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中元节—中元劫

中元节。

  灯影浮动，十二时区的人们都聚集在不夜宫外。

  不夜宫外环绕着护宫大河，与暗川相通，每年中元节，不夜巅的人们都会燃莲花灯祈愿，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君若站在宫墙上，望着宫墙外的人。

  人们三五成群，无一例外都捧着莲花灯，灯上的烛火摇曳，灯火泛着诡异的红，君若问一旁的朔光：“这灯的颜色怎么这么红？”

  朔光好似才注意到这点，他咦了一声说：“确实有些红，不过我们往年也没注意过。”

  君若还想再问，却听见一道清脆的嗓音响起：“今年的莲花红了些，映衬得灯红了些，这有什么？”尽欢拾级而上。

  君若见过莲花灯，比它更红的牡丹灯都见过，但灯火都不会那么红。但看众人都没有异样，想来是烛火不同，便没有多言。

  朔光朝君若使了个抱歉的眼色，压低嗓音问：“尽欢，你干嘛去了？怎么来得晚了？”

  “被洛粉绊住了，脱不开身。”尽欢嗓门放得大，没想着遮掩。

  不夜巅中有座不夜城，乃是销金窟。洛粉是不夜城中声名鹊起的花魁，有传言，有人一掷千金却也只见到洛粉的一片衣角，而尽欢能成为她的入幕之宾，着实让人羡慕。

  众人偷偷拿目光打量尽欢，发现他衣衫有许多褶痕，下摆和袖口都有不知名的水渍。

  众人不禁暗暗咋舌，得洛粉痴缠，尽欢好福气。

  人群越聚越多，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儿坐在父亲肩头，父亲不时往上颠，诱了女孩儿咯咯笑着，羊角辫在跳舞。

  一对闺中好友相携出行，烛光照亮了她们恬静温婉的脸庞。

  更多的人聚在河边，望着莲花灯飘向远方......

  烛火燃烧后的异香在空气中弥漫，君若瞧见有年轻的男女在旁若无人地拥吻，对身旁如织的人流旁若无睹。

  君若汗颜，这不夜巅当真是民风彪悍啊！

  人太多了，一个少年被一个壮汉踩了一脚。这少年是个有脾气的，他怒目圆睁，一拳将壮汉打倒在地，少年仍未消气，骑在壮汉身上打。

  壮汉也不是吃素的，一扭身将少年压在身下，两个人扭打在一块儿。

  尽欢吃了一惊，招呼身边的人：“去看下怎么回事？”

  “领命。”这人的声线有点沉，君若一个激灵，分辨出这声音与那日在荒园中的声音如出一辙。

  君若注意到，这人虽然领了命，但却没有向动乱处走去，反而朝着宫内走，他要做什么？

  思索间，下方又是一阵暴动，那位方才逗着女儿的父亲毫无预兆地将肩头的女儿扔到了地上，嘴里嚷着“赔钱货”，还踹了几脚。

  还有方才那两个恬静温婉的闺中密友，只见矮个的女生用烛火点燃了好友的头发和衣物，火势又急又猛，只瞧见一团火球翻滚着尖叫。

  那矮个女子却拍着手笑：“让你总抢我风头。”

  那火球中发出兽类的嘶喊，朝矮个女生扑去，牢牢地抱住她。

  火烧得更猛了！

  河边就更乱了，人们将身边的人往河中推，莲花灯倒了一片，在水里继续燃烧。

  河中的人挣扎着，已经乱成了一团。有的人将身边的人死死往下压，借着力浮出水里吸了口气，又被后头的人压到了水里。

  也有离岸近的落水者，他们扒着岸，岸上的人却狠狠地踩着他们的手，鞋尖用力地碾了碾。

  那两个年轻人还是旁若无人，只是却更加过火，只见她们一丝不挂，赤裸着身体就地交媾。

  乱了，一切都乱了！

  “快，快把手里的莲花灯熄灭。”尽欢趴在宫墙上喊，但宫墙下的人恍若未闻。

  “莲花灯有问题，掩住口鼻。”君若扬声，飞身冲入人群，众人也反应过来。

  雨师本来是牵引着护宫大河中的水往暗川流，但现在水中有许多人，如果这些人流入暗川，必死无疑。

  雨师与风伯对视一眼，风伯将扇子展开，举着扇子的手往下一压，再往上一提，风卷起河中的人，落在了岸边。

  雨师冲上天际，发顶长出了两根虬结的鹿角，鹿角闪出一道银芒，击穿了云层，大雨瓢泼，洗涤着空气中的异香。

  但这雨浇不灭烛火，雨师只得将莲花灯往暗川引。

  君若抱起女孩的时候，瞧见墨渊正像拎小鸡一般，拽着两个年轻人的衣领，一手一个。

  司沐就比较直截了当了，掌风过处，倒下去一片。

  这些都不是个例，不夜巅彻底乱了！

  人们内心的欲望被无限放大，邪恶的种子生根发芽，在欲望的驱使下，扭曲的那一面长成了参天的树，遮蔽了内心的善念。

  他们是无畏的莽夫，一言不合便拳脚相加；他们是愚昧的父母，打骂着自己的骨肉；他们是被嫉妒支配的可怜虫，自食恶果；他们是嗜血的刽子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反倒是就地交媾的，除了有碍观瞻外，倒没什么。

  雨下了好几个时辰，人们才渐渐清醒，意识回笼之后，人们面面相觑。

  君若将孩子交给父亲的时候白了他一眼，那父亲心虚地低下头。可怜那两团火球，风一吹，灰白色的焦骨就碎成了齑粉，混在了一处。那两个自顾自快乐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偷偷溜了......

  “司沐战神，这河灯流入暗川了，但下面是忘川。”雨师的话像一记闷雷炸响。

  不夜巅的困境是解了，但忘川中的鬼魂可不少啊！

  那些飘荡着的游魂本就不能投胎，再加上忘川中藏着以灵魂为食的蛇虫。日夜被啃噬的鬼魂们浑浑噩噩，只剩滔天的怨气。

  若是又有欲望加持，鬼境大乱事小，群鬼若是溯游而上能将不夜巅拆吃入腹。

  更可怕的是，中元节各处鬼门开，穹苍界必将大乱！

  “渊君与星君去宫内看下夜尊的情况，雨师、风伯跟我去暗川。”司沐到底存了些私心，想让君若远离危险，还派了墨渊保护她。

  墨渊垂在身侧的右手食指小幅度地点着，这是他思考时惯有的习惯。

  这安排？战神与星君有旧？两人都因天佑国化妖飞升，但查下来两人并无交集，莫不是背后还有什么秘辛？

  “我也要去。”君若向前跨了一步，以表决心。

  司沐睨着君若，君若也仰起头倔强地望着他。

  平日里，君若瞧见他，就跟老鼠遇见猫儿一般，今日却一反常态。

  司沐收回视线：“不可乱动、妄动。”

  君若应下了，一行人往界碑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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