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那些过往

谢明贵带着父亲的遗体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这时村里的本家亲戚已经帮忙收拾好安置遗体的位置，还买了一部分鞭炮。

  母亲来不及伤悲，赶紧找村里的本家亲戚讨论后面要做的事情，好在村里还有些老人和几个刚好在家中年人。先确定了一个头人负责总览，然后安排各个负责的人。大家各司其职，有负责帮忙报丧的，有负责准备买菜的，有负责去买烟酒的。

  其中一个中年人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负责做晚饭。看看晚上有那些人要在这里吃饭，要看下做多少饭。晚上还有明天早上要吃的都要准备好。今天晚上守夜，有打牌的提前说下，我好准备桌子，今天不能搞多了，明天晚上至少还有一晚上。他说完接着对谢母说，你看下你们家的米还在有没有，没有我就回去拿。”

  谢明贵听着他们说话，一个人跪在父亲的遗体前，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眼前的这些事仿佛与他无关，他甚至连哭的心情都没有。他甚至有点想知道现在项目的进度情况，有什么需要他去做的。可是经理都没有找过他，只是关切他。正想着的时候，妹妹进来了。妹妹跪在他旁边，止不住的抽泣。

  谢明贵看着妹妹的哭泣，想到许多年前。他还是孩子的时候，当村里有人亡故时，亲属都是用带着强调的唱词来诉说着死者的苦难经历。有的他听得懂，但是多数听不懂。他仿佛还记得那种节奏，配合着敲锣打鼓，配合着轰鸣乱炸的爆竹和礼花。

  他刚想着的时候，外面响起了炮竹。这时，是他姑姑和姑父来了。他姑姑进来，就直接也跪在妹妹旁边哭，他听到了那种熟悉的腔调，至于她说了什么，他只听到了“苦命”两个字。这些也不重要了，所有的痛苦在上午已经结束。

  姑父把他拉到一边说，过来坐一下，还有两三天呢。他也顺从的在旁边坐下来，姑父问了当时的情况，谢明贵把他知道的都说了。谢明贵说完，才想到要不要跟陈伯打个招呼说下。姑父说，“你赶紧打个电话说下。”

  谢明贵打过电话之后，陈伯说他明天一早就回来。姑父问，“肇事者的赔偿都到了没有？”谢明贵点点头。

  正说着，外面的鞭炮又响了，外面是一个舅舅和舅妈过来了。谢明贵本来打算过去跪着迎接，舅舅一把拉住他说，“你先坐下，听说这几天你也辛苦了，先休息一下。”舅舅和舅妈跪着磕了头。舅妈就出去找谢母去了。

  舅舅先跟谢明贵的叔父打了个招呼，然后跟谢明贵说，“赔偿都拿到了？”谢明贵又点点头。

  “拿到就行。听说你跟你老表去看过房子，钱到手了，赶紧去买个房子，年纪也不小了。你跟你老表能够买到一起就买到一起，以后也能有个照应。”舅舅说。谢明贵赶紧点点头。

  谢明贵的姑父说，“我也是这个意思。但是也要给你妈和你妹留点钱，自己付个首付就行了，后面装修还要很多钱。”

  他舅舅说，“他老表就是做装修的，到时候帮忙做下，到时候肯定要少花很多钱。装修的材料你自己买，找他带你去也行，他做事你管饭就可以了。”

  他们正说着，就听到外面有人在吵，声音越来越大。谢明贵就听得一句，“我就过去看一眼我的儿，你们拦什么。”

  谢明贵的姑父赶紧跑了出去，谢明贵听到他说，“爸，你看了有什么用，人都走了，怕你看了伤心。”

  谢明贵的舅舅也赶紧跟出去说，“谢伯，都是怕你伤心，你一把年纪，本来都不想要你知道，就是怕你过来伤心。”

  谢明贵想了想，走到门前说，“爷爷，你进来看一下吧。”

  众人听了，都指责他说，“你真是不懂事，你爷爷这么大年纪，你不怕他受不受得了？你以为看一眼就就没事了。”

  这时，他姑姑也说出来说，还是让他看一眼吧。众人听了，也没有办法。谢明贵舅舅说，“那你们把谢伯扶好了。明贵，你去那个等着给你爷。”

  谢明贵的姑父和姑姑搀扶着爷爷进来。爷爷抹了一把眼泪，然后就坐在椅子上。爷爷问，“是怎么发生的？”

  谢明贵就把父亲当时遇到车祸和后来送医院的事情说了。爷爷听了点点头，“没办法，这就是命。还好，也算是过了2,30年的好日子。”

  爷爷顿了一下，问谢明贵的姑姑，老二和老四什么时候回来？”

  “大姐可能晚点过来，她离得远，家里的事情也多；光柏估计要明天凌晨才能到。爸，你坐一下，就回光柏家里去。一会儿吃饭，我给你送过去。”谢明贵姑姑说。

  “老三，我知道你怕我伤心。我都这把岁数，还有什么伤心不伤心的。我在这里坐着还好，我一个人在家里坐着才难受。我一会儿吃了就走。”谢明贵爷爷说。

  谢明贵的姑姑说，“那你这样说，就别走了。晚上就在后面挤到睡一下。”

  大家说着话的时候，其他远方亲戚都陆续过来。谢明贵赶紧过去，跪在父亲的身边，陪着他们跪拜。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餐的时间。吃过晚饭，谢明贵姑姑送爷爷去后面房间，让他在里面休息，然后留着姑父在这里陪着他们，她自己回家了。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走了。然后来了几个人。家里负责帮忙的人已经把桌子收拾好了。

  已经到了人说，“时间差不多，先放一挂鞭，放了我们好开始。”谢明贵听他们说这话，耳朵里面就开始轰鸣了。从下午到现在，不知道已经放了多少挂鞭炮。这是他小时候喜欢的声音，但是现在却很刺耳。其中有个人说，“明贵，你起来坐一下，还有很大一晚上呢。现在不像以前那样搞，现在还能坚持得了？有人过来，你陪着跪一下就行。”

  谢明贵看到妹妹已经去帮忙打杂去了，自己在那里跪着也不知道做什么。他在旁边找了个椅子坐下，他坐着就有点犯困。

  这时，陆陆续续又来几个人。他们在那里张罗一桌麻将，晚来的就坐在旁边看热闹。谢母赶紧过来给他们倒茶。其中一个打牌的说，“要不你们再安排一桌？”

  旁边坐着的说，“再安排就挤了，你们还不知道多多久，我们等着轮位置就行。”

  然后大家有说有笑的，讨论着谢明贵父亲车祸和救治的过程。突然一个说，“要是我就觉得划得来，反正也差不多60岁了。死了还给家里搞了个7,80万回来。”

  另外一个说，“话不能这么说，人家这也是躲不开。”

  那人接话说，“活着有什么好？有钱活着才好。你有钱，以前还要做饭，现在饭都给你送上门。”

  又一个接话说，“你就不要提外卖了，我儿子就是做外卖的，他说真的不尾声，他有时候还帮忙搞一下，有的都不怎么洗。”

  又一个说，“我们自己家的菜还是在那个土塘里洗一下，你以为比外卖干净多少。要我说，不干不净，吃了不得病，老话错不了。”

  另外一个接着说，“你说的那年的事情，我家的井水不是给你们随便用。”

  那人接着说，“你家的井水也没有用几年，过去几十年我们都是用土塘里面的水洗菜。这才洗菜，那边洗农药。你看我们有个什么病？你再看大城市医院里，一个个高血压高血脂的，不是这高那高的。”

  谢明贵听得迷迷糊糊的，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又突然惊醒，发现外面已经漆黑一片。他们也还在里热热闹闹的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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