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逝者已矣
10月1日
临江市火车站
“严队，韦智勇可能要跑。”刘阳对着电话焦急的说道。
昨晚刘阳和赵正在旅馆外蹲守一夜，就在早上两人极度疲惫时，韦智勇打车直奔临江市火车站。两人一路跟随，虽然没有丢失目标，但是今天是国庆节的第一天，火车站人流量非常大，丢失只是早晚的事。两人不敢大意，立刻打电话向严谨请示。
“你们跟紧了，我立刻联系车站派出所，让他们协助你们。”严谨命令道。昨晚他们连夜从交警支队调取了劝学路的监控录像，发现9月27日和29日两个敏感日期的夜晚韦江的车都出现在劝学路河东大学附属医学院东南角的路段，且停留时间超过三个小时。只是当时光线条件不好，驾驶人又做了面部遮挡，看不清是样貌，不过这也有足够的理由拘捕韦智勇一家了。
韦智勇从宾馆离开时只带了一个背包，没有其他任何行李物品，所以行动非常迅速。而火车站进站口客流量非常之大，刘洋和赵正两人被夹在人群之中，难以行动。两人虽然紧跟在韦智勇不足三米的位置，但是想要抓捕他还是有些困难。特别是现场有很多老人和小孩儿，两人又不确定韦智勇是否携带了其他凶器，为避免抓捕过程中对周围群众造成不必要的伤害，两人决定紧紧跟随，等待支援。
时间一点点过去，韦智勇已经检完了火车票进入了火车站内。相对于火车站进站口，火车站大厅内空间相对宽敞的多，人群虽然依然拥挤，但是已经有足够的抓捕空间。这时刘阳接到了严谨的通知，已经与火车站派出所内执勤的民警取得联系。两人决定由赵正继续跟随魏智勇，刘阳去与火车站内的民警联系，布置抓捕行动。
临江市火车站是一个大站，进站口占地面积超过两千平，除了几个小特产超市之外，没有太多建筑物，缺乏足够的掩体。而据赵正判断，韦智勇神情紧张，正在四处观察，所以一旦贸然上前，很可能还没有足够靠近他，就已经把他惊醒了。火车站工作人员查询得知，韦智勇所购买的火车还有半小时左右到站，而检票口聚集的乘客越来越多，其中不乏老人和小孩，所以火车站工作人员提议，在廊桥内进行抓捕。一来进站检票闸口有两个，可以隔绝一部分乘客，二来进站口通道与廊桥垂直，且有玻璃门阻隔，相对隐蔽，可以在廊桥内拐角处进行抓捕。众人经过分析，认为这个方案是最安全的方案，所以当即开始布置。
由赵正和两名火车站派出所的两名警员着便衣在候车室，一来监视韦智勇，二来在他进入闸口后，隔绝他和其他旅客。而刘阳和其他五名普通民警及特警，分别穿着便衣和火车站工作服，一来疏通在韦智勇之前的旅客，二来方便抓捕。
“开往北京的T500次列车还有10分钟即将到站，请乘车的旅客准备检票乘车。”听到火车站的广播，韦智勇背上自己背包，挤入进站检票的队伍中，而刘阳和其他两名民警也紧跟其后。一切都很顺利，很快就检到了韦智勇，他神情紧张地看着工作人员，工作人员事先接到了通知，但是她毕竟不是警察，也十分紧张，不过韦智勇虽然怀疑，但没有采取任何措施，还是通过了闸机口，进入廊桥前的过道。然而就在他准备进入玻璃门时，手中的车票掉在了地上，就在他低头弯腰去捡掉落的车票时，看到了赵正三人插队进入闸口，紧接着他就收到了一条短信，是她妈妈祁丽娜发来的，短信只有一个字：跑。收到短信的韦智勇瞬间明白了，他眼神惶恐地看着周围的人。他的一切行为动作都被赵正看在眼里，他敏锐的察觉到韦智勇醒了，他等不到工作人员为他打开闸机，一个逾越翻了过去，然后向韦智勇扑去。韦智勇看到如猛虎一般的赵正愣在了原地，等他反应过来准备把手伸进背包里准备摸凶器时，赵正已经扑倒了他，刘阳等人听到耳机内的警报，也从玻璃门后冲了出来。
“有惊无险，有惊无险啊，哈哈哈。”在众人的协力下，韦智勇被成功抓获，刘阳也从他插在背包的手中摸出了一把手术刀。“啊！”被从地上拉起来的韦智勇惨叫道。他被赵正扑倒时，手正向后插在背包内，而赵正从正面将他扑倒在地，整个人压在了他的身上，紧跟其后的两名警察也是这般扑了上来。三名警察加上韦智勇自己，将近半吨的重量压在他反背的右手上，就这样，他的肩膀成功脱臼了，上臂也骨折了。
临江市公安局
刘阳、赵正以及韦智勇被火车站派出所警车送了回来，两人交接完韦智勇，正兴高采烈地准备找严谨邀功时，却在大厅内看到了严谨铁青的脸，和贺磊几人被骂的如猪头般的脸。两人一时搞不清状况，只得站在一旁，等候发落。
“韦智勇带回来了。”严谨脸色铁青、略带怒气地问道。
“带回来了。”刘阳和赵正低着头不敢看严谨。
“人没事儿吧？”严谨问道。
“呃……”刘阳支支吾吾地说道：“没啥大事儿，就是胳膊好像折了，已经去骨科医院处理完了。”
“行啊，总算是带回来一个活的。”严谨气愤地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严谨办公室的门关闭以后，刘阳低声问沈晨道：“发生什么事了？”
“哎……”沈晨无奈地说道：“祁丽娜跳楼死了。”
“啊！”刘阳惊讶地大喊了一声，随后立即用手捂上了嘴，用眼角悄悄瞟了一眼队长贺磊，然后轻声问道：“怎么回事儿？”
“哎……”看着贺磊也离开了，沈晨便把今早上抓捕祁丽娜的情况跟刘阳简单地说了一下。
严谨坐在办公室中，等待着法医鉴定结果，只要有这个结果，那就是铁证如山了，至于口供只是次要的。严谨翻看着韦智勇书包中的物品的照片，发现里边有张临江市人民医院的就诊单，病人的名字是韦智勇，诊断是虹膜角膜内皮综合征。严谨立刻在网上搜索这个病的症状，发现有些罹患此病的病人的照片中，有人的眼睛内居然有个黑色三角形的。这时他想起收到的那两封匿名邮件，其中一人提到，他当晚看到了一个慌慌张张身影，而那人眼睛的虹膜就是三角形的，看来那个人就是韦智勇。
按照贺磊的汇报，在祁丽娜坠楼前，她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为了那个挂在天台的红色塑料袋，而里边的物品随祁丽娜一同跌落楼下。十七层，七十多米高的楼，那个导致祁丽娜一起坠落的重要物品，已经摔得粉碎了。经过技侦科初步复原，那是一个玻璃罐，形状与标本二室乘装标本的玻璃罐基本一样，但是里边盛装的物品却没有找到。
那里边到底装的是什么，能让祁丽娜连性命都不要？严禁陷入了沉思。
中午饭过后，贺磊送来了严谨等待已久的那份法医报告，严谨看过以后，满意的点点头。
“我联系了电信公司，发现在我们到达之前，祁丽娜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是通过网络拨号打进来，IP地址查不到，通话时间不到三分钟。电信公司那边说应该是电话诈骗。”贺磊汇报道。
严谨看着另一份技侦科的报告显示，那个玻璃瓶中的液体就是普通的自来水，自来水的成分与本地自来水厂的水没有任何不同。
那个玻璃瓶中到底装了什么，才让祁丽娜命都不要，也要毁掉它？此刻严谨只能先放下这个问题，先去审问杨越被杀案的首要嫌疑人韦智勇。
严谨来到了审讯监控室，这次的审讯由贺磊和汪洋负责。
“说说吧，9月23日，星期五的晚上你在哪里做了什么？”贺磊严厉地问道。
“我……我不是故意想杀她的。”韦智勇左手扶着右边的肩膀，悔恨的泪水从眼角流下。
没想到韦智勇没做任何抵抗，便直接承认了自己杀人。贺磊的语气缓和了很多，“详细说说你的作案过程。”
韦智勇沉吟片刻，开始细细说道：“那天下午，我妈告诉我，杨越要去化学实验室做实验，她下午有个聚会，让我去给她开门。我原本就喜欢杨越，所以就很高兴的同意了。但是那天上午，我跟我爸吵了一架，心情不好，中午跟我同学叶良一块吃饭，喝了点酒，下午我就在我妈办公室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只记得醒的时候天就已经很黑了，杨越也自己拿了钥匙在实验室里开始做实验了。那天晚上，我晕晕乎乎的站在实验室门口，从窗户里看着杨越在里边做实验，我看了很久。我原本就喜欢杨越，那天喝了点酒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我看到杨越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试管，我怕她划伤手，就赶紧进去给她帮忙。那是我第一次牵她的，看着她的脸旁，我有些陶醉，然后就情不自禁的亲了上去。但是，没想到她突然躲开了，还伸手打了我一耳光。可能是因为那天上午，我跟我爸吵架，他打了我一个耳光，我突然就上头了，我就冲上去强暴了她。”
咚，坐在对面的贺磊用拳头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怒发冲冠的看着他，他强压着怒火说道：“你继续说。”
韦智勇紧握着手铐，声音略带颤抖的说道：“她拼命的反抗，便开始喊叫。我有些慌了，我拼命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出声。我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捂了多久，后来……后来我……就发现她，不动了。”韦智勇哭着说道：“我不是真的想杀她的。”
“然后呢？”贺磊冷漠地问道。
“我……”韦智勇慢慢停止了哭泣，支支吾吾，一直没有说出口。
“然后呢？”贺磊再次追问道。
“我……”韦智勇咬着牙，羞愧又痛苦地说道：“我……我……我……又……强奸了她。”
严谨看着手中的法医报告，经过DNA化验比对，两者属于同一生物个体。这就是韦智勇杀人的铁证。
审讯室再经过了死一般的寂静，汪洋先开口说道：“说说之后的事情。”
韦智勇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说道：“后来，我的酒就慢慢醒了，我也感觉到害怕了。我听到外面没有声音，就想赶快逃走，结果半路上遇到了一个学生。一开始我没在意，等我跑到门口时，我感觉他好像是往实验室方向去的，我担心被他发现，就又返了回去。我躲到实验室里，一直等到外面没有任何声音了，我才又逃了出来。没想到，实验楼已经锁门了，我就给我妈打去了电话，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了。她说给我的钥匙上有实验楼的钥匙，但是，如果我现在出去，一定会被门口监控拍到，一旦警察追查下来，我就是最大的嫌疑人。她让我在实验楼里等着，等明天实验楼开门了，我再从东门监控的盲区离开。”
韦智勇情绪平复了很多，他似有不甘的说道：“我在我妈办公室里等到晚上十二点，我越想越不甘，我不想被警察抓住。然后我就想到之前在新闻上看到的，我们市发生的连环凶杀案，那个掏空尸体内脏的杀手，我自己就是外科医生，我觉得他能做到的我也能。也是巧了，那天我包里刚好有新买的手术刀，我就更坚定了想要逃脱被警察逮捕的决心。我回到实验室，解剖了杨越的尸体，掏出了她的一部分内脏。灯做完这一切以后，天就亮了。我便赶快打扫卫生，并锁上了实验室的门，把钥匙藏到消防柜里。等到实验楼的大门打开后，我就按照我妈的指示，从东门监控的盲区逃出去了。”
“怪不得化学实验室的消防柜打扫的这么干净，欲盖弥彰。”严谨听着韦智勇的陈述说道。
“等我回到家以后，我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我妈，她觉得尸体不能放在化学实验室，不然警察一定会怀疑我们。我们两个讨论之后决定把尸体藏到解剖实验室的冷柜中。因为实验室的冷柜有许多空着的，学校的老师和学生也不一定记得哪个冷柜有尸体。决定好之后，当天下午我们两个赶在实验楼关门之前，从东门的监控盲区再次进到实验楼，然后躲到了我妈的办公室，一直等到晚上11点左右，我们两个才开始处理杨越的尸体。一开始我们是想用开锁工具撬开解剖学办公室的门，没想到办公室的门没有锁，我们两个很顺利的拿到了钥匙，我们先把杨越的尸体搬到了解剖实验室的冷柜里。然后我们又去二楼的标本二室拿了四个玻璃罐，把杨越的内脏器官装了进去，又把玻璃罐放回到了标本二室。”韦智勇陈述道。
“那原本玻璃罐中的四个器官，你们放到哪里去了？”汪洋问道。
“第二天，我们天亮之后把他埋到了学校东南角的树林里。”韦智勇答道。
“那你们为什么不直接把杨越的器官埋到树林里？”贺磊问道。
“我们觉得标本二室的器官已经放了很久了，已经没有了血腥味，不容易被发现。即使被警察发现了，也只能认为是标本丢失，不会怀疑到杨越身上。就算是警察认为他们是杨越的器官，到时候后DNA对不上，也不能立案。”韦智勇解释道。
“哼。”严谨冷笑一声出了审讯监控室，结案的关键证据已经全部取得，严谨也没兴趣再听下去了。他通过耳机叮嘱了贺磊几句，便离开了。
“你为什么要陷害于无声？是早有的计划吗？”贺磊问道。
韦智勇摇摇头说道：“这是临时起意的。那天我妈听到凶手被保卫科抓到了，她便找了几个同事，借口马上国庆了，大家聚一聚，并想在酒桌上打听一下案件的情况。她从保卫科科长那里知道于无声被抓了，并告诉了我。我就想起自己因为他被医院处分，还险些被学校开除。既然他被你们认为是凶手，那我就干脆……”
“你是怎么拿到的他私人的物品？”贺磊问道。
“当天晚上，我回到科里，我借口送病人去放射科拍片，穿着白大褂来到放射科。我知道他们后半夜值班只有一个技师和一个医师，技师已经被病人支开了，我来到放射科报告室，找到值班医生，说麻烦他早点出报告，把他也支开，然后偷偷潜入到放射科更衣室。我原本想偷拿他的笔，但是他的衣服口袋里只有胸牌和放射计量仪，我觉得胸牌太刻意了，就拿了计量仪。然后连夜回到学校，隔着窗户把计量仪扔到了冷柜底下。”韦智勇解释道。
“你被学校处分是因为你没有好好给病人看病，于无声只是指出了你的错误，你就这么陷害人家。”汪洋觉得韦智勇太狭隘，便开口指责道。
“我怎么没有好好给他看病！啊！”韦智勇对于汪洋的评判十分不服气，用右手捶了一下桌子，痛的他大叫起来。缓了一会儿过后他咬着牙说道：“我早就提醒过他要住院治疗，是他自己不愿意住院，非要我给他开止痛片，我有什么办法。如果不是于无声莫名其妙的给他打电话，跟他说我应该把他留下治病，他怎么会告我。”说完后，韦智勇依然咬着牙，似乎要吃了于无声。
汪洋听到他的解释，又想起他突然起意杀害杨越的原因，心想这个韦智勇是不是原生家庭有阴影，所以才想事情这么偏激。
10月1日晚
市府三宿舍
杨越被杀案基本告破，两个凶手一个被捕，一个畏罪自杀，严谨和贺磊、汪洋两人一起来到老杨家，准备把这个消息通知老杨夫妻二人。
邦、邦、邦。老杨听到敲门声，打开了门，看到是严谨三人，开始还有些诧异，但是很快就明白了三人的来意。老杨声音颤抖地问道：“凶手抓到了？”严谨坚定地点了点头，老杨瞬间热泪盈眶，他禁不住哽咽起来。老杨的妻子看到三人和老杨的表现，也猜到了三人的来意，她愣在了原地，手中的水杯也失控跌落了。
三人进屋后，严谨简要地说明的案件的情况，当老杨问到确定凶手的关键证据时，严谨说道：“我们在杨越的指甲缝里找到了凶手残留的皮肤组织，这跟嫌疑人韦智勇DNA完全匹配，而且他交代的作案过程，与我们侦查分析的基本一致，唯一的遗憾是另一个嫌疑人祁丽娜畏罪自杀了。”
老杨默默地点了点头，随后感谢了三人以及整个刑侦支队的付出。虽然案件告破，但是这并不能抵消老杨夫妻二人的悲痛，三人简单的安慰完两人后，便离开了。
三人坐在车里，贺磊禁不住问道：“严队，你为什么要骗杨叔啊？”
“你是说杨越手指缝里的皮肤吗？”严谨表情哀伤地看着贺磊问道。
严谨砖头看着路边的路灯，淡淡地说道：“女儿的死已经足够让两人痛苦了，对于她死后遭受的羞辱，就不要再传递给活着的人了。”
听了严谨的解释，两人也陷入了沉默。有时候真相只是必须给死者的一个交代，却不是给生者的唯一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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