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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奈何


皇帝微叹,直言不讳:“她与朕志趣颇为相投,况且朕一直视她为小辈,你跟个小孩也要吃醋吗?”

  褚湉道:“皇上也没必要瞒,在近前,我比谁都看的真切。”

  片刻,他沉默着敛着目光,忽而一丝苦笑:“珍妃她年幼伶俐,才情出众,确实带给朕许多欢笑。”

  “那些年月里在你面前刻意着冷漠,转而和别人欢声笑语,每当这种时候我都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那是种什么心境你可知道?”

  “我召她来,绝非男女之情,不过视她为一知己,她自己也清楚明白,倘若没有先遇到你,我或许会对她寄予倾心,但是上天让我遇到你,那就只有你,我的心里不能再容下别人了。”

  褚湉听后,面色如常,只当寻常话语,默然道:“如此说来,辛苦万岁爷一番忍辱负重,别有深意。”

  寒日里的雪霰子扑着窗棂,支摘窗虽厚实紧密,却也不难想象外头何等刺骨,皇帝只觉一颗心被冰水浸过,既凉又疼。

  下一刻他便坦然下来,如今忽而的转变,她不一定欣然接受,自己已失了她的信任,那么,他也不能急于一时,他愿意去理解她。

  “每逢违背着心意,向你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就绝望,只怕是这一辈子再不得你的信任,即便如此,却还忍不住去追问你离开的理由,这是我的私心。现在,你可以不应我,也可以不信任我,从前,你总说会等我,这次换我等你!”

  褚湉沉默着不知说什么,耳边鸣响起自鸣钟挨到整点时刻发出的叮咚悦耳声,也许自己此时的心绪他是了解的,所以径自说着稍后还有些公务要办,就黯然离开了燕禧堂。

  皇帝愁眉不展,手上的书如何也读不进去,齐顺呈上来一碗药,轻手放下,见他脸色不豫,小心道:

  “万岁爷,药煎好了,您趁热喝。”

  皇帝放下书,皱了皱眉便将这一碗苦汤喝尽,齐顺愁道:

  “张太医嘱咐过,您一时急火攻心,这才吐了血,要仔细调养些时日,万勿再生愁思,如今姐姐已大好,您此番龙体欠安,真不打算告知她吗?”

  皇帝睇了他一眼,道:“这是小事,你出去别多嘴便是了,如今倾澜对朕诸多误会,她身子好了势必求去。”

  齐顺脑中闪过一念,试道:“姐姐怕是一时无法转圜,事已至此,万岁爷何不强留?”

  皇帝摆手,他向来不喜强迫,因自己从小便被强迫而不得已,深知道何等滋味,他不愿强加在倾澜身上。

  “不可,朕开口便是圣旨,朕要的不是她的服从,而是心甘情愿。”

  齐顺心想皇帝太过实诚,大胆道:“奴才说句实心话,万岁爷如今不留姐姐,等她走的远了,心也便远了,事便再难成,您与姐姐已错过太久,往日不可追,还要蹉跎多久呢?”

  ……

  吃药如吃饭,照三餐一样的吃,每每送来的膳食也是清淡进补的药膳,太医们一天两次的来诊脉,整日都轮班候在养心殿的外围房,以备有什么不时之需。

  这么劳师动众的又过了三日,褚湉明显好了太多,力气也有了,现下就觉得在屋子里憋得慌。

  想来这几日也不见雨蘅,不知她现在是何情形,想着便让这些天服侍的两名侍女退了。

  天气已是暖了,她随意在衬衣便袍外罩了件大襟右衽的雪灰缎绣水仙纹袷氅衣,头上简单的绾了个寻常发髻,只插了支银嵌米珠缀红流苏头簪,除此再无点缀。

  推门出了屋,四下清静安逸,阳光照在身上好不舒畅,褚湉慢慢步在殿前廊下,才想找一处好地界坐下晒晒太阳,就这时正瞧见张德福自寝宫与前殿相隔的腰子门走了进来,他见了褚湉,忙过了来。

  褚湉起身,向他福了福,张德福赶紧连连说道:“姑娘快起,咱们还讲这些做什么!”

  褚湉淡笑道:“好些日子不见了,谙达可还好?”

  “烂命一条,什么好不好的,老样子,差事上不出错就阿弥陀佛了!”

  “皇上这会正和大臣在军机处议事,我也就得了空子。”

  他叹着气讪笑着,片刻又道:“倒是你,眼么前儿就是把身体养好了,旁的多想也无益。”

  褚湉想了想他的话,自是明白了,难得他是个心有计较的人,表面瞧不出,心里却很透彻。

  “的确如此,谙达是个明白人,往后我还要您多多提点着。”

  张德福顿了片刻,看着她道:“这许多年下来,我每日都在养心殿当差,离着上头又近,常说日久见人心,我这人又好看主子脸色,说句不敬的,哪个奴才不猜度主子的心思,时候长了,也能明白一些个。”

  褚湉点头,静等着他的下文,然张德福看着她莫名的挂上一笑,道:

  “你以为宫里像四执库那样又静又闲的差使,是说去就去得的?”

  “还有雨蘅,出去养心殿那么轻巧,还能让你们在一处相互照应?说到这儿,你也应当清楚了,有这份心,替你有心安排着,也算是难得。”

  褚湉深吸一口气,心里已有了数,缓缓问道:“谙达说的倾澜明白了,只是不知雨蘅现在何处?”

  “少了你去,她如今还是在四执库,那里也不能没人,放心吧,你也知道那地方可比养心殿的差好当。”

  张德福说着,转身慢悠悠的走远。

  褚湉望着前殿被阳光照耀下的屋脊,那琉璃瓦如同金子般闪闪的晃着眼,皇帝的话来回萦绕在耳畔,只一瞬间又归于平静,情谊应当有疑吗?不该有疑的话,那些年算怎么回事?

  她想到头疼,唤了两名侍女随自己出了遵义门去。

  西一长街上冷冷清清,她不便走远,只踱步在门前一段路。

  如今自己身体好转,想是不该逗留,却不知如何去回皇帝,又想起张德福的话,想起皇帝的坦白,她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起来。

  她怕自己再次被无情耍弄,也不想面对那些后宫妃嫔,恍然中,原来最快意的时光竟然是大婚前的那些年月,如今再也回不去了。

  她转过身子,不愿再想,不经意间抬眼,却见内右门值守着两名侍卫。

  长街上的风吹动着它冠后的花翎,褪去了御前侍卫的明黄行褂,那麟查只是寻常侍卫装扮,正脸色冷然的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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