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醉仙阁


一段被拼命锁在心里的记忆,又慢慢地涌现了出来,让傅雨山心神荡漾,又让他痛苦不堪。

  他的眼皮跳了几下,觉得太阳穴有些酸痛,便急忙向姜璧川告辞,离开了那里。

  冬季的夜晚,月明星稀,银装素裹的大地倒映着浅黄色的柔光,窗前的梧桐树早已落尽了叶子,光秃秃地在立在冷风中。

  这样看去它毫无生气,好像已经死了,但是来年春天,它的枝干上又会重新发出嫩芽。

  傅雨山看着那梧桐树,心里就像有刽子手拿着刀一刀一刀地把他心上的肉给割下来。

  他眼神涣散,神情凄楚黯淡,无力又颓丧。

  任何一个人见了,都会怀疑这还是那个令世人景仰令人畏惧的剑侠吗?

  他看着那光秃秃的梧桐树,温柔地念着一个人的名字:“桐桐……”

  曾经,他有一万份的温柔,却没有一份是留给她的。

  当幡然醒悟时,却早已物是人非。

  作为一名剑客,他不该有情,却管不住自己的心。

  他或许该庆幸,那个姑娘早已离他远去。

  在寂静的深夜里,他触景生情,被牵动愁丝,偶尔会忆起她,心痛欲绝,但在白天的大多数时候,他仍然可以让他的剑无情。

  …

  城西的玄门大街,拥有着全银安城最大的青楼——醉仙阁。

  听闻这座青楼的名妓多达上百人,个个都生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且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样样都会。

  京城阔少们最大的消遣之处便是在此了。

  姜璧川好几次经过那里,都想进去一睹为快,但因为身份不方便,就还没有进去过。

  这次她特地换上了一身男装,将头发束起来,并且在下巴上粘贴了胡子,才跟在几个勾肩搭背的男人身后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这栋青楼装修得富丽堂皇,同时氛围又恰到好处,让人一走进去,内心就不由得躁动起来。

  一走进去,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个很大的舞台,上面有几名女子在跳舞,她们身姿婀娜,姿态翩翩。

  一名女子独坐帘后,绯红色的珠帘挡住了她的面容,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个苗条娇小的身影,她怀抱一把琵琶,在唱一曲《卜算子》: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

  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

  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那歌声婉转动人,配上这样的词,姜璧川暗暗赞叹:“有意思!”

  这座青楼里拥有数量众多的清倌人和红倌人,娼妓的数量较少。

  清倌人卖艺不卖身,是青楼里的一股清流。红倌人既可卖艺又可卖身,而娼妓就是只卖身的了。

  楼上的小包间里不断地传来嬉戏打闹的声音,烟花之地,确实让人销魂,但在这群能够一瞬间勾起男人情欲的女子背后,却是一个个凄惨的故事。

  她们有的是因为生活所迫被父母卖入青楼,有的是因战乱或灾荒流落青楼,有的是因家道中落或家人被政治迫害被逼入青楼,有的自小被人伢子拐走卖入青楼,有的是被无良夫家直接卖掉的……

  若不是迫不得已,没有人一开始就愿意从事这在别人看来是下九流的娼妓这一行。

  在青楼里四处转悠着看了一会儿后,姜璧川没有忘记她的正事。

  她来这青楼里面并非只是好奇想来看看这么简单,她一向对这些俗事毫不关心,若不是有什么目的,绝不会大费周章乔装进来看。

  她此次前来,是寻找一个重要的人。

  师父被人用高超的下毒手法残害,而对于江湖中有哪些用毒的高手,姜璧川并不清楚,而她要找的那个人,或许能告诉她一些。

  来此地找他,也不过是知道他的喜好罢了,在这里一定能找到他。

  一曲唱毕,之后有少顷的停歇。

  此时没有了优美动听的音乐,整个青楼闹哄哄一片,各种不入流的声音混在一起,分外烦杂。

  “啊”的一声,楼上的包间里传来一声惊叫,紧接着一名女子惊慌失措地从包间里跑出来,一边跑下楼一边慌乱地喊着:“杀人了!杀人了!出人命了!”

  前来寻乐的众人也都被惊吓到了,一下子都朝大门口拥去。

  近来京城不太平,已经连续有两名贵族子弟遭遇不测,前来寻乐的这些人也大多数家世不凡,都唯恐自己被杀手盯上。

  现在这楼中出了命案,这群纨绔子弟跑得是一个比一个快。

  但其中也有不少人仍然沉着镇静,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姜璧川就是其中一个。

  老鸨一把拉住那名女子,焦急问道:“出什么事了?”

  那女子早已吓得失了魂,嘴唇打着颤,指着楼上的一个包间,声音断断续续:“那里,那里……莲儿姑娘她……”

  老鸨赶忙放开她,朝楼上那个包间跑去。

  老鸨还没赶到,从那个包间里先走出了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人那华丽的衣着和挺拔的身段看起来如此眼熟,待看清楚了他的脸,姜璧川下意识地想找个地方藏起来。

  不过转念一想似乎并没有这个必要,自己现在是男人装扮,混在这人群里,他应该是认不出来的。

  况且他现在自己一身麻烦,不会把注意力放别人身上的。

  老鸨看到从包间里走出来的是那两个人,愣了一愣,忙上前赔着笑脸:“沈公子,怎么是您?”

  沈云城旁边那人长得有些凶神恶煞,身长九尺,皮肤黝黑,眼如铜铃,他喝了一声:“怎么不能是我家公子?”

  他说话的声音仿佛打雷一般,老鸨被吓得后退了几步。

  但老鸨年近花甲,毕竟是经历过许多事的人,她很快从惊吓中调整过来,没有理会沈云城旁边的黑大汉,眼睛不时地瞟向包间里面,小心翼翼地问:“沈公子,莲儿姑娘她……”

  “死了。”

  沈云城漆黑的眼里波澜不惊,语气平淡得就像是在安排柴米油盐的事,“你找个地方埋了吧,棺材钱我出。”

  老鸨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看着沈云城的脸色,小心翼翼问道:“莲儿姑娘她……她是犯了什么错惹公子生气了吗?”

  做了十几年的老鸨了,对于手下的这帮姑娘,她平时虽然教训得多,但归根结底也是心疼她们的,在她们不愿会客的时候她也会遵从她们的意愿,而且平时在生活上给她们的照料也很多。

  如今一个姑娘不明不白地惨死,她心里实在是惋惜和难受。

  沈云城注视着她,冷冷一笑,那笑容让人不寒而栗:“她勾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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