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标本

9月29日夜

  河东大学附属医学院

  秋风萧瑟，一轮如镰刀般的上弦月，躲在如雾般的淡淡云层之后。漆黑实验楼在周围路灯的映衬下，犹如一座诡楼。在与之一路之隔的树林中，一双黑色的眼睛正在注视着楼中忽明忽暗的感应灯。只是与他人不同，这双眼睛中的其中之一，瞳孔是三角形的，他见那闪烁的灯光已渐渐远离自己的关注点，他打燃了手中的打火机。

  随着连续几声玻璃碎裂的声音，实验楼二楼的一间实验室燃起了熊熊烈火。正在楼宇中搜索的严谨三人听到声音纷纷来到走廊里。

  “什么声音！”严谨习惯性地问道。贺磊和汪洋两人都摇了摇头，三人立刻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冲去。三人来到标本二室的门口，汪洋透过隔壁办公室的窗户似乎看到外面有光影闪烁，由于走廊的灯光更加明亮，影响了他的判断。他便进入办公室，打开窗户向外探头望去，“严队，着火了！”汪洋扭头朝严谨两人喊去。

  “哪里着火了？”严谨急切地问道。

  “外面花坛着火，还有好像前面那间办公室也着火了。”汪洋高声喊道。

  贺磊原本就走在两人前面，听到汪洋的话后，他先一步来到了标本二室的门前。标本二室的门与其他房间的门不同，由于里边存放的标本价值极其昂贵，而且需要储存环境苛刻，所以门口是类似防火门的不锈钢重门，而且门上没有窗户。由于标本二室是完全密封的房间，门本身又重，所以每次都需要持续用力拉门。然而，当贺磊卯足了劲去拉门时，却发现这次拉门轻松了许多。原来是里面的窗户玻璃被人打碎了，所以没有了负气压，开门也就轻松了。只是原本因为密封空间，氧气稀薄的标本二室，在贺磊打开门后，由于产生了对流，房间内的火势瞬间猛烈了许多。

  站在贺磊身后的严谨，迅速转身，朝他记忆中走廊墙壁上消防柜跑去。这时汪洋也跑了过来，严谨将灭火器递给汪洋，让他先去灭火，自己则开始组装消防水带。

  由于标本二室中的物品大部分都是玻璃封装，凶手扔的燃烧瓶只扔到了离窗户不远的地方，能燃烧的东西并不多，所以火很快就被汪洋扑灭了。就在他暗自庆幸时，突然发现窗外还有火光闪烁。由于近几年经常发生高校学生因为学业、感情、财务等各种问题跳楼轻生的事情，所以学校领导本着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原则，把学校所有的窗户都安装了防盗窗。同时，因为标本二室中的标本需要更加清洁的环境，所以窗户玻璃也比一般的窗户玻璃要硬得多，所以凶手在前两次扔燃烧瓶时虽然打碎了玻璃，但是燃烧瓶却并没有扔进标本二室。然而，人烧瓶中的汽油却顺着墙壁流淌了下来，火也顺着汽油燃烧到了屋外的花坛和树木。由于近几日临江都没有下过雨，天气十分的干燥，火焰借着这萧瑟的秋风，迅速点燃了实验楼南边的整片花坛，并且顺着风向，朝东边的树林汹涌地烧去。

  汪洋站在二楼，拿着灭火器拼命的向外喷射，但是一来火势太大，二来灭火器需要对着火焰的根部，而汪洋站在二楼去灭一楼的火，无异于杯水车薪。

  “接着！”只听身后一声大喊，汪洋和贺磊立刻回头，发现严谨已经接好了消防水管，并将水带滚了过来。两人立刻上前，展开水带对准了外面的花坛，大喊道：“严队，开水！”

  实验楼的南边就是学校的南大门，两边虽然相距近一百五十米，但是中间没有任何建筑物，只有一个大广场，所以门口值班的保安早早就发现了火势，并迅速联系了值班领导。此刻楼上、楼下同时救火，虽然没有将火扑灭，但是还是在消防队赶到前，把火势控制在东南部的绿化带内。

  直到校园里的路灯已经自动熄灭了，严谨三人才顶着如张三爷一般的黑脸瘫坐在标本二室的墙角。

  “你们警察是怎么回事！查案怎么会查到把我们的实验楼都烧了。”来人正是学校保卫科的科长，因为刚刚的那场火灾，学校所有校领导全都赶回了学校，由于原因未明，所以领导们怀疑是有人乱扔烟头引起的火灾，所以就怪罪他们保卫科夜晚巡逻不及时，导致这场大火。由于看到标本二室的窗户破损，又看到严谨三人，所以便认为是严谨三人查案时抽烟引起的火灾。

  严谨三人为帮助学校灭火劳累了一夜，现在又莫名其妙的承受别人的怒火，三人起身看着怒目圆睁的瞪着从门口走来的人。十数名学校领导及工作人员吵嚷着走进标本二室，却看到严谨三人背靠朝阳、塌背弯腰，脸上布满了黑色的烟灰，分别手握灭火器和消防水龙头，犹如地狱来的罗刹！一行人瞬间没有了声音，一个个止步不前。严谨虽然是警察，但是最开始曾做过几年禁毒支队的卧底，所以身上不免沾染了一些匪气。他迈步来到众人前，手中举着半个被烧到发黑的啤酒瓶。“严……严队长，你……你不要冲动啊！”刚刚还怒气冲冲想要质问三人的保卫科科长，现在被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是什么人？”严谨低声问道，他当然知道对方是学校保卫科的科长，但是他仍然要问一问。

  “严队长，我是学校保卫科的科长啊，我姓李。”保卫科科长答道。

  “9月27日，你们保卫科抓了于无声，28日我们就在案发现场发现了凭空出现的于无声的私人物品。昨天夜里我们刚刚发现了实验楼的二楼有线索，结果马上就有人在这里放火！我有理由，怀疑你与杀人凶手有关联，甚至不排除是帮凶之一！贺磊！”严谨愤怒地说道。

  “到！”贺磊高声应答道！

  “把他给我拷起来！”严谨厉声喝道。贺磊和汪洋两人上前，一个标准的擒拿就把保卫科李科长按倒在地，并迅速将他双手反拷。

  “严队长……”与保卫科科长同行的几人想要出言劝阻三人，却被严谨凌厉的眼神吓退。

  “你们这里谁说了算？”严谨继续语气冷峻地问道。

  一阵沉默后，一名体态消瘦的男子说道：“我是学校的党委书记兼校长，我姓狄。”

  “狄校长，请你通知所有保卫科的人员，不论编制内还是临时工，我今天要把他们全部带回刑侦支队。”严谨严肃地说道。

  狄校长看了一眼已经被贺磊拎起来的保卫科长，笑着对严谨说道：“严队长，情况没这么严重吧？”

  “狄校长，在公众场合公然纵火，企图谋害国家警务人员，这个罪还不大吗？”严谨圆睁凤目，怒视着狄校长。

  “严重，严重。”狄校长被严谨的气势所慑，气势不由的软下来。

  严谨看着对面十几人都不在敢说话，气也消了大半，他依然冷峻地说道：“我们有充分的证据证明，凶手在我们案发后又再次来到过实验楼，并且进过这间实验室，所以各位领导，请你们退到门外，但是不要离开，等我们市公安局技侦科的同事到来后，留下你们的指纹，还有脚印。”十几人面面相觑，只能慢慢退出标本二室。“请外面等候，不要随意走动，以免破坏作案现场。”严谨追喊道。学校领导一行人站在门外郁闷不已，最后不约而同地把目光移向提议上来查看情况的办公室主任身上。

  等其他人都退出后，严谨开始仔细查看标本二室的所有标本。凶手既然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这里放火，那这里一定是有凶手藏匿的重要物品。还好三人今天刚好来到这里，及时发现并扑灭了火灾。除了窗帘和靠近窗户的桌子之外，大部分物品都没有被火灾波及。只是外面消防队灭火时喷进来不少水，导致这里火灾之后又犯了水灾。由于失火，消防队还切断了整栋楼的电源，严谨携带的手电筒也因为进水损坏了，他只能借着窗户照进的微弱阳光进行勘察。不过很快，市公安局各个相关部门的民警都赶到，开始进行布控并勘察火灾现场。

  “严队，查看了学校的监控，没有发现可疑人员。”张翔打过电话来说道。

  案发时学校宿舍已经关门了，他不可能是学校的学生，那他如果不走校门，那他能从哪里进来？难道是爬墙？“你问下保安，学校周围的围栏有没有哪里是破损的，能够让人进出的。”严谨对张翔说道。

  “是。”少顷，张翔便回复道：“在学校的东南角有一部分栅栏被学生破坏了，经常有学生从那里进出。”

  “你立刻去查一查，还要注意着一路上有没有监控，包括学校外的。”严谨叮嘱道。

  “是。”张翔答道。

  严谨来到法医秦清的身旁询问：“怎么样，发现什么问题了吗？”

  “这个。”秦清举起两个棕灰色的玻璃罐，语气沉重地说道：“这个上面的标签显示这个肝脏应该已经在这里边浸泡了超过三年了，但是它的颜色红润，甚至能看出一点血色，形态饱满，明显不像这一个肝脏一样组织都是干瘪的。我判断它的时间应该不超过一个月，甚至还要短。”

  一旁的助理法医宋哲也拿着一个玻璃管走了过来，对两人说道：“这个也有问题，标签上写着里边是一个70岁妇女的左肾，但是这里边确实两颗肾脏，而且明显是一个青年人的肾脏。”

  “肝脏、肾脏，还缺少……”严谨边回忆边喃喃道。

  “缺少心脏、脾脏。”宋哲提醒道。

  严谨点点头，“嗯，找吧。”三人分头行动，很快找到了另外丢失的器官，但是这次找到的却不是两个罐子，而是五个罐子。秦清、宋哲两人各拿着两个盛有心脏和脾脏的玻璃罐，而严谨则拿着一个盛着心脏的玻璃罐，三人各自看着对方，面面相觑。秦清首先怀疑起严谨，毕竟他是三人中唯一的外行，果然经过秦清的辨认，严谨手中的心脏时间应该超过三个月了，肯定不是杨越丢失的心脏，然后她又拿过宋哲手上的两个玻璃罐，这两个的时间更久，已经超过了半年。她让两人把罐子放回原处，但是宋哲却提出了自己的疑问，“秦主任，这个罐子里的内脏虽然时间很长了，但是上面的标签却很新，像是最近刚刚写的。而且我查看了其他标签，时间都超过了两年以上，甚至有的超过了十年，这两个的时间确实今年的。”秦清接过他的两个玻璃罐再次查看起来。而严谨听到他的话却生出来一种不祥的预感——三一四连环凶杀案！他转头看向门外，发现学校的领导还在采集指纹，并没有离开，他立刻冲了出去。

  众人见他举着一个盛有标本的玻璃罐气势汹汹冲了出来，不由得再次紧张起来。他将玻璃罐举到众人面前，激动地问道：“狄校长，你们最近几年有进过新的标本吗？”狄校长是去年刚刚履新的，所以他并不清楚，他转头看向其他几人。这时分管的业务副校长说道：“学校只是去年进过一批教学用的完整尸体，像这样的标本，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三年前，具体还要再查一次。”

  严谨痴痴地看着眼前的玻璃罐，一时之间，竟不知是喜是忧，他一言不发，步履沉重地走进了标本二室。秦清和宋哲两人看着严谨奇怪的表现，有些不明所以。

  “严队长？”宋哲试着呼唤严谨。

  严谨深吸一口气，对两人严肃地、一字一句地说道：“把所有近两年的新鲜内脏器官都找出来。”

  秦清疑惑地看着他问道：“什么意思？”

  严谨看着他的秦清，再次一字一句地说道：“把时间晚于2010年10月，三一四案的死者赵云扬死亡时间以后的新鲜标本都找出来！”

  瞬间两人都明白了严谨为什么会有如此表现，两人迅速放下手中的标本罐，开始重新勘察每一个标本罐。情绪稳定片刻，严谨也开始寻找起来。

  三人整整勘察了一个上午，将每一个盛放标本的玻璃罐仔细查看了五遍不止，最后找出来10个标本罐，其中除了四个标签比较旧，但是标本非常新的四个，另外六个都是标签比较新，而且上边书写的时间与里边标本存放的时间基本相符。

  严谨看着眼前的六个标本罐，拨通了李伟的电话，他语气冷漠的说道：“你在哪？”

  李伟被严谨冷漠的语气惊到了，虽然严谨有时说话非常严肃，但是像今天这般冷漠的，他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停顿了片刻，谨慎地答道：“严队，我在队里。”

  “你去找三一四案的卷宗，立刻，我等着你。”严谨近乎没有感情和任何语调的说道。

  “是。”李伟将电话轻轻放在一边，立刻开始查找三一四连环凶杀案的卷宗。

  “严队。”李伟拿起电话试探性的问道。

  “我在。”严谨一直举着手机，等待着李伟的消息，“你念一下所有受害人的被害时间。”

  “是。”李伟用鼠标指着案卷上的字，仔细地念道：“1号被害人，推测死亡时间2005年4-6月份。2号被害人李昂，推测死亡时间2008年2月10日前后。3号被害人赵云扬，推测死亡时间2010年10月15日。4号被害人杨众，推测死亡时间2011年1月31——2月1日。5号被害人程勋，推测死亡时间2011年4月1日前后。6后被害人刘静丽，推测死亡时间，2011年7-8月。”

  严谨对照三一四连环凶杀案被害人的死亡时间，查看眼前的标本罐上的标签的时间。从4号死者杨众开始，这六个玻璃罐分成三组，它们的时间分别与4号、5号、6号推测的死亡时间相吻合。

  “难道真的是他？”严谨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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