肃了肃算是恭送,瞧着她高瘦的背影渐行渐去,犹如一支雨中的幽兰,宁折不屈又羸弱不堪。

  尚在修葺中的园子也是极美的,说是视察,在褚湉看来也可说是来散心。

  皇帝第二日待办了公事后,便由众人随着往园子里闲逛。

  静芬作为娇客,当然也在其中,皇帝亦待她颇为客气,一路上向她介绍园中各个景致,每当这种时刻,静芬望着他的眼中便闪着倾慕之光。

  常言道,人逢喜事精神爽,这样的她倒是比往日多了分清丽和婉。

  褚湉行在两人后,默默看着一路初夏美景,却是无心清赏。

  正走着,就见前头有一座高拱石桥,造型优美,恍若玉带,青白石半圆的桥洞与水中的涟涟倒影相映成一轮湖心圆月。

  “这桥初作仙女桥,又作玉带桥。”皇帝行至桥前,回首向静芬道。

  他指了指桥头:“这里还留有当年高宗的御题。”

  静芬随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东面题有:螺黛一痕平铺明月镜,虹光百尺横映水晶帘。

  西面则是:地到瀛洲星河天上近,景分蓬岛宫阙水边多。”

  “这桥形制特别,弧度优美又洁白如玉......”静芬含着腼腆地笑,柔声道。

  皇帝但笑不语,片刻只身迈步上了桥,见状,身后的静芬、褚湉与祁顺,还有一大队的随从紧跟而去。

  “万岁爷慢些,当心着脚下!”祁顺从来操心皇帝,忙不迭地嘱咐。

  皇帝一面上桥一面回过头来,见静芬踩着绣花宫鞋迟迟在原地,想迈步却又缩手缩脚,踌躇迟疑着。

  想这玉带桥很是高耸陡峻,她一个大家闺秀,偶尔也就是去往宫里走动,哪里踏过这种桥呢,难怪她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褚湉见她属实为难,便想着上去搭一把手,可刚欲抬脚,却听得皇帝轻笑着道:

  “怎么,表姐害怕?”

  静芬面上一红,点头不是,不点头也不是,只得低着头迟迟不语。

  他见此情状,面上的笑温雅恰如清风,只回身伸出手拉住静芬微颤的手臂,将她拉至身旁。

  她现下怔怔的,而褚湉则是身子一僵,分明看得到静芬眼里的害羞与迷乱,直清楚到让她感到一阵惘然。

  恍然间便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夜里,他不加犹豫地拉着她走过暗夜阑珊。

  想来是自己多心罢了。

  静芬从来不曾想到,皇帝竟如此亲厚待她,心下既害羞又狂喜,浑身由于紧张而僵持住了。

  皇帝似有感受,遂放开拉着她的手,这让静芬一瞬的失措,她以为他不会放开自己,哪怕是只过个桥的时间。

  只闻皇帝缓缓道:“朕是疏忽了,如何也不该让表姐为难。”

  “……倾澜……”

  褚湉回了回神,即刻回应一声,皇帝眼虽没看她,嘴上则吩咐道:“你一向稳妥,你来扶着表姐走。”

  褚湉一听,气的心里骂人,这不就是典型的你胆子大,你不害怕,她柔弱,他需要我的大渣男么?!

  想扶自个儿动手好了,还偏支她去,哪有天理?

  褚湉想着,他难道就一定认为她傻大胆,她脚下稳,她就不怕高?

  她可是连骑个马都能吓得灵魂半出窍的人。

  虽心里忿忿不平,可怒气过后又凭添着失落,只道了声是,犹自忍着恐高症状,小心步上了石阶。

  她来到略显惊慌的静芬身边,轻扶着她纤细的手臂,遂慢慢跟在皇帝身后过了玉带桥去。

  五月里的和风温婉如诗,昆明湖畔的柳丝低垂,水中倒映着清浅的嫩绿,如轻歌曼舞般在这宁夏里飘浮摆动着。

  褚湉托扶着静芬手臂,无言地望着园中美不胜收的佳景,与之对比惨烈的莫过于自己的心了。

  她听闻皇室擅长掩盖宫里事,即便传出,大约也有很多与事实大相径庭的例子。

  那么眼前,皇帝如此爱戴表姐,想是以后她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两人也定会相敬如宾,互敬互爱。

  她不由得暗暗想着,保不齐人家婚后日子过的和和美美,老婆孩子热炕头儿呢!

  可这样想过后,心中就更失落了一分,就又燃起想离开这里的念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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