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代理父亲

据说在森林的最深处生长着一种“暮子兰”，它就像隐士一样独自生存在森林里，是一种极其名贵且珍稀的植物。

  一个男人独自走在这个地方，他的名字叫洛易。

  这个世界上从来不乏想要找到这暮子兰的人。

  洛易就是众多寻花者中的一员。

  据说这种植物只有虔诚信仰白龙的人才能见到这种植物，洛易就和朋友打赌来到森林里寻找。

  今天是洛易来寻找暮子兰的第一天，他充满了自信一定能够有什么收获。

  可能是因为并不信仰任何神或人，所以这家伙才会想着要去森林深处找找看。

  森林里的风比小镇的要刺骨得多，秋风扫下树叶的声音也在驱逐着不属于森林的家伙。

  呼呜呜——

  一阵大风微微吹动了前面的一丛灌木，洛易隐约看到那灌木的后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散发出一点点微弱的光亮刺入他眼中。

  洛易上前小心地拨开了灌木丛，向那闪着光亮的地方定睛一看——是一个有自己半身高的镶嵌着剔透的宝石的巨大的卵。

  这是什么生物的卵？

  怀着这样的疑问洛易走到那个巨卵的旁边仔细地打量着。

  是某种爬行动物的卵吗？显然不是，这个世界上应该还不存在那么巨大的爬行动物。

  是某种鸟类的卵吗？体型这么巨大的鸟类如果在地上筑巢的话小镇上不可能没有人会不知道。

  莫非是龙的卵吗？如果是龙蛋的话那么就能解释得通为什么从来没有关于这个巨卵的传言了。

  龙族可以变成人类的样子，混入人群之中是不容易被辨认出来的。

  是，这是龙的卵，一定是龙。一定是这个卵的母亲把她放在这里的，放在这个没有被人类所污染的安静的森林的最幽深处。

  洛易围绕着这个巨卵反复观摩，恨不得让这里面的小家伙快些出来给自己看看，好验证自己的猜想。

  忽然间这个巨卵微微地动了一下，洛易一时还没有分清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那蛋壳上就咔嚓一声裂了一道缝。

  “呜！”

  这似乎是里面的小生命对自己的回答，她一定打算出来告诉洛易自己的对这个世界的渴望。

  洛易一时慌忙。

  他很想留下来看看这个小生命到底会给自己一个什么样的答案，但又担心这卵的母亲把自己当做盗取自己孩子的窃贼。

  咔嚓咔嚓——

  又几道裂缝出现了，看来她也很想让自己看看她的诞生吧，洛易此时已经完全把这个卵的母亲抛去一边了。

  咔嚓咔嚓！

  青虫破茧之后会化蝶重生，那是因为青虫本来就已经是一个活着的生命，在经历了化茧的磨练后重获新生才能称其为破茧。

  虽然知道在这里说这个卵破茧显然不大合适，可洛易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个小生命要破茧，而不是破壳。

  “呜！”

  是这个卵的壳太坚硬了吧，里面的小生命焦急地叫唤起来，突然连着这层阻碍她亲眼见识这个世界的厚厚的壁垒也同她一同躁动起来。

  “呜——”

  洛易也渐渐焦急了，他真想动手去帮助这个无助的小家伙，想帮她渡过这一道困难。

  可是卵从外面敲破终究只会是死亡，只有从里面破开才能称之为生命。

  巨卵中的气息逐渐微弱下去，原本的躁动也渐渐沉稳了。

  洛易心中泛起一阵不安，不能再干看了，自己必须要帮她才可以——

  否则蛋壳里面的小家伙就没有办法再见到这个她还没有见识过的，充满美丽也充满丑陋的世界了。

  不，已经晚了，已经来不及了。

  在洛易决定伸手帮她击破这一层厚厚的壁垒之前，她不再呻吟了，先前的躁动彻底安静下来了！

  已经，感受不到这个卵的呼吸的律动了——？

  洛易原本坚挺而有力的五只手指也弯曲向手心了，她死了，而自己正是夺走她生命的死神的可耻的帮凶。

  “为什么，总是这样……”

  洛易收回原本已经伸出去的一只手臂，向着巨卵摇了摇头，转身准备离开，就这样满是遗憾地离开。

  咔咔！

  突然一阵蛋壳碎裂的声音挽留住了洛易的脚步，洛易回头一看，是一个长着犄角的小女孩。

  她就这样突如其来却又满怀期待地来了，光溜溜地来到这个世界。

  只有洛易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他是唯一一个亲眼见证了这个小生命是如何诞生的人。

  “鲁乌纳——”

  小女孩慢慢睁开眼睛，看清楚了洛易这个见证了自己诞生的人的全部特征。小女孩笑着冲洛易喊了一声，用龙族的语言。

  她果然是龙族，洛易曾与龙族有过交集，懂得一些龙族的东西，而现在洛易可以百分百肯定自己的猜测了。

  小女孩向洛易伸开双臂想去抱住洛易，只是这个小家伙忘了自己还站在蛋壳里，蛋壳失去了重心就连着她一同向前倾倒。

  糟糕，要摔了。

  这次洛易的双手比他的大脑更快一步上前抱住这个龙族的小姑娘以防止其摔下去，小女孩也高兴地抱住洛易的脖子。

  洛易这才意识到刚才小女孩所叫的那个龙族的词语是“父亲”的意思，她一定是因为出生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自己所以把自己当作她的父亲了。

  洛易的眼睛突然失去了对焦。

  正在不久之前这个流浪汉一般的男人还能抱着一对流淌着和自己一样血脉的双子，而现在已经永远失去了。

  曾经所挚爱的女人所赐与的宝物已经再不能怀抱，洛易只能将其埋葬于记忆的深处，逝去的人永远无法再挽回。

  回到现实，那个龙族的小女孩还正抱着自己。那个蛋壳就像个不倒翁，在快倾覆前又恢复了端正。

  他一时间竟想抱走这个把自己认作父亲的小女孩，好再次履行作为父亲的义务。

  可再怎么说这个女孩儿也不会是属于自己的。

  “我可不是你爸爸。”

  洛易把小女孩放回了蛋壳里坐着，转头就想赶紧走，只是刚走两步就被小女孩的哭声阻止了。

  突然脸上一阵滚烫，自己刚才太激动害得小女孩哭了，着实是一件羞愧难当的事情。

  “呜哇！”

  小女孩的哭声响彻洛易的脑海，洛易除了小女孩的哭声什么都听不到。

  “小家伙，乖。不哭不哭，你在这里等着你的父母…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

  洛易脱下上衣给她披上，他的衣服套在小女孩身上正好能把小女孩完全罩住。小女孩也像是听懂了洛易说的话，没有再哭了。

  希望她的父母能尽快回到她的身边。

  洛易再次转身离开，走了七八步路就又觉得小女孩在哭，转头看去小女孩明明呆呆地坐在蛋壳里一边啃着零碎的蛋壳一边看着自己，没有哭，也没有闹。

  洛易晃晃脑袋继续前进，每走一小截都要回头看看小女孩，直到视野里已经找不到小女孩。

  至于暮子兰的事情只能暂时放一放了。

  不知走了多久洛易仍旧没有走出森林，但天空却已经被夕阳染成血红色。

  “她的父母应该回来找到她了吧？我还是先去确认一下……”

  洛易对自己说，然后又向着原来的方向跑回去，没有多久就跑回了原来发现龙卵的地方。

  小女孩还在呆呆地啃着蛋壳，并且她坐着的蛋壳已经被她吃了大半个了。

  没有见到她父母的身影，倒是见有三匹狼潜行着走向小女孩。

  “危险！”

  洛易深感不妙，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掌大小却有四个枪口的手枪朝天扣动了扳机。

  三匹野狼被响彻森林的巨响吓得落荒而逃，小女孩却没有被吓到。

  反而在看见洛易的身影之后她的嘴巴笑成了一个裂开的石榴，让洛易看到了她嘴里的一副整整齐齐的小白牙。

  “你的父母没有回来吗……让你独自待在这里真的太危险了。”

  洛易略感惊讶，走近了小女孩的身边。

  “就带你回去吧！”

  现在是黄昏时刻，活跃在树枝上的松鼠都躲回巢穴里等着黎明重新回到这片森林，各种各样的小动物们都忙着在这黄昏里仓皇逃窜，只有林间的野狼已经列好阵列准备在黑夜中掀起风波。

  洛易正抱着小女孩在这样的黄昏下往村庄的方向走。

  在这之前洛易发现小女孩的双脚已经露出很大一节在自己给他披的外衣下面，刚给她披上外衣时正好可以把她全身都包裹住的，对于这一点洛易确信自己没有记错。

  “可能因为是龙族所以生长得很快吗……”

  纸条上自己的地址已经留的很清楚了吧，应该足够清楚了——

  在把小女孩带走的时候洛易已经把人类的语言夹杂着自己会的全部关于龙族语言的知识汇集在一张纸条上。

  放在蛋壳里等着给这个女孩的母亲看到之后来把小女孩领回去。

  咚咚咚——

  “婆婆，我回来了。”

  夜幕不觉间已经彻底笼罩了整个小镇，小女孩已经熟睡在自己的怀中。

  婆婆一脸惊奇地从洛易那里接过这个小女孩，轻轻捋了捋小女孩淡黄色的头发，还摸摸她头上小小的犄角。

  洛易把小女孩的来历告诉了婆婆。

  她听后却没有感到任何惊讶，而是问洛易知不知道“白龙”的故事。

  洛易不信仰白龙所以不知道，吉丝婆婆便一边收拾给小女孩住的地方一边和洛易说这个故事。

  传说只要人间界在即将陷入黑暗时，白龙就会把自己的孩子托付给普通人类抚养。

  她的孩子注定是为了与邪恶对抗才会降生。

  婆婆说这孩子一定是白龙的孩子，洛易觉得有些荒诞，但只说这不是一件坏事。

  吉丝婆婆把这个小女孩安置在一间空的房间里：

  这里是小女孩住的屋子，那贴满星星贴纸的墙壁和床上的一只大大的玩偶熊是这样告诉洛易的。

  “时间也不早了，先休息吧。”

  在安置好小女孩之后婆婆让洛易先去休息，自己则想要好好看看这个白龙的孩子。

  洛易看到婆婆很慈祥地看着熟睡中的小女孩，眼睛似乎闪过一阵光芒。

  “那我先休息了——”

  洛易回到自己的床上，眼皮很快就沉重地拉下来睡着了。

  不知多久之后，洛易在朦胧中揉揉眼睛，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处高高的悬崖边上，小镇正在不远的前方躺在树林的正中央。

  忽然一阵脚步声进入洛易的耳朵里，回头看去是一个像银装素裹的白雪一般的银发少女向自己走过来。

  “父亲大人！”

  那女孩突然冲洛易呼喊，洛易这才发现她是自己的女儿，赶紧从这悬崖边上站起身来迎她，她便上前抱住了洛易：

  “父亲大人！我爱你——”

  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洛易一时愣住，只是不等洛易反应过来抱住女儿她就松开了双手。

  “再见……父亲大人。我将不能再伴你左右，再见了；我已羽翼丰满将离开雏鸟的巢穴，再见了；我将去完成我的使命，再见了——洛易，再见了我的父亲，再见我最爱的人——”

  女儿推了自己一把，洛易的双脚离开了地面身子却悬停在半空中，看着女儿转过身离开，嘴里还振振有词地念叨着。

  女儿很快走远，直至她的背影消失在洛易的视野中他才反应过来呼喊女儿。

  但是这时女儿已经不见了，没人知道她还能否听到父亲的呼喊声。

  忽然间眼前飞过一幕场景——洛易看到一个英姿飒爽的男人手里抱着一个孩子，旁边的床上坐着的女人手里也抱着一个。

  四人的家庭在淡淡的黄昏的衬托中让洛易感到一阵安心。

  这幅场景没有停留，只很快飞过被另外一幕场景代替。

  是刚才的那个男人坐在一座坟墓前，暴雨打湿了男人，他正望着坟墓擦拭脸上的雨水。

  不觉间洛易湿了眼眶，胸口只感到一阵强烈的空虚感像是被人掏空了心肝一般的痛苦，这让他再顾不得眼前飞过的一幅幅画面。

  “这一次，我绝对不要再失去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洛易的脑海里，他四处张望却并没有看见谁。

  “难道真的是上天赐予我重新成为一个父亲的机会吗？不过，那都不重要了——”

  洛易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来，枕头被褥都已经被泪水浸湿，胸口被一阵强烈的空虚感压迫着难以呼吸。

  洛易用一把冷水洗掉自己的窘迫，只是却洗不掉刚才的梦带给他的悲伤。

  洗漱好之后就去那小女孩的房间里看看，推开门才发现这个她居然一夜之间从幼儿长成了十五六岁少女的样子。

  “洛易啊，你来了。”

  婆婆也在女孩的房间里，对于女孩的变化她似乎毫不惊讶。

  见洛易打开门后惊讶的样子，那少女跑到他面前炫耀似地喊了一声：

  “洛易！”

  洛易并没有因为她能够用人类的语言喊出自己的名字而奇怪，这就是龙族强大的学习能力。

  除了身体突然长大，她的犄角也不见了，而且头发也变成了银白色的。

  “柏娅，喜欢洛易，鲁乌纳！”

  这是她的名字吗？自己曾经的龙族伙伴名字中也带有一个“娅”字，在龙族的文化中这个字有纯洁的意思。

  “你的母亲……”

  似乎预料到洛易将要说什么，这个叫柏娅的少女鼓起腮帮子摇摇头，表示自己从没见过母亲。

  “鲁乌纳，洛易就是柏娅的鲁乌纳。”

  龙族在蛋的状态下需要大概十年左右才能孵化，但是龙族的幼崽在蛋里一到两年左右就可以“看到”蛋壳外面的东西了。

  这是自己龙族的伙伴告诉自己的。

  这个女孩真的把自己当成父亲了。

  “嗯……可是她的父母迟早会来找她的吧——”

  不过在那之前，自己确实要有一段时间里充当她父亲的角色了——代理父亲的话也不是不行。

  洛易下定决心要抚养这个女孩，便看向婆婆。

  婆婆点了点头，用一副慈祥的面容回答他。

  “从今往后，她就是我的女儿了……”

  洛易在心里想道。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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