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万千心绪各有所念
月凉如水。
翎贵妃坐在轿中,她的眉梢挑起,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唇角微微含笑。然而,当轿子抵达永福宫,轿帘被掀开的一瞬间,她的表情顿时一变。
走下轿子时,翎贵妃的眉头紧锁,双眼中透着一丝忧虑和不安。原本明亮的眸子此刻显得有些黯淡,她的嘴角挂着苦涩的笑意,与之前的惬意截然不同。
此时,永福宫内,皇帝正站在书案前,眼神专注而凝重。他手握毛笔,一边挥毫,一边宣泄着心中的郁闷。
见到翎贵妃忽然到来,皇帝心中颇感意外。又发觉翎贵妃虽然努力保持着笑容,但眼中却透露出无奈和忧虑,他立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提笔而立,关切地问道:“爱妃这个时辰来,可是有何事?”
翎贵妃静立在皇帝身前,那一双细长的眉毛微微蹙起,流露出深深的忧虑。她轻叹一口气,言道:“臣妾先前去了一趟荣和宫,探望了晏王妃。”
“萧楚曦一切可还好?”皇帝放下手中的笔,沉声问道。
翎贵妃微微点头,但忧虑之色仍未消退,语气沉凝道:“晏王妃一切无恙,只是臣妾听说了一事,颇感不安。思索良久,还是决定来告知圣上。”
“哦?是何事?”皇帝询问道。
翎贵妃语气中带着一丝焦虑,轻声说道:“听说,晏王在高墙病倒了。而且,病得还不轻。”
皇帝闻言,神情沉郁。翎贵妃见状,只好再次替岑思卿请求道:“既然案情未明,圣上也还未有裁决,臣妾请求陛下先派御医为晏王诊治,保住其性命要紧。”
皇帝凝视着翎贵妃,眼神深邃而严肃。他思索片刻后,终于点了点头。
翎贵妃见皇帝应允,心中稍安。原本,翎贵妃今日来,便只是为了说出这句话而已。如今,目的达成,她也不再多言,微笑地走到了皇帝身边。
* * *
清冷而明亮的月色下,卫凌峰坐在荣和宫的院内,心绪不宁,独自喝着闷酒。他抬头仰望着那轮明月,感到明月似乎也在哀伤的望着他,令他不禁回想起两年前的那个中秋夜。
正是那一晚,卫凌峰将二皇子失踪的消息告知了岑思卿。然而如今,那个曾经失踪的二皇子却安然回归乾明宫,身居中书令之位,岑思卿却被囚在了高墙,生死未卜。
卫凌峰苦笑一声,暗自在心中感慨着命运的无常和世事的莫测。远处,程欢和赵寅看到卫凌峰愁苦的身影,都默默守在一旁,不敢上前打扰。
“卫大人。”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卫凌峰的思绪。他放下手中的酒杯,看到了前来的巧儿。
“卫大人,您怎么独自在这里喝酒?”巧儿上前关心道。
卫凌峰默然垂首,满腔苦闷无法言表。
巧儿心中清楚,卫凌峰是在因为担心晏王。于是,她安慰卫凌峰道:“卫大人不必担忧,今日翎贵妃已经答应了,会在圣上面前帮晏王殿下求情的。”
卫凌峰抬起头,目光落在巧儿身上,然后轻轻地抿了抿嘴,露出了一抹苦涩的微笑。但那笑容稍纵即逝,最终也只留下了深深的忧虑在他的眼底。
此刻,和鸣殿内的萧楚曦也感到心烦意乱。她回想起今日在高墙内见到的岑思卿,又思及不久前翎贵妃的到访,焦躁情绪难以平复。
原本,萧楚曦打算明日一早去喜祥宫求见翎贵妃,没想到翎贵妃竟然亲自来了一趟荣和宫。她心知翎贵妃如今掌握着协理后宫之权,此番到访或许只是出于职责所在。
“晏王妃切莫心急,待本宫去为晏王求情,让圣上派御医去高墙,为晏王医治。”
但萧楚曦回想起翎贵妃的劝慰,终于平复了一些心绪。她又想到,自己送往萧府的家书此刻应该已经送到了父亲的手中。于是,萧楚曦起身,望着眼前烛台上跳动的火苗,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将其吹灭。
院内,卫凌峰注视着和鸣殿的烛光逐渐熄灭,顿时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心酸。他清楚地知道岑思卿如今所受的苦难,知道岑思卿被囚禁在高墙之内,自己却无能为力,令他感到心如刀绞。
卫凌峰想象着萧楚曦此刻在和鸣殿内的安眠,心中一片苦涩。于是,他愤然举起酒壶,仰头将心中的烦忧和无力一饮而尽。
巧儿看到卫凌峰如此举动,心中顿时担心。她知道卫凌峰向来是个沉稳的人,很少有人能见到他如此失态的一幕。巧儿伸手夺过了卫凌峰手中的酒壶,劝说道:“卫大人,您别喝了。早点休息吧。”
卫凌峰听到巧儿让自己去休息,忽然愤怒地站起了身。他怒视着巧儿,觉得巧儿终究是萧楚曦的人,如今岑思卿命悬一线,她们也必然不会像自己这般忧心忡忡、坐立不安。
但埋怨话到了嘴边,卫凌峰却又忍了回去。他看到了巧儿眼中闪现的一丝惊恐之色,知道自己一时失态了,而且自己此时的愤怒也是毫无意义。眼下,他需要尽快想办法,帮助岑思卿离开高墙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这里,卫凌峰神色缓和了下来,轻轻点了点头,对巧儿温声说道:“我先去休息了,巧儿姑娘也早些休息吧。”
巧儿被卫凌峰一时愤怒所震慑,她看着卫凌峰转身离去,微张的红唇还在微微颤抖。她从未见到过卫凌峰如此凌厉的眼神,那眼神冷漠而狠厉,令她不由的心生害怕。
巧儿明白卫凌峰的忧虑,她心中也担心着晏王的安危,但同时,她还担心着卫凌峰。只是,巧儿不知卫凌峰为何对自己如此态度,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酒壶,感到一阵委屈。
看着秋风袭过的庭院,满地的落叶,巧儿咬着嘴唇,强忍住了眼中泛起的泪光。
* * *
翌日,紫宸殿内,萧明忠求见了皇帝,他神色凝重地向皇帝述说了昨夜收到萧楚曦的家书后的担忧。
皇帝终归是要给萧家几分薄面的,他静静地聆听着,心中也感到纠结。他知道,岑思卿因说服凌渊河诸国签署了和平共治协议,而名声大振。若是此时对其治罪,皇帝担忧,不仅会令凌渊河诸国君王对岳国的信任崩塌,也会对已签署的协议造成不利的影响。
再加上,岑思卿实际上也并未招认任何罪行,这让皇帝面对朝政和道义之间的抉择,内心陷入了矛盾之中。对于如何裁决岑思卿,皇帝开始感到动摇。
待萧明忠离开,皇帝问袁福:“晏王那边的情况如何了?可派了御医去给他看病?”
袁福俯身立即回复:“回圣上,昨日已连夜派遣了值守的御医去了高墙,为晏王殿下诊治。”
“御医怎么说?”皇帝沉声询问道。
“御医...”袁福略作思索,然后继续说道:“御医称,晏王殿下的病症乃是旧疾所致,只需及时调理便无大碍。”
皇帝闻言,心中稍感宽慰。他沉吟片刻,最终对袁福下令道:“若是都察院那边依旧没有任何进展,明日,便将晏王殿下送回荣和宫。”
袁福心中一惊,他没想到皇帝会做出如此决定。在他的记忆中,自开国以来,发高墙且这么快就被释放的,晏王岑思卿还是第一个。尽管心中感到惊讶,袁福仍旧恭顺地领命,然后默默退至一旁。
喜祥宫内,翎贵妃得知了一切情况,她未料到皇帝会如此快便打算释放岑思卿。心中一片疑惑的同时,她立即召来了自己的侍卫,然后低声吩咐了几句。
接到命令的侍卫,面容凛然,闻命而行,转身离开了喜祥宫。翎贵妃静坐在宫殿内,眉宇间终于微微舒展。
与此同时,紫宸殿内,皇后得知皇帝有意释放岑思卿的消息后,心头也是一片震惊。她早察觉此事有些蹊跷,从前发高墙之人都会被夺去封号,偏偏皇帝还保留了岑思卿晏王的身份和头衔。如今看来,皇帝从一开始便没有打算真的惩治岑思卿,那些表面功夫竟然只是做给她看的。
想到此处,皇后内心不忿,起身赶往了紫宸殿。
此时,皇帝正在大殿之内专心批阅西北来的奏折。这些奏折皆报喜道,因之前推行的税改制度,西北地区的灾情和暴乱得到了有效的控制和缓解,百姓的生活逐渐恢复了正常。皇帝静静地阅读着每一份奏折,心中颇多感慨。他清楚,此事也有着岑思卿的一份功劳。
皇帝开始反思自己之前对岑思卿的怀疑和猜忌,心中不由地生出一丝愧疚。或许,岑思卿并非心怀叵测的皇子,从前的一切也只是还未解开的误会罢了。
正当皇帝沉思之际,皇后突然到来,打破了大殿的宁静。她沉稳步入殿内,目光凝视着皇帝,神情格外凝重。
皇后没有打算隐瞒自己的真实来意,与皇帝一番交谈后,确认了皇帝的心思,便直接愁眉相劝道:“若是圣上不治晏王岑思卿的罪,那往后只会纵容了那些以卑鄙手段来争名夺利之辈,令这些权欲熏心之徒再无所忌惮。”
听了皇后的劝言,皇帝深深叹了口气,神色间流露出几许犹豫和无奈,回应道:“皇后言过其实了。”
“臣妾言过其实?”皇后干笑一声,将头轻轻仰起,目光坚定地注视着皇帝,继续用平静的语气发问道:“那些证据和证词,圣上都看过也听过了,但依然熟视无睹。逸礼受了这么多罪,圣上不心疼他,反而要释放岑思卿?”
皇帝抬眼看向皇后,只见皇后并未就此善罢甘休,而是挺直了身子,脸上毫无惧色的继续劝阻道:“臣妾实在是难以理解,也不敢妄自揣测圣意。若是圣上执意如此,臣妾自然无法阻拦。只希望圣上做出此番决定前,还需给众人一个交代,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释放了岑思卿。”
皇帝听完皇后的质问,感到自己的威严被践踏,脸色瞬间阴沉。他静静地与皇后对视着,目光交锋之间,仿佛一场无声的对峙正在大殿中展开。寂静的氛围笼罩着整个殿堂,压抑的气氛几乎肉眼可见。
皇后立在原地,眉头微皱,目光中却满是坚忍和不屈。
即便刚才的质问已经触犯了皇帝的尊严,但事到如今,皇后清楚,她已不能再轻易让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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