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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吃些苦头


“我能有何心事,自然是因为殿下。”

  魏念晚语气忽而郑重低沉起来,问萧誉:“两国本意是互换质子,可如今吴国四皇子死在了大梁,殿下却仍是被送去吴国为质,殿下可明白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萧誉呼吸停滞了一瞬,垂下头去:“九死一生。”

  “那殿下有什么打算?”魏念晚接着问。

  原本萧誉还想再等个时机对她提逃走的计划,可如今被她问到点上,加之饮多了酒,便觉择日不如撞日,干脆都一气说了吧!

  他忽地抬起头来,满目希冀地看着魏念晚:“晚姐姐,若我想逃,你可会觉得我是懦夫?”

  若在知晓自己亲生父亲是为萧誉所害之前,魏念晚相信自己必会说“不会”,可如今一切都不同了,她又怎会让自己的杀父仇人过得舒坦呢?

  是以她沉思片刻后,点了点头。

  萧誉因焦灼期待而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平,整个人都好似没了气力,失望之色满布眼底。

  “所以晚姐姐是觉得,哪怕明知赴死,我也应慷慨以对?”

  这回魏念晚却又摇了摇头:“我虽认为殿下不应逃,但也绝对不会坐视殿下慷慨赴死,我会一直陪着殿下,助殿下度过此难关。”

  听到她荣辱与共的决志,萧誉再次高兴起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不是真的多怕死,而是怕不能与心许之心长长久久。

  若有她生死相随,似乎死也变得不那么可怕了。

  可这些只是出于他的私心,能好好活着,他又怎忍心拉着她一同沉沦呢?是以他仍想尝试,企图说服魏念晚:“晚姐姐当真觉得这一关能挨过去?可吴国皇帝刚刚痛失一位皇子,不论出于父爱,还是碍于国体,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当然。但吴国四皇子的死已有论断,人证物证皆齐全,是他自己放的火烧死了自己。即便吴国皇帝再如何爱子心切,也不可能凭空发难,直接让殿下为爱子偿命。”

  这一点萧誉倒是认同的,点点头:“是,他是不会如此明目张胆的直接杀了我,但他必然会效仿此事,让我也在看似合理的情形下不明不白地死去!”

  魏念晚却不以为然:“既然是暗地里的行动,便要避人耳目,不留任何把柄才行,只要我们行事当心一些,是可以避过的。”

  “可是晚姐姐,我要在吴国一直待下去,而不是十天半月。就算能避得了一时,又岂能避得了一世?”

  “谁说要一世的?”话说到这份儿上了,魏念晚已没什么忌讳了,哪怕明知是大逆不道之言也毫无忌惮地说了出来:“依照国书中约定,逢母国有国之大丧便可将质子召回!”

  萧誉怔住,纵是酒壮英雄胆,眼下仍是有些顾忌,下意识左右看看,见没人在近前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低声且郑重地劝了一句:“晚姐姐慎言。”

  魏念晚倨傲地抬了抬下巴,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在殿下面前,有什么不可说的。”

  萧誉有些拿她没办法,便妥协道:“那好,这种话只可在我面前言,切不可对第二个人言!”

  末了又追加了句:“便是陆司使,也不行。”

  魏念晚看他一眼,其实对于她与陆绥卿之间略显特别的关系,想瞒萧誉明显是瞒不过的。之前都打哈哈过去,可眼下萧誉突然提到他,明显是在与他刚刚坦白一切的事呼应。

  魏念晚知道这回总得说几句真话,稳住萧誉。

  她故作一副为难的样子,道:“其实我与陆司使之间的关系,之前并非有意隐瞒殿下,而是……”她低下头去绞着帕子,显得难以开口。

  萧誉便赶紧道:“晚姐姐方才不是说过,你我之前不应有任何隐瞒,我连儿时犯过的欺君之罪都告诉你了,等同是将命交给了你。你怎可对我还有提防?”

  魏念晚轻舒一口气,终于说道:“其实我是罪臣之后,家被皇城司抄了,原本是要没为官妓的……但我父亲曾于陆司使有过恩情,陆司使便徇了私,让我混入其它的女囚之中,一同流放西洲。”

  简短的几句,却给萧誉内心带来巨大的震颤,既是疼惜又是懊悔,短短时间甚至在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若是母妃未出事,若他还是父皇眼中最得宠的那个皇子,他大可向父皇求情赦免了她一家。这样她要记恩,便会记在他的身上,而不是陆绥卿。

  良久后,萧誉才道了句:“原来如此。”

  而后便有些自责的道:“是我不好,又逼你想起这些不堪的过往。”

  魏念晚无所谓地摇头:“殿下唤我晚姐姐,也唤我师傅,不论出于姐弟之情,还是师徒之情,我都不应对殿下有所隐瞒。”

  既是会令人伤心的话题,萧誉便很快揭过,又回到之前的事情上:“晚姐姐既然觉得我不应做逃兵,那我便留下来不逃了,我们一道去吴国!”

  四目相对,魏念晚的目光渐渐变得犀利,显然她的目的已达到了:“殿下既已做了决定,那么从明日起便不要再唤我晚姐姐了,人前人后都请殿下唤我一声‘师傅’。”

  萧誉略显震惊地看着她,一时搞不清魏念晚是何意。就在他疑惑不解的目光下,魏念晚接着说了下去:“因为殿下若想在吴国平平安安地待到回大梁,要学的还有很多,除了医理毒理,还有其它保命的法子。”

  魏念晚有意停顿了下,面上的笑容与往常不同,透着几分高深莫测,并着一分邪恶:“那些法子或许会让殿下吃些苦头,失去些许尊严,但这些都是值得的,因为殿下在吴国唯一的目的就只有一个——活下去。就如卧薪尝胆的越王,甘受胯下之辱的韩信,为了活下去回到母国,没有什么是不可受的。”

  被风一吹,酒劲儿上头的萧誉就这么迷迷乎乎的听着,既有惊奇,又有麻木,最后“砰”的一声趴在食案上,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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