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长情
褚湉贪婪的享受着这个魂牵梦绕的温暖怀抱,仿佛有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拂过她的脸颊。
她想睁开眼睛去瞧,却如何都不能,无奈之下牵动嘴角,苦涩的挂上一笑。
人之将死,这是最后的回光返照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她试着睁开了眼睛,视线里的一切似梦如幻,飘飘晃晃着。
然而,一张温柔的脸不可预计的映入眼帘,他紧闭着唇,只静静的凝着她,眼中满是担忧与心痛……
真好啊,褚湉的泪水纷纷滚落,感念着,能再见一面真好!
她心中百感交集,由衷的感谢着上天,让自己在命悬一线,弥留之际还可以再见他的脸庞,尽管是虚幻,她也亦无怨了,这无疑是生命中最后也是最好的恩赐。
她想伸手去触碰他的眉,他挺秀的鼻梁,又怕接触到的一瞬间全部美好化为虚无。
她太怕他的影像就这么在眼前消失,有了这些计较,只得轻声说道:
“这是梦吧……临走前还可以在梦中相见……真的很好……”
皇帝听罢蹙起了眉心,声音暗涩:
“你会没事的,有我在,就不准你有事!可为什么?为什么不恨我?为什么都没有一点怨言?我宁可你怨我恨我。”
褚湉心下喟叹,如果真实的皇帝也是如此,那么即使今日是死,便也不再可怕,唯留万分不舍随自己埋在地下。
她恨他吗?也许有,也或许早已冲淡,爱恨不过一线之隔,可于他,她似乎永远难以跨越过这条线。
褚湉屏住呼吸,努力的支撑着缥缈的意识,强笑着道:
“我不确定,太久太久了……”
“我很想恨,但是,我发现我恨不起来……我爱的,是爱新觉罗载湉,只是他这个人,无关其他,也从未变过……”
用尽气力将心中隐藏着的话语全部倾诉,她只觉意识再一次模糊,什么都不得而知了。
好似有一个世纪之久,当褚湉再次睁开眼睛时,惊叹的不是自己还活着,而是眼前的所有一切。
这里……这里是养心殿!
那隔扇上挂着的贴落不正是九九消寒图吗?
她勉强支起虚弱的身子,举头再次细细查看,没错,这里正是养心殿寝宫的燕禧堂。
正在懵懂之时,雨蘅打帘子走了进来,见她怔怔的斜卧在那,便笑吟吟的端过来一碗粥,道:
“可算是醒了,你好些天没吃什么东西,太医嘱咐过等你醒了饮食要特别注意,这粥是我亲手做的,里面放了燕窝,我喂你吃些吧!”
褚湉实在有些不解其中味,看着她不禁发问:“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为什么会在养心殿?”
她虽然身子还是不舒坦,可是明显比先前好得多,人也有些精神,那前儿见自己吐血真的认为就快不行了。
可不过一念之间,她不仅没被送出宫,病还有了好转,最奇怪的竟然身在养心殿里。
雨蘅看她喝了些粥,遂一五一十的讲来与她听……
在她病重即刻被遣送出宫的危急时刻,雨蘅走投无路,失了主意,本想走一招险棋豁出去闯宫,如何也要面见皇帝,可不成想,还没到养心殿就看到了谢安。
两人正说着话,还没来得及上达天听便见御驾自乐寿堂出来,正行在回寝宫的道上。
两人只不顾礼节,担着惊驾,追至过去,雨蘅边哭边如实禀报,皇帝却并未听到完,他再无所顾忌,便赶去了她所住的下房……
一路上,他快步随在旁,步辇上则是昏迷过去的褚湉。
他管不了什么规矩,顾不得六宫侧目。
如此,褚湉便躺在了燕禧堂的床榻上,四名御医连夜救治,用的都是宫里最好的药材,说到底,病情虽来势汹汹,却也不是什么重病,不过是旧病新病作祟,调养些日子便可大好。
这些,她全部都不知道,没有丝毫记忆,只是越听心里越是难过……
雨蘅说完,握了握她的手:“治好病,好好地养身子,这才不枉费万岁爷的一番心意。”
褚湉不明所以般默默地看着她,她却再次笃定的道:
“旁观者清,我看的不会出错,万岁爷他还是似从前一样,是最看重你的,他心里有你。”
最好的医生医治着,最好的药材吃着,褚湉没有不好转的道理,不过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总归慢了些。
自住进燕禧堂,皇帝没有来过一次,她不敢做任何猜测,也深觉不知如何面对
一天天的熬过,因着得到了最好的治疗,她已有些力气下地走走,百无聊赖坐在通炕上,自己为自己倒了杯清水,眼盯着几上的水仙摆件,思绪飘远……
浑然不知的片刻,自己的肩头搭上了一席紫貂里斗篷,她回过头去……
“仔细别再着凉……”
褚湉本能想要起身,皇帝却按住她的手臂,轻声道:
“听御医说你的病已无碍,朕才得以过来看你,仅一墙之隔,他们都硬是不许,未免小题大做。”
他挨着她坐下,抬眼端看了她良久,这许多日子里疯狂想念着的人就在面前,自己竟然可以平静的与她对视着,能这样相对而坐,在往昔已是不做幻想的事,他的心不由得揪紧起来。
褚湉看着皇帝明朗眼中反映着的自己,如此瘦弱憔悴,而相比之下,是他的风姿俊逸。
不知怎的,她头脑里只忆起他看自己时冷淡的神情和看珍妃时的宠溺,经过这么多事,终究无法释怀。
皇帝似乎有所察觉她的疏离,柔声道:
“我来晚了,从今往后,我不再顾虑旁的,不想在此之间周旋权衡,我只要你在身边,看你安然无事。”
这一切是否改变的太快,让人来不及转还,褚湉不由自主的带着一丝防备,轻声道:
“奴才在四执库很好,真的很好,所以不想再回来了,皇上也已经成全了奴才,没有收回的道理。”
他伸手过来将她散乱的鬓发别去耳后,那熟悉的清灵香气随之而来:
“当初皇太后执意要把表姐立为后,意图何为,我最清楚不过,话里行间,对你也有着诸多忌讳,这些不消说,试问我怎能将你推至风口浪尖?”
“如今事已成定局,她便也撩开了手,我该早些接你回来,免你受这诸多委屈苦楚,我错了……”
他低头拉过她的手来,苦笑道:“你痛心之时,亦是我煎熬之时,明明你人就在眼前,可还是不由自主的想念。”
褚湉好似明白了些许,又不敢轻易认定,往事在目,她不得不顾及着,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
“倾澜早已没了怨怪,只觉着我自己出身寒微,不配在御前,奴才没有尊贵的出身,没有出色的才华,更没有本事为皇上分忧解劳,什么都帮衬不了皇上,离开养心殿也是自然而然了。”
皇帝听罢,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一分,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道:
“出身、才华、还有那些不相关的东西,你知道我看重的根本不是这些!”
“那珍妃呢?相濡以沫的日子不应当有假。”
话一出口,褚湉自己都没料到自己会这时候还吃着飞醋。
明明是当初是他先放开的手,如今一番话就想反转局面,她不能善罢甘休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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